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迟疑间,避免灾难的时机就要错过了!
高炎没有退,射手团的孩子们自然也不会躲闪后退。海莉、阮达尔和其他所有穆西亚人,她们都没有后退。她们都盯着“兰若”,而那个可怕的巫师迪米尔,正利用“兰若”发动毁灭大家的咒语啊……
“你们都在想什么?!打倒他,快打倒迪米尔!”我大喊道。现在连躲避也来不及啦,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打倒对手,不论他法力多么高强,在他完成咒语之前打倒他!
那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我无暇仔细去想大家犹豫的缘由。我拔剑而起,我不能看着流星火雨就这样降临到我的伙伴们身上。
只有我合适完成这一击,只有我面对“兰若”能放下顾忌!剑出鞘,带着一阵薄薄的清冷,那寒光照得我心头一片空明。
时光倒流着么?……仿佛是那剑本身引领着我向迪米尔和“兰若”冲去,引领我回到石城下的血腥杀场。不,比起那时,我更加彻底地放弃了侥幸,更加彻底地直面着死亡……
“你?!”我分明看见“兰若”眼底里的惊恐,那是来自迪米尔本人的惊恐。他是否认出了我这个人,或者,至少认出了这把剑?!
我的剑,雷给我的剑!在石城之外,我的全力一击打得你落花流水,现在,带着你复仇的妄念,再次滚开吧,迪米尔!
“危险啊!”背后好几个声音在大叫。在剑刺到“兰若”身上的那一刻,我心间猛然一凛!
巫师迪米尔,在重围里这样肆无忌惮的颂咒,他怎能毫无提备?!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我推倒在地!……我无法形容那感觉……一种灵魂出窍般的虚弱感……
“死神之手?!”我忘记了,我已经不是半死之身,迪米尔的这个拿手伎俩,会对我造成直接的伤害吧……
……可死神之手毕竟让我脱逃了?!我微微一愣,只见数道耀眼的箭光掠过!这一刹那“兰若”的身前忽然浮出一道黑幕,箭光就沉没在了那诡异的黑幕当中。
是高炎的箭?!是他攻击“兰若”的箭,救了“维蒂斯”么……我的喉底,莫名地涌起几种全然不同的滋味。
……不是高炎,应付光之射手本人,迪米尔怎能如此从容!
“放箭!”那是阿尔维斯的大嗓门。“射她上身!”这个男孩当机立断,维蒂斯就倒在敌人脚下,他迫不及待师父下令了。
我不知此时的高炎正做何反应,破空的箭鸣,压过了我所有的杂念。“兰若”身周的黑幕顷刻间变浓变厚,如铜墙铁壁般硬生生抵挡着射手团的箭头!——人丛密集,变起仓促,孩子们可没敢使用“天狼击”——但那致命的箭雨,终究牵制住了迪米尔!
于是,我看到了机会!
我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动作,我只看见我的剑在黑幕中闪光。然后,那浓重的黑幕从我身畔飞速地消退。
箭雨已经停了。阿尔维斯他们小心地避开了我,我只在手臂和肩头外侧,感到几处流矢擦伤的痛……但现在看来,这根本无关紧要……
“兰若”一定比我更痛,雷的剑已经深深扎进她的躯壳里。
“滚吧,迪米尔!”我咬牙道。我已无所谓万劫不复,但我要清除所有的屈辱。
“暗影毒刃!”迪米尔呻吟着,“这剑只是虚有其表!……可你竟然会用暗影毒刃,你竟然用黑魔法来击伤黑魔法师!?”
暗影毒刃么……我略略一怔,但我随即不再吃惊。我回忆着我方才的动作,我知道,每一次战斗,那个“本能”都可能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苏醒。
迪米尔或者已经认出了我和我的剑,抑或没有……无论如何,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能使用这样的攻击手段——我击伤了他的宿体,更击伤了他的魂灵,若无意外,法力通天的他也不得不从这个世界“滚开”了吧……
“你们赢了吗?你们以为赢了吗?!”迪米尔居然还是在笑,“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世界!我原本便打算离开!我已经报复了我想毁灭的人——扬•凡•高炎!你自己很清楚,刚才被我干掉的,不止是那个早已腐烂的女人啊!……”
迪米尔笑着——不过,那笑声仿佛正在远去……忽然,那笑声彻底消失了!同那尸身一道,蓦地消失在一团炸开的火光中!
