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征文作品《埋葬》:御姐正太的故事

埋葬

  文:Saif Ansari

  译:eso

  牧师的身体在隐隐作痛,她看着自己的学徒,他正在为死去的士兵送葬。死者的眼里布满血丝,一对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个男孩,学徒一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在死者身上划出象征着美德的符文,一边吟唱颂词。心脏、手臂、嘴唇。最后,男孩的手指抚上死去男性的眼睛,轻轻地阖上它们,他指尖上的光芒渐渐褪去。祷言净化了残余的瘟疫,死者惊恐的神情逐渐缓和,苍白僵硬的脸变得平静。这个灵魂终于逃出了巫妖王的手心。

  名叫艾尔弗雷德的男孩慢慢地站起身,一只铜炉了无生气地挂在手里。铜炉外面的花纹已经被刮痕和坑陷磨平,内壁漆黑一片,香也所剩无几。

  米雅,曾经效力于白银之手,后来加入了银色黎明,而现在则是一位银白十字军牧师;她紧紧盯着这只暗淡、空空如也的铜炉,前不久它还能散发出舒适的光芒。

  一只空虚的铜炉。和她自己一样。

  “楼梯上还有人,”艾尔弗雷德的声音十分淡漠,仿佛他对眼前的惨象习以为常。他13岁上了战场,跟随着一生都在前线奉献的米雅,两人自始自终地为战士们疗伤、送葬,直到自己某天也死在这里。战争侵蚀了她的力量,汲干了她的愿望。她抬起头,透过破烂不堪的蓬顶看着漫无边际的暴雪。苍蓝的雪花被凌风刮起,犹如无法触及的希望。她和战友们一起来到这世界的尽头,希望终结巫妖王的统治,在最终找到的,却是堡垒里自己的末日。

  米雅轻咳了几声,摇摇头。她有点自责,一个牧师不应该屈从于这样的想法。

  “来,”她伸出双手拢好衣袖,似乎这样子会暖和一些。“他们需要照顾。”

  走道两旁散落着墙壁上脱落的尸骨,他们走出堡垒。堡垒外庭悬挂着巨大的兽颅,在蓝色的火焰下显得格外阴森。教堂和陵墓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恐怖,笨重的憎恶在广场上穿行,遗骸散布四处。冰封的地面下满是狂热者的尸体。还有一幢幢用骸骨筑成的建筑,上面的每块石板都刻着颅骨,那嘲弄的表情令闯入者明白,这里是巫妖王的领地。

  米雅和艾尔弗雷德为这些倒下的战士竭尽所能,但外面的战斗仍在继续。刀剑碰撞、黑暗教堂的钟鸣和战士的怒吼组成一曲宏大的恐怖交响曲。逝去的生命只是聆听这首残酷乐曲的货币。

  米雅无法赶走自己悲观的情绪,她转向旁边的卫兵。

  后卫部队站在远处,手持巨盾,让堡垒里的亡灵无机可趁。上尉让士兵们抬回战士的尸体,将他们搬出这口巨大的坟墓,米雅和艾尔弗雷德则负责其余的工作。

  米雅一边前进,一边用念珠数着地上的尸体;男和女,卡尔多雷和辛多雷,德莱尼和矮人,侏儒。甚至还有可怕的兽人和牛头人,野蛮的巨魔。他们穿着十字军的战袍,全部都享有安然前往死后世界的权力。她不停地压着指尖的老友,念珠一下下地旋转;滴答、滴答,它们点出战争的代价。

  时间在冰川无尽的冬夜和教堂永恒的黑暗中销声匿迹。士兵们进进出出,后卫部队从前线背回伤者,死者,及徘徊死伤之间者,然后又匆匆离去,甚至无暇顾及那邪魅的瓦尔基里。时间胶着,感官麻木。杰克兄弟从前线撤了回来,颤抖的手掌搭上米雅的肩膀。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她一跳。“休息吧,我的姐妹,”可他勉强的笑容隐藏不了被堡垒寒气冻结的手掌。“和这孩子一起,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米雅鞠了一躬,艾尔弗雷德握住杰克的手,低头吻上他的戒指。她叹了口气,男孩十分疲惫;他的眼睛半闭着,手里的铜炉无力地垂在脚边。这个地方汲干了她的力量,她只能一心工作,无暇照顾这个可怜孩子;而他,已经不眠不休地工作了几十个小时。

