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蒂斯和高炎……
阿尔维斯,他是真的发现了那个女孩心底的秘密?还是,还是……
我的心里有一些混乱。事实上,从认识高炎,直到现在,是不是我一直忘记了这样一个问题?……
我万没有料到,自己会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重新遇见他的,我更料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境里重遇。我或许连自己也不知道,“维蒂斯”是怎样看待高炎的……
高炎,他在我心里有多重?
不。我强行打断了自己。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我忽然觉得,面对自己的想法,甚至比面对死亡本身更加让我苦痛。
怎样都已经过去,怎样都没有区别,一切已注定没有结果……
阿尔维斯一脸的愕然,他一定不能理解我此刻的笑容。是的,我竟然还能够微笑?我笑了,笑得自己都有些莫名。我只知道,我已不再为自己操心。太久地患得患失之后,在希望终于消逝的时候,那滋味竟然如释重负一般呵……
“维蒂斯,你怪我多话了是吗?……”阿尔维斯惴惴不安地问。“是的,在这个时候,我原不该提这些的……”
“不,阿尔维斯……”现在我居然有兴趣,来穷究这个男孩提出的问题了啊——阿尔维斯察觉到维蒂斯喜欢高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那个女孩她本人真地喜欢师父高炎?……
“这些话,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或许,我几年前就说,会比较好吧。”阿尔维斯的语气里略带着一些沮丧。“我想你的心意,就连艾克斯也早看出来了吧……你喜欢师父,但你自己却不好意思承认——我想,你是该找个机会告诉师父的……”
“就连”艾克斯也看出来了——我暗暗重复了一句,想着那个孩子憨直的模样——嗯,“就连”艾克斯也看出来了……
那末高炎呢,精明的高炎本人会看不出么?
“……所以我才必须现在同你说,维蒂斯!”阿尔维斯象是鼓足了勇气。“大家都了解你的心情,但你现在不能同师父说,现在绝对不可以!……”
哦?为什么呢?阿尔维斯的紧张劲头让我疑惑不解,这看来决不是因为担心高炎师父“抢走”维蒂斯啊——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是“现在”不可以呢?
“因为师父不会接受!”阿尔维斯停顿了一下,但他还是说出来了。“至少,师父现在是不会接受的!”
是的,我想高炎不会。我也不禁摇了摇头。以他的聪明,不会从未觉察到维蒂斯的想法吧?——如果他愿意接受她……他不是应该早就接受她了么……
“不,维蒂斯,我想师父是真地喜欢你的!”阿尔维斯匆忙解释着,他自然是误会了我方才的表情。“——只是现在不行,现在不是时候!——现在的师父,还有些放不下的心事……”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想着,说真的,我完全没有把握来判断,阿尔维斯说的话,究竟那些是真的事实,哪些是这个半大孩子的误觉,哪些是他对维蒂斯的恭维和讨巧。
我忽然觉得,自己不但对阿尔维斯没有把握,其实我对身边的任何人都没有把握,包括高炎在内……
和阿尔维斯相比,难道我就更了解高炎了?是的,我同高炎,在那血腥的地穴里遭遇,在兵荒马乱的石城下并肩战斗,同生共死过。可那一段日子,并不足够长久。在媚惑泉边,我们的相处是愉快的,但猜忌和怀疑,很快也接踵而来了……然后,我们逃窜,我们失散。然后,我们彼此迷失在异度陷阱之中,二十年的光阴已经莫名地横亘在我和高炎之间,在这一段时间里,难道那个精灵真地不会有分毫变化么?……
不,高炎分明已经变了,变得很厉害。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单凭血气之勇的游击队长,而是在整个沼泽世界深孚重望的“光之射手”。在他的身上,总有一些让人看不穿的讳莫如深。他有着神秘的使命,还有,那神秘的心事。
我对高炎已经陌生!至少,我不会比他身边的那些孩子,那些同他共处十几年的射手团的孩子更了解他。
我多么羡慕那些男孩女孩,羡慕他们之间,还有他们同高炎师父之间相濡以沫的感情呵。而我的那一段往事,早已成为不能修复的泡影,在光之射手今后精彩而漫长的生涯里,那一段短暂的、隔绝在异空间外的过去,根本不足挂齿的吧……
※ ※ ※
阿尔维斯后面还絮絮叨叨了些什么我多半没听进去,他一定不会了解,他的那些表白给我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我只勉强搞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男孩力劝维蒂斯“暂时”同师父保持距离的原因。
不是因为高炎不喜欢维蒂斯,而只是因为他现在“另有心事”?……在战局的紧要关头,高炎的念头一定早被他的那些什么“神秘任务”占据着吧……
“是的,虽然师父从没把他的秘密完全告诉我们,但我想,现在已经到了秘密即将揭晓的关键时候了吧……”阿尔维斯沉吟着,我想,他的这个预感或许是对的,因为我也有类似的预感。
一定正在有什么重大的变故,发生在整个勒穆利亚,所以无论是光之射手,或是穆西亚人,或是怀斯滕,他们都在加紧着自己的步骤……
“在这个时候,师父需要心意澄净!”阿尔维斯强调说。“所有人都很顾忌我们的师父,但师父自己却忧心忡忡——维蒂斯,我想师父也一定对你说过,他这十几年来,一直想做到‘那层境界’……可是他仍然没有成功……”
不,我不是维蒂斯,我当然不知道阿尔维斯说的“那层境界”是什么,我只是从孩子们口中知道,高炎最近刚刚因为修炼失当而受伤。似乎有什么紧要的任务,似乎有什么重要的时限在催迫着高炎——这是我的直觉……
“……是的,维蒂斯。”阿尔维斯点头道,“——我是想说,这两天你变得有些不大一样!或许是因为师父意外受伤,或许是这急转直下的情势,总之,你变得不大一样啊……”
我明白阿尔维斯的意思了。因为他发现“维蒂斯”在高炎面前态度的变化!——我想,他或许是担心,高炎察觉到这些变化,就不能“心意澄净”去面对难题!