流星火雨!?迪米尔负伤退走之前,还是发动了流星火雨!?
※※※
“过来,到我这边!”火光已刺得我睁不开眼,我只感到一只手用力扳住了我的肩。
“是高炎!高炎……”刚才刺向迪米尔的一剑仿佛吸去了我所有力气,我已经站立不住了。炙人的热浪正咬噬着我身上每一寸肌肤,心慌意乱的我不顾一切地抱住了那只手。高炎的怀里,竟是清凉的!?一种让人温暖的清凉……
是御火奇术么……现在的高炎,竟然也掌握了埃拉西亚牧师拿手的防御魔法么?……象卡特琳那样,象雷那样……
可是,御火术是不足够抵御流星雨的啊!在石城大战里,即使是大德鲁伊乌兰德的抗魔结界,也仍然抵挡不住那来自陨石和火的恐怖攻击。
眼前都是火,我什么都不能分辨。我知道,高炎的眼睛里,也同样看不到任何东西。
“别管我啦!”想到这里,我试图从他的怀里挣脱。高炎,拖着我,我们就都走不了啦!陨石雨的打击,马上就会紧随着烈火降临的啊。
“你这时候还任性什么!”高炎的手箍得我的胳膊隐隐生痛。“维蒂斯!——这时候我能不管你死活吗?!”
维蒂斯!维蒂斯!……刚才我竟然把维蒂斯全然丢在了脑后!我怎么竟然忘了呢,我怎么能够忘了呢……
我可以牺牲自己,可我有什么权力牺牲那个女孩?
现在兰若已经灰飞烟灭,高炎的身边,只是维蒂斯啊。
我感到一阵心痛,为我所有曾经做错和错过的事情……
“别哭,维蒂斯,你哭什么!”高炎把我抱得越来越紧,可我的心却越来越寒。
现在高炎的怀里,已不再清凉了!御火奇术已到达极限,我的耳际,只剩下光之射手逐渐变得急促的心跳声。
那等待毁灭的一刻,远比我想象的更加漫长。或许,匆匆退却的迪米尔终究不能充分施展;或许,高炎奋力激发的御火奇术部分抵消了那流星雨的威力?……或许,这样的等待,原本就不能用时间来衡量。
爆炸声终于响起了,我努力睁开眼睛,我早已被火光和泪光模糊的眼睛。我凝视着高炎,现在他那失明的眸子,竟然如水晶一般清澈。
“傻瓜,你这个傻瓜……”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我顾自对高炎说话。尽管,现在的他,既看不到,也听不到。“你本可以逃开的,你留在这里……全是为了我么?……”
为了“我”……可是,是为了哪一个“我”呢……
“不用慌了,维蒂斯!”高炎的声音突然一振,“抬起头看啊,你看得见的!”
什么……我有些愕然。爆炸声还在继续,但我们却仍在从容对话。热浪和轰鸣似乎在一瞬息间就退到了远去,我发现自己清晰地听得见高炎的话语。我们安然无恙,我们平静地仰望着夜空,任一颗颗暗红的陨星在夜空里如烟花般绽开……
是它,是它了!就在我们身畔,在那绚丽的流星雨下,在火光的簇拥中,我们这片棕色的山坡,正被一层七彩的光环笼罩!
神圣庇护!这是米兰达阻止过飞龙军团和毒蝇大军的神奇魔法啊……
“不,是海莉。”高炎的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
是海莉!?海莉也能够施展“神圣庇护”,在这个危急的关头!?我简直难以置信。
“大家都没有事么?大家都还好么?”海莉已经赶到我们跟前,她正指挥着巫女们四下检视,救治伤员。
“维,维蒂斯……”海莉一把搂住了我。
由于神圣庇护的作用,这一记可怕的流星火雨终于未能造成灾难……
“不,是多亏你们啊……”海莉认真地解释道。“是你的奋力一击,让那个巫师的威力发挥不到一成!而光之射手,他的御火术不但救了你,也延缓了火势,为大家赢得了时间……”
“算啦,先别说这些啦……”我惊魂甫定地喘了口气,我的眼角瞟见了一旁的高炎。
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已生出了疑惑。唉,该怎么同他说才好呢……
※※※
“现在,什么都不要说!”