  “等下次巡逻队补给时我再回去,”她轻声告诉他,作为一个长者,她愿意承认自己的粗心,不过知错就改,她愿意一人坚守岗位。

  “我还能行,”男孩抬起头,一脸振奋。他拿好铜炉,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从她脸上寻找肯定的表情,“是不是我做错了事,我保证,我会好好练习咏唱……”

  “没事的,孩子,”她很少对这孩子露出笑容。“这是为你好,目前战斗僵持,对敌人有利。如果他们攻了过来,我可不愿看到你被他们抓去。”

  男孩摇摇头,表情淡漠而执着。米雅明白再没争执的必要。虽然从未有过儿女绕膝的经历,但是她在第二及第三次战争中照顾过许多婴儿。她对这种表情十分熟悉,瘟疫之地的孩子们脸上就曾是这种表情,而现在,他们已经不再是孩子了。她只能选择接受,接受他们因恐惧而变得淡漠的脸。而这里,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她想念瘟疫之地的气味,想念那散发着异味的浓雾。那里很真实,富有实感,腐烂的恶臭迎面扑来,也带来生命的质感。但是,这里只有无边的寒冷,完全的与世隔绝。

  米雅顿了一会,和艾尔弗莱德一起动身撤离。堡垒入口处的篝火发出温暖的光线。她想回去,回到那个腐烂肮脏的堡垒,她无法抑制这股冲动。无数人告诉过她,这个地方会撕咬你的血肉,窃取你的灵魂,吮吸你的力量,而最重要的是,它感染了你,由内而外,而且感染你的不是细菌,而是绝望,你会对失败坚信不移。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已经放弃,她准备死在这里,葬在这个坟墓。她颤抖了一下,意识到这句话是多么的不祥。它确是一座坟墓。称它为堡垒大错特错,这个名称带来了一种幻觉,仿佛控制这里的是什么生灵。米雅如梦初醒,墓穴的居民只能是死人,死人才能进入墓穴。她的心底有什么东西开始冻结,冰冷的恐惧慢慢封上她的身体。她感觉到寒冷,这种寒冷发自内心,让这里凌烈的风雪都不值一提。

  艾尔弗雷德感觉有点不对劲,他转过身,在她前方20码处停住脚步。“牧师?”他望着她的眼睛,她在瞳孔里瞧见了自己的身影。那是一个灰黄模样的老女人,她身上的长袍颜色苍白,了无生气。老女人站着,孑然一身,身旁一片白骨皑皑,身旁一片茫茫血迹。她抬起长裙追上男孩,急不可待地挤向这个鲜活的生命。守护者的祷言在她嘴里咏颂,她伸手紧握住男孩的手,用他的温暖填补自己的饥渴。

  两人依偎在帐篷的一角,艾尔弗雷德睡着了,头枕在米雅的膝盖上;米雅背靠木箱,难以入眠。这里堆满了补给品,暴雪透过残缺的幕布吹了进来,她轻轻抚摸男孩的头发,褐色的发丝随着轻风徐徐飘动。

  堡垒里血肉模糊,那景象在米雅脑海里挥之不去。堡垒,她坚定地对自己重复着这个称呼,不愿再去细想那些感觉。她闭上眼睛,却又睁开,低头凝视着膝上的男孩。她沉下身子,回忆男孩,寻找希望。

  “他和他的哥哥都是侍从,”中士说,“他们两个跟着骑士进了奥杜尔。很多天后,一只侦察兵小队找到他。他缩在角落里,拽了半天才。不过可惜啊,那里找到的,只有他一个。”

  那时,艾尔弗雷德还很瘦小,纤细的四肢和棱角分明的脸庞让他看上像一个僵尸。但是,他的体内却有勃勃跳动的生命力。米雅细心地照料他,他抓住了潺潺流水一般淌回的生命。于是在康复后,他也抓住了米雅,仿佛离开她,就离开了生命。这一次,米雅动摇了。