因为高炎真的喜欢维蒂斯吧……因为他喜欢她,所以阿尔维斯才担心维蒂斯的反常,会搅得高炎心烦意乱……
“是这样的,维蒂斯。但我这也是在为你想啊……”阿尔维斯继续辩解着。“师父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他不轻易表态,但他说的话也决不会反悔!……而维蒂斯,我也了解你,你如果决心把事情说出来,也是不会再收回来的……”
阿尔维斯是在暗示吧……在这个大战在即的特殊时刻,高炎即使不拒绝维蒂斯,恐怕也会反应冷淡。维蒂斯的热情如果在这时表白,既不利高炎的修炼完成,也不利于她和高炎的未来……
我重新地打量着阿尔维斯,这个少年老成的孩子。或许,他是对的。虽然,我并不欣赏他的这种老练……
无论如何,我又实在很佩服阿尔维斯。——他这样做,这样着想,为的都是别人!他有足够的智慧成为一个阴谋家,可他却没有阴谋。他的思虑缜密,但无论是关于高炎、维蒂斯和艾克斯,他的心胸都是坦荡荡的……
“放心吧,阿尔维斯……”我轻声说道。如果我是维蒂斯,会不会为他的这一番说辞打动呢……
阿尔维斯微微点了点头。这许久的交谈,他那激动地一口气下来的说解,让他刚刚恢复过来的元气又消耗太半。那个恶魔的暗影毒刃实在可怕,这个孩子还需要休息呀……
我叹了口气,扶阿尔维斯慢慢平卧。我想,我现在还是离开一会为好。我继续待在这里,这个男孩的眼睛实在是不愿闭上……
我站起身,快步移出了屋门,我想吩咐附近的巫女过来照应……可是,这是怎么了?……
我猛地感到身子一沉,我发现自己的手脚再度地不听使唤!我的力气在飞速的消失,我急忙想大声呼喊,但我已经连发声的力气都融化在了空气里?
这情形,就仿佛刚被暗影毒刃击中时一模一样……
当我的意志重新恢复的时候,首先感到的,还是海莉公主那温润的手掌。
海莉……她幽兰般的气息又吹到了我的耳际:“兰若,你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
不。现在的我却只剩下一丝无奈。这样不是办法,海莉——你不能用这种办法来“救”我的……
我已经依稀能猜到海莉的做法了,虽然我对那些黑魔法和光魔法知识甚浅。
暗影毒刃的打击,几乎把我逼入绝路。只是因为海莉使用了什么违反常规的法门,才把我暂时“留下”,留在了维蒂斯的躯壳之内……
可我们这样做,对那个女孩公平么?
“这是权宜之计啊,兰若……”海莉颦眉说道,“如果我们现在不管你的处境,自然有办法把维蒂斯救醒——可那样的话,你怎么办?”
是的,维蒂斯“回来”,那我又到“哪里”去?
那个女孩得救之时,也就是兰若的末日了。
“兰若,不要这么悲观!”海莉用力挽住我的手臂。“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还能有办法么?海莉没有办法,高炎看来也没什么办法。而米兰达,米兰达……
不,海莉!大敌当前,沃荑公主不是有好多更重要的事情么?——我不敢问、不敢想米兰达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但现在米兰达老师不在,整个溿岚泽都在看着海莉啊……
现在的海莉,应该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在她年轻轻的生命里,恐怕从未面临过这样重的责任,这样险恶的挑战吧?