高炎?!他的语调忽然变得低沉而严肃,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妥。
没待我开口来问,高炎已用力握住了我的手掌——天!高炎的掌心好烫,就象燃烧着的木炭……
“不要声张,维蒂斯。”高炎郑重地吩咐我,“什么都不要说!你是好孩子,你能做到……”
高炎!……他受伤了,一定是,就在刚才……不,他的伤不象是在身上,而是心上……我相信,我能感觉得到。
一下子遭逢这许多变故,高炎的心一定很乱。他并不是伤在那灼热的流星火雨中,而是伤在他自己手里!他不能心意澄净,他在一片私心杂念里强行施展法力,这样做对高炎的损害,甚至比直接面对流星火雨更加凶险啊……
可他现在却仍然想强行克制自己,生怕自己的身伤心伤动摇军心!
高炎,我们可以暂时什么都不说……但你能不能什么都不去想呢……
至少,现在高炎的状况,该让公主知道!我抬头去望海莉,可海莉的眼神正投向别处。
怎么?我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和狼人战士们三三两两的吆喝——顺着海莉的目光,我看见了正朝我们走来的阮达尔,还有那个“斡旋者”霍因伍德。
流星雨并没有伤到这个老人,但在狼人战士不很友善的目光环伺之下,霍因伍德显然感到了耻辱而意兴消沉。
“霍因伍德,现在你还有话说吗?”阮达尔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颈项上。
现在看来,怀斯滕派遣的这些使者,根本不是来讲条件的——他们是想动摇高炎和米兰达,他们甚至想借这个机会把溿岚泽军队的指挥力量一举毁灭啊!
事实上,他们的目的可能已经达到了……高炎终究再度负伤!而在这以前,听阮达尔和海莉说,米兰达业已“牺牲”了……
再加上结界的消失,我们已经失去了阻止敌人攻势的决定性力量!溿岚泽……事实上已经走到倾覆的边缘了。
“我无话可说。”霍因伍德只是叹了口气。“同行六人,除了我全都这样下场——我又怎能脱得了责任?……何况,他们都是我的同伴,他们曾经是我最值得信赖的好朋友……”
“给我剑,公主殿下,请让我自己了断罢!”霍因伍德神情惨淡地探出了双手。“——元老院的计划,看来早在怀斯滕的算盘中!……现在我们已经什么也避免不了了,愿地下的先王原谅我们……”
“不,霍因伍德,有的事情我们可以避免。”海莉走到老人跟前,轻轻推开了抵在他脖子上的剑。“你还来得及回去通知元老会,通知他们修改计划……只要你们不公开反对怀斯滕,想做勒穆利亚王的怀斯滕,也不会伤害大家的吧……”
“沃荑公主!——您的意思是?!……”霍因伍德错愕不解。“您是说,让元老们在这场冲突中继续保持中立?……难道,仅仅靠溿岚泽目前的力量,同怀斯滕大军‘最终解决’么……”
“恕我直言,公主殿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霍因伍德把眼光投向高炎,然后摇了摇头。“光之射手,我钦佩你的勇气,但我看得出,你一再隐瞒自己的困境……”
“你再不是十几年前那个雷霆生威的光之射手了!”霍因伍德加重了语气。“从刚才那一幕,我看得出来!……你的魔法或许比当年强了很多,但你已没有那样的斗志,没有那样的全神贯注,因此……”
“你说得对。”一直默默承受老人批评的高炎,很简短地打断了他最后的结论。
因此,光之射手的存在,并不足够扭转整个战局的劣势。事实上,如果霍因伍德知道高炎现在的伤情,上面这些分析根本已经毫无意义……
高炎一直紧紧牵着我的手!……那发烫的手掌,仿佛已烙印在我的心上。
“那末公主,您是怎么想的呢?”霍因伍德停了下来,等待海莉的回应。既然不能靠光之射手,没有结界,没有那个多谋善断、法力高强的巫女米兰达……既然溿岚泽已经什么凭仗都没有了——那末,又是什么力量,支持着海莉公主直面困难?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望着海莉,这一刻的海莉,表现得竟如此平静怡然。
※※※
“不会再有人无辜送命了!”海莉的声音很轻,但清晰而坚定。“我不想再看着战争继续下去。”
“什么……”阮达尔失声叫道。“海莉!沃荑公主!?现在这一战怎么可能停止?——难道,要我们投降?!”