  30年圣光,30年战斗。她无法回忆起每一个见过的孤儿,不是她不愿意,只是他们实在太多。起初是在暴风城,屠杀之后,通往洛丹伦的道路上满是损毁的马车,失去亲人的幼儿们瞪着饥饿的眼睛,四肢瘦弱,憔悴的面孔被仇恨占据。那时的她还很年轻,一心希望能帮助这些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孩子。

  几年后,她长成一个成熟的女人。洛丹伦城里城外挤满了快死掉的灾民,妇女和儿童痛苦地在帐篷里挣扎,男人们出去把守各个关卡。散发着瘟疫的死尸在孩子们的尖叫声中运往墓园。在这样的情况下,剩下的人将孩子重新送上了马车,米雅跟在牧师的队伍里,牧师们分散在各处,维系着队伍的完整,仿佛他们身上神圣的白圈可以抚平内心的痛苦。

  那个时候,她没有带过一个学徒,从来没和哪个孩子建立师徒关系。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直到艾尔弗雷德的出现。

  还在奥杜尔的时候,男孩的盔甲上有一个怎么也解不开的扣子,也正是这个扣子让未曾脱下盔甲的男孩活了下来,从那时起,男孩就下定决心留在她身边。米雅有时会想,或许,这个男孩正是自己身上那个解不开的扣子。

  也许是父亲,也许是叔叔,他伤害了她、抛弃了她,而后又遗忘了她,或许是有意,或许只是对多喂一张嘴感到倦意,这双曾经守护她的大手将她抛弃在洛丹伦的大教堂里。然而,这样的经历却令她萌生出一种自强不息的意志。她要向抛弃她的养者证明,自己的生命比他期望更有价值。她突然心生怨恨,不过这种怨恨立刻被她熄灭,即使伤痛已经愈合,却已留下永恒的伤疤。而且,现在考虑的应该是怀里的孩子,而不是自己的怨恨。

  艾尔弗雷德并不是一个孤儿。她本可以送他回家,回到南海镇的母亲身边。可是她并没有这样做,或许是自私:她越来越老,对那宛若天庭的寺庙感到了厌倦;或许是她沙漏中所剩无几的沙粒替她做了决定。总之,她留下了男孩,总算,还有人会留下关于她的回忆。这种虚荣令她感到愧疚,她轻轻地唱出祷言,希望得到圣光的体恤。

  又或许,是这男孩胸腔中的跳动。她治过许多病人,深知病疾易断,心神难明。虽然从未进入奥杜尔,但无数的故事都是传自那受到诅咒的地域。它们从臆病之人口里传出,在低语之人嘴里轻响。只有最刚勇的战士才敢进入那至深之地,而艾尔弗雷德的导师竟然带着几个孩子去了这个未知的地方。米雅觉得,在这个孩子心中某处一定有堵墙,这堵墙帮他隔绝了恐惧,而在墙的另一边则是深深的阴影。

  君子如玉,温润的男孩拥有强大的韧性。他忍受过无法忍受的恐怖。第一次,米雅教他送葬之礼。死者是一个步兵,年纪轻轻便倒在了沙场上。军医们匆匆路过,瞧上一眼便知道她已经无药可救。长矛刺穿的身体,茫然的眼神看着远处,四肢无力垂落,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如同一只坏掉的提线木偶。

  等到别人把她尸体送回来,这个步兵已经不成人形。年轻的艾尔弗雷德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米雅在一旁,将香炉挂在死者上方。他用颤抖的双手将步兵的身体摆正,口齿不清地念完送葬祷文,闭着眼睛在死者脸上摸索,最终为她阖上了双眼。

  米雅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微笑。那一夜他在心底种下了谦卑,并让它生根发芽,她感谢圣光,这或许是她在这场战争中做过的最对的一件事。为教会带来了这样一个杰出的孩子,她满足了。

  一年后的今天,这个回忆依然能够温暖她的心房,而他也能熟练的完成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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