而她这时候,却还在为我操这份心么……
不用啦,不用再管我啦……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我清楚,我的内心是安静的。至少,我宁愿它保持安静,无欲无望。海莉,别在为我分心,不久之后,我应该就可以安静地离开吧……
那样,维蒂斯是不是就没事了?——一切就如同我不曾出现过一样……
“先等等啊!”海莉大声说,“不是我们撒手不管,一切问题就都不存在的啊!”
偶微微一怔。是的,现在问题已经存在。兰若已经用维蒂斯的身份深深卷进了矛盾重重的漩涡里;现在我离开,把那个懵然无知的女孩就这样留在这个困局中,会出什么意外的状况么?……
就这样草草收场,兰若的秘密肯定是瞒不过去的……可这个时候把维蒂斯身上的变故公诸全军,会不会扰乱军心?——至少,这会不会扰乱到光之射手,让他不能“心意澄净”?——这正是阿尔维斯担心“维蒂斯”会犯的错误啊……
不论高炎紧张的是维蒂斯……还是兰若,如果他现在猝然知道这样的真相,那么——
“是,现在让光之射手知道真相,他或许会乱方寸的啊!”海莉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我还没机会问你和他之间的渊源,但我看得出来啊……”
可我又能怎么做,只是这样继续瞒下去,等下去么?继续等,继续担心,也继续让别人替我担心?!海莉,在没有指望的等待里苟延残喘,那种滋味,那种滋味……
“不是的,兰若姐姐!”海莉的手掌又按住了我的前额,再一次阻止了我的崩溃。“你要等,再坚持一下!——至少,等阮达尔叔叔回来吧……”
阮达尔?……回来?我感到一阵疑惑。是的,随阿尔维斯离开高炎之后,我就再没见他啊——可溿岚泽正陷入重围,那个蜥蜴人又能冒险跑去哪里么?
※ ※ ※
不知觉间,一点火光忽然刺入了我的眼睛。一个狼人战士提着烛台正走近我们。这么快……已经是掌灯的时候了啊。
海莉霍然而起!她象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去看看,看看阮达尔大人有没有发回消息?!”她这是向那个战士下令。
阮达尔,现在真的不在溿岚泽?
“呵,阮达尔叔叔去取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啊!……放心,他今夜一定回来!”海莉眨了眨眼睛。看得出,她满怀期待;也看得出,她有些担忧——她并不擅长躲躲闪闪说话的,她这样子显然是在故作轻松。
敌人正把溿岚泽封锁得象铁桶一样啊,难道海莉这时候还让阮达尔出去硬闯?!先前敌人主力还没全部集结的时候,阮达尔带领全部蜥蜴射手的精锐向高炎求救——即使那样子他也冲不出去啊!……现在有什么重大缘故,还要他再度冒险?!这不是想害死阮达尔么!?
说话之间,我不禁情绪激切。
“不会的,我们有把握的!”海莉急忙解释说。“巫女们虽然维护不住结界,但我们还掌握一些空间传递的秘密通路!阮达尔叔叔他们手里还有米兰达婆婆留下的魔法杖,在危急时候可以使用魔法杖瞬间逃遁!……这是米兰达婆婆留下来的计划……”
米兰达的计划?米兰达留下了一个怎样的计划?!
——这个算无遗策的伟大巫女,她本人真的已经离开我们了么?
……不知为什么,我总有那样一种感觉。尽管阮达尔他们神情严峻,可话里话外却吞吞吐吐……尽管海莉本人似乎也相信米兰达的死讯……尽管米兰达一直不现身,肯定是因为一些很严重的原因——但我总有那样一种直觉:米兰达还活着,她就算不能亲自把持局面,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也仍然在她本人的关注之中……
我犹豫着,这些该不该同海莉说?我的猜测丝毫没有依据,这一切或许只是我的错觉,一个快要完蛋的人临终前的胡思乱想罢了……我又怎能让自己不负责任的话,徒然增加别人的烦恼?……
“海莉,快说啊,米兰达留下一个怎样的计划?!”公主说到一半竟然戛然而止,这让我有些焦急起来。或许了解这个计划之后,我可以证实自己的感觉呢?……
当然,或许最终只是证实,我又一个缥缈的希望幻灭罢了。
海莉正想答我的话,但她的话茬立即被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打断!
那个狼人战士一副狂狂忙忙地样子赶了过来。
“你慌什么啊!”海莉公主略感意外地说,“阮达尔大人发回了什么消息?!”
如果发回了什么消息的话,那可定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啊……我心头一紧。
“不是消息……”狼人战士喘了口气说,“是阮达尔大人,他本人已经回来了!”