溿岚泽看样子大势已去!如果不投降,如果继续战斗下去,便只有一个结局。
“穆西亚人是宁死不辱的!”阮达尔拜伏在地。战士们、巫女们也一齐拜倒,他们早已决心赴死。
“谢谢你们。可我不能看你们为我而死的。”海莉仍然想抑制自己,但她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让这一切结束!让所有人都不再烦恼……”
海莉!……我已经隐隐猜到,善良的海莉现在的想法……
“这只是一场争夺权力的战争。”海莉说,“现在特拉洛斯家族只剩下我一人!而我对于权力,根本毫无兴趣……”
难道说,海莉要选择放弃!……最终,把所有的一切都拱手交给敌人?!……那么,这多年来,穆西亚人的抗争都毫无意义了吗?!
“不是这样的!”阮达尔申辩道。“海莉公主,大家反对怀斯滕,并不仅仅是因为特拉洛斯家!——怀斯滕本人居心叵测,手段狠毒,我们不能把沼泽的未来,交给这样的一个人!”
“是的。”海莉皱了皱眉头。“我也知道怀斯滕是怎样一个人……如果我把那个秘密交给他,或许将是一场灾难……”
“现在的问题是,即使我们拒绝他,也仍然阻止不了他的。继续战斗下去,溿岚泽会被攻陷,许多人会牺牲,而我和那个秘密,仍然会落入怀斯滕手里……”
“只有我的死,才能守住这个秘密!”海莉断然道。
“沃荑公主!……”霍因伍德已骇得双膝跪下。“我不该来替怀斯滕做什么斡旋!——现在怀斯滕的狼子野心已经昭显,公主就不要再这样说话来折杀老臣了吧……”
“不,我是认真的啊……”论及生死,海莉竟淡淡一笑。“明天正午,我要用太阳的光芒点燃火葬堆。就在这溿岚泽的土山之上……这是特拉洛斯家族最传统的仪式吧……”
太阳之火,将带走特拉洛斯最后的秘密!海莉一定是早早就想过的,用这种方式……这是最彻底最干净的方式!怀斯滕的黑魔法师们也再没有机会施展邪恶的尸体术法,那个秘密会连同公主的身体和灵魂,一齐消逝在火葬堆的青烟中……联想到这里,我的心已惊痛得麻痹。
高炎,高炎你现在怎么不表态呢?目前的溿岚泽,只有你能阻止公主做这样的决定啊!
刚才在不知觉间,高炎已经放脱了我的手。我想再去拉他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他铁青得可怕的脸色。
“师父!”艾克斯他们已经涌上前来,从我的双臂里把高炎接过。
“他只是太累,他需要休息……”我低声对自己说。
是的,或许是的——可目前这个局面,光之射手有机会休息恢复么……
海莉公主也来到了高炎身边。她只是全情地照料着高炎,竟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霍因伍德已经带着海莉的宣告离去,那让所有人都心惊肉跳的宣告。公主最终也并没有对霍因伍德提任何要求,我们不知道,今后这些元老们将选择怎样立场——事实上,不论他们支持哪一方,或者继续严守中立,他们的力量也来不及干预目前溿岚泽这一仗的进程了吧……无论如何,不久之后,怀斯滕本人一定会知道海莉必死的决心。
“没有光之射手指挥的话,我们能不能坚守到明天正午?”海莉问阮达尔。阮达尔只是深深点了点头。
可是,就算我们任公主牺牲,这一战就能了结么?永远失去那个秘密的怀斯滕,能善罢甘休么?
