文/迟洪江

　　刚刚过去的这个春节，儿子没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年。

　　去年9月中旬，他去了日本，在早稻田大学攻读计算机硕士。

　　日本人不过春节，更没有假期，我们只在除夕那天视频通话半个小时，算是阖家团圆了。视频后意犹未尽，我们开始在他的房间里翻看他的照片，顺便收拾一下他的东西。

　　在他书桌的一个抽屉里，我发现了一个精致的小游戏机，牌子是日本任天堂的。这是4年前他考上大连理工大学计算机系后，以研究、学习计算机日语和实践计算机编程语言的名义让我陪着去买的，我付钱时他笑着说，其实这就是个多功能的游戏机。当时他说这是日本流行的，但大学没毕业就弃之抽屉了，因为对他来讲已经过时了。去日本时，他带的是自己的第三个笔记本电脑。

　　孩子对游戏的痴迷超出父母预期，成绩下降，中学名校梦破灭

　　这个小机器是他的第二个“游戏”机，陪伴了他大部分的大学时光。第一个“游戏”机是我1991年从南方买回来的电脑学习机，插上学习卡就学习，插上游戏卡就玩游戏。他用了四五年。那个学习机是他的电脑启蒙、游戏启蒙，是他多彩童年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他对付枯燥学习、单调生活的“秘密武器”。他曾开玩笑说，如果没有游戏陪伴，说不准就会在一个接一个的升学考试大战中疯掉。

　　他高中毕业时，我从他在辽宁省实验中学附近租借的房间里清理出几十张游戏光盘，尽管他说是同学的，但联想到他的笔记本电脑外壳上磨出的两个手掌印，我判断他绝对没少玩儿。

　　我没责怪他，因为我知道他已经超越了沉迷阶段。

　　刚开始让他玩游戏的时候，我们是从寓教于乐的角度想的，很多学习软件也是这样设计的。我们夫妻俩是大学同学，在教育孩子方面也是“同学”，方法都是从书上找，讨论着来，达成共识才行。我们想，孩子该玩儿的时候就得玩儿，对游戏不能硬堵，要往学习上引导。  

　　起初一切顺利，看着儿子在快乐中学习，我们很满足。但孩子的新奇感、求知欲很快就被爱玩儿的天性所主导。对于儿子来说，游戏中打打杀杀的刺激、过关的挑战远比学习软件要过瘾。过不了关，甚至饭都不愿吃。让我吃惊的是，几次攻关不下，他的小脸竟然涨得通红，功亏一篑的时候，第一次开口骂人！

　　孩子对游戏的痴迷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原来给他规定一天玩两个小时电脑，学习内容占一半就行。后来发现根本控制不了，为了玩游戏，他会很快把学习内容做完，转到游戏上面来。原来规定做完作业再玩儿，后来也有了松动，允许他玩完游戏再写作业。在游戏品种上，他也不满足于简单的动作游戏，开始向角色、策略游戏进军。中文版本的没意思了，又去搞日本原版的……

　　考初中前，儿子已经是个小游戏迷了。尽管他的成绩还在班级前十名，但位次明显下降。以前的前两名不用想了，我们心中的初中名校梦也就此破灭。

　　为了让儿子从游戏中走出，父亲决定先走进去

　　我们心里着急上火，但没把气都撒在儿子身上，尤其是主张让他玩的我，开始检讨自己。其间，偶尔说他几句，限制他的游戏时间，都遭到了反击，收到了逆反的效果。

　　想起此前的两年，我曾在空闲时间和他一起玩游戏，共同闯关，交流经验，其乐融融。我就想，要让他走出来，我就得走进去，还得用引导的办法。于是，我“重操旧业”，又加入了他的游戏阵营，成了同盟军。和以前不同的是，我在玩儿的同时开始有目的地和儿子探讨游戏的收获，探讨游戏的内容给他的启示，甚至包括游戏人物的命运。我常在玩游戏的时候问他问题，让他思考，不是简单地玩儿。

　　一次玩成长型游戏，把一个人物设计了好几种方式都没能如意。我就跟儿子说，人物(角色)其实就是自己的影子。他的归宿在你的手里，你选择的办法决定了他的前途。如果你不认真，不总结，就是对他不负责任，其实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儿子没说啥，但我知道他肯定听进去了。假期，他去了图书城，买了一堆书，有哲学的，有历史的，有字典，也有人物传记。他把自己埋在书本里，当然，每天也要用游戏消遣一下。

　　儿子不上各类补习班，而是趴在床上玩电脑。他去书店买春秋战国的历史书，为的是弄清楚游戏中历史人物复杂的关系和结局。他抱着英语、日语词典狂翻，是因为要搞懂原版游戏的关键词。他寻找游戏攻略、过关秘籍，是为了去后台更改游戏的运行参数……

　　从被游戏奴役到驾驭游戏

　　我觉得，从这时起游戏已经不能再奴役他，因为他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这时的他已经知道学习和游戏孰轻孰重，他从游戏中学会了如何理性地选择，如何寻找最佳路径，如何让资源为自己所用。游戏就是他学习、生活的作料，他不会拿它当饭吃。相反，他驾驭了游戏，游戏反倒给了他一个杠杆，让他有前进的方向和动力。

　　从此，我不再说限制玩游戏的话，即使是他上了高中、上了大学。各种游戏都玩过了，他也失去了兴趣。后来，他又迷上了动漫，我也毫不担心，仍然和他一起欣赏、讨论，还为了他喜欢的动漫写过文章。他就是文章的主角、读者和评论者。

　　现在回想起来，让他玩游戏、陪他玩游戏，都有冒险的感觉。好在儿子没让我成为“罪人”。从游戏入手，他对计算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考大学、读硕士，他都选了计算机专业。为了玩游戏，他自学了日语，读硕士时他选择了日本。没想到，他完全自学的日语，竟然一次就通过了国际一级水平考试。在早稻田大学的选拔考试中，也优先入选。

　　儿子的游戏生涯，竟然让他成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