明天正午,决定的将不仅仅是海莉本人的命运。可直到现在,我们显然没有做好准备。
※※※
残夜最冷,仿佛就连星星都结霜了。
一阵阵寒意,从冰封的城头吹上土坡,吹得我心情萧索。
高炎已经醒了,但他仍然入定一般地趺坐。刚才发生了那样多的变故,可他竟然没再多发一言,多问一句。
这个精灵,现在在想什么?他是在想,他所追求的“那种境界”么?他是在想,关于修炼、关于魔法、关于这场战争、关于天下苍生的命运么……他有太多东西需要想,他是光之射手,他有责任,他不能逃避挑战,即使,那是九死一生的挑战……
这样紧要的关头,有些“小事情”,高炎或许早顾不上想,更不会问了吧……
我阴郁地想着,暗暗地回想着刚才的情形,回想高炎是怎样地呼喊着“兰若”这个名字……我忽然感到一种恐惧,我害怕,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说起我的名字。
在那流星火雨当中,兰若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里,她原本就微不足道。
“我”又能存在多久?还能在他人的记忆里存在多久呢?……
我不知不觉竟然又流泪了,我好象已变得比小时候还要脆弱。我忽然回忆起那个在黑夜里数星星的牧羊女,那个自己编故事把自己吓哭的小女孩……
够了!这算怎么回事啊!?我赌气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我离开刚刚搭起来的魔法公会,躲开木头一般的高炎,就这样提着剑漫无目的徘徊在土坡上。
在不远处,我看到一堆黑乎乎的影子正在土坡一侧堆积起来,那些狼人战士正怀抱着柴禾在那边来来往往……
“真是火葬堆!”我看清楚了这让人心悸的场面,同时也看清楚了站在人群中指挥的阮达尔,于是我把一肚子郁闷,都发泄在了这个蜥蜴人的身上。“你们疯了么!?你们真的听任海莉自己烧死!?阮达尔,你以为这算什么——‘服从命令’?!”
“不是……我不是……”阮达尔被我的话轰得惶恐失措,但我并未因此觉得满意。
我狠狠地把剑掷在泥土里,我恨我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就算我能制止这火葬堆的火,我能制止即将燃烧整个溿岚泽的战火么?
上天为什么这样不公平,他总挑选最美好的东西来破坏?
善良的海莉做错过什么,穆西亚人做错了什么?
……难道,还是因为那个诅咒?因为她们回护受诅咒的我,所以她们也被诅咒?!想到这里,我不禁战栗……溿岚泽结界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怀斯滕的背后,为什么会有来自死亡的力量支持?……难道,这一切的背后,真有一个诅咒、一个阴谋么……
“别这样,兰若。”在我几乎要歇斯底里的时候,那只温暖的小手安抚了我。
“海莉……”不知怎么,海莉公主的身上,此时竟体现着不同寻常的端严和稳重。她决不象一个初谙人事的少女,而仿佛一个活过一百岁、一千岁,阅尽沧桑的女神……
海莉的眼睛里,正闪烁着一种慈祥和友善,那是一种我已经逐渐熟悉着的感觉呵……
不,那不是海莉的眼光,那分明是……那竟然是……
“米,米兰达!”阮达尔尽量压低了声音,但他显然是惊喜交集着。
※※※
“我能感觉到,很清楚地感觉得到啊……”海莉终于嘤咛出声,“米兰达婆婆……她就在这里……”
“很难形容的感觉啊……但婆婆刚才的确就在这里——她用我的眼睛来看,用我的头脑来想……”
“海莉……”我和阮达尔牵着海莉公主的手,我们因为难以置信地激动而无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所感,我们或者会把海莉的这番话,当作小女孩过份悲伤、思念婆婆的白日梦吧……可现在的我们,宁愿相信有奇迹发生。
奇迹,不是正在发生么?就在刚才,就在阮达尔把海莉喊成“米兰达”的时候……
我们顿时不知身在何处!
仿佛又是什么挪移空间的魔法?海莉的手轻轻牵引着我们,当一切重新变得豁然开朗——我们就已经来到了这里。
“这里——难道是传言中的‘幽明祭坛’?!……”阮达尔唏嘘不已,“是第一朝代先祖的圣地?!……”
幽明祭坛?我咀嚼着这个略略古怪的名字,我的眼睛在逐渐习惯这神秘地方忽闪忽暗的光线。这里应该是一个密闭的殿堂般的空间,地面和天顶如同冰晶般澄澈通明;可殿堂的四壁却隐没在虚浮的暗影里,暗得分辨不出远近深浅……我迈了一小步,我的脚踩落在水银一般发光的地面上,似乎浑不着力,就象踏在水面上那样——
“呵……”我惊得差点失去重心。
“当心。”阮达尔双臂把我扶住。“幽明祭坛是不能踏错一步的啊……”
不能踏错一步?我皱了皱眉,而海莉自己好整以暇地一步步向前走去。海莉的身前,看来就是这个祭坛的中心吧?她正在登上一段银亮的台阶,梯级的最高处,我只看见一片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辉……
“这地方,比我们家族的历史还早……”海莉若有所思地说。“……除了我,只有米兰达婆婆知道这里……这里,才是溿岚泽真正的心脏……”
幽明祭坛,是溿岚泽结界的动力核心!多年以来,正是凭借这个祭坛凝聚着的神奇魔力,溿岚泽城才能在兵力远强过自己的敌人面前屹立不倒……
只是,海莉为什么现在要带我们来这里?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们这个秘密的地方,这个原本只有她和米兰达知道的地方?
“因为,我相信米兰达婆婆还活着!”海莉执着地说。“婆婆并没有真地死去——如果她还活着,她现在就一定在这里!”
“这里!?”我和阮达尔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用目光跟随着海莉的脚步。
阮达尔明明说过,米兰达老师已经“牺牲”的……为了维护结界,为了击退毒蝇和九头蛇,为了救起海莉公主和高炎,这个伟大的巫女终究也耗尽了自己,油尽灯枯……
“是的,米兰达当时已经同我和光之射手遗言诀别的啊!……”蜥蜴人沉吟着,“为了避免军心动摇,米兰达甚至吩咐,不要留下遗体……”
难道,那只是伟大巫女的一点障眼法?
在台阶的最高处,海莉公主已盈盈拜倒。
“婆婆……米兰达婆婆!”海莉哭着,但女孩的哭声里,分明闪动着喜悦!
米兰达!真的是米兰达么!我的视线仍然被那耀眼的辉煌挡住,可那个熟悉的声音,已经从祭坛的最高处,连同那夺目的光华洒落下来……
“别哭啊,海莉。”米兰达的声音依然是那样祥和而从容。“现在,是最需要我们坚强的时候啊……”
是的,我们需要坚强,可这个时候,就连阮达尔,这个钢铁般坚强的蜥蜴人也已经泣不成声:“米,米兰达……你真的复生了么?第二次复生!……”
第二次复生!是的,在我和海莉还被怀斯滕桎梏加身之时,我们就已经听到过巫女米兰达的死讯的!可当她在溪谷战役里突然出现的时候,复生的米兰达甚至比以往法力更强?!
“在生命和死亡之间,并没有一条截然的界。”米兰达的声音意味深长,“当一种力量消失,便是另一种力量在滋长!……是的,一般的生灵,无法驾驭这力量,而只能堕入轮回——可我是‘巫女米兰达’啊……”,米兰达笑了笑。
兼通光、暗力量的魔法师难道真可以超越生死?米兰达的第二次复生、第三重生命,达到的是一种怎样的境界?!
无论如何,米兰达还活着!而且,她一直在关注着我们吧……她看起来很清楚我们目前的困境,她刚才不是直接通过海莉的身体,召唤我们到这里来么?
“当残夜最暗之时,黎明亦已不远。”米兰达勉励着我们,她象是在引用勒穆利亚的古谚,可我早在埃拉西亚,就听说过一条类似的格言了啊——看来无论在世界的哪一个地方,无论在哪一个世界,人们都是坚信这道谚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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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感谢在我最困难时给我帮助的朋友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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