“啊!”海莉这下子是真地吃惊了。“太快了,可能那么快么……”她喃喃地说。
一阵隐约的魔法吟诵声此刻已传过我们身侧,然后,在那忽闪不已的烛光里,我就望见了阮达尔那张棱角分明的蜥蜴人的面孔。他手扶着一根幽蓝色的细长棍子,我想,那就是海莉刚才说过的,米兰达留下的救命魔杖吧……
阮达尔显然是十万火急地赶来的,为了把什么消息亲自带给公主,他借助了魔杖的法力,一刻也不愿搁延。但这一刻,蓦然出现的他却似乎略略迟疑了一下。或许,他没有料到,此刻的海莉,会同我在一起?
无论如何,现在的他是安然无恙的。我稍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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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阮达尔……你没有成功么?”海莉抢到了蜥蜴人的面前,她的语气里,流露出浓浓的失望。
“难道这一次敌人又能觉察到我们的行动么?!难道你们被他们挡住了?难道米兰达婆婆的魔杖也不管用么……”海莉急切地追问着。
“不,我们成功地避过了所有敌人,可是……”阮达尔抬了抬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我,欲言又止。
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似乎是忧伤、是痛惜、是焦虑?可是,好象又不仅仅是这些啊……犹犹豫豫的阮达尔显得有些古怪,他一直隐瞒着一些什么,他为什么不能说出来?!
这种压抑的气氛似乎会传染,很快海莉公主的眼睛里也流露出同样的古怪:“现在怎么办?如果米兰达婆婆在,她会怎么做!?”海莉仿佛有些举止失措。
海莉……刚才这个女孩子的言语里,不还是充满着希望么?刚才她不是还鼓励我“坚持”下去么?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变故,让海莉和阮达尔的信心受到这样大的打击?米兰达到底留下了一个怎样的计划?……
他们事事把我蒙在鼓里,令我毫不知情!……不过依现在的情形推想,“那个计划”显然没有成功。
“现在,怎么办才好?……”海莉长吸了口气。
“阮达尔,海莉,我们还是朋友么?”我轻声问道。
是朋友,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再隐瞒我。是朋友,就该分担彼此的忧愁和欢乐。
海莉和阮达尔对望了一眼,她和他彼此点了点头。
“兰若,我们是怕你担心……”阮达尔叹了口气说道,“我带高炎一回到溿岚泽,米兰达老师便已经感到事态不妙了……”
这时的米兰达,早已经元气大伤。溪谷的苦战、公主的伤情、神秘恶魔的入侵、毒蝇的攻击,再加上为了维护结界说消耗的大量法力,伟大的巫女米兰达已近强弩之末。而光之射手的状况,同样也不能乐观!——这个时候,米兰达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为了让光之射手迅速恢复,米兰达选择了牺牲!”阮达尔神色黯淡地说。“……此外,米兰达也听我说起兰若你的情形,所以她留下这个计划,只有依照这个计划,你和维蒂斯才可能双双得救……”
“阮达尔叔叔潜回光之射手营,要取回你的身体……”海莉接着说。
我的身体?!……我吃了一惊。是的,在射手团突围的激战中,隐瞒着真实身份的“维蒂斯”怎好让孩子们冒险运送尸体?我和阮达尔只得把它留在了营地里,安置在了某个隐秘处……
我原以为,在溿岚泽恶斗正酣的时候,敌人该不会有心觊觎一座空营的。更何况,那个已经枯朽的躯壳,恋恋不舍又有什么用吗?……
“我们知道,但我们可以合力试一下……”海莉噙着眼泪说,“我们本可以合力试一下的啊……”
“可是,可是……!”阮达尔把手中的魔杖重重地掷在地上。“当我赶到射手营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
蜥蜴人的全身都在悲愤中颤抖着。我一时说不出话,只有默默扶住他的手臂。但阮达尔始终没有再抬头看我一眼。
海莉,你们都错了啊……我自己该是个什么下场,我并不是今天才知道——或许这些是注定的吧……大家何必徒增烦恼?难道现在我们没有更值得烦恼的事情么?!……
如果溿岚泽城破,必然玉石俱焚,现在我有救无救,又有什么区别?!
“不,米兰达老师做的每一件事情,其中必有深意。”海莉强自收住了眼泪。“我想兰若姐姐你和高炎之间的事情……米兰达婆婆一定在你们的事情当中,发现了一些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如果她在,如果她现在还在该多好啊……”
先别想这些吧。我皱了皱眉头。在围困溿岚泽的同时,敌人竟有心去摧毁射手团的空营,这意味着什么?他们是真的觉察到了米兰达的某种“深意”?——还是,仅仅是,耀武扬威?
※ ※ ※
夜色已经深了。穆西亚人和射手团的战士们,则纷纷点起了火把。为了不让敌人完全看清我们的虚实,我们点起的火把,数目比我们拥有的实际兵力要多好多。敌人们随时还会打过来的,大家时刻不能懈怠。
海莉和阮达尔带着我找到了忙碌中的高炎。光之射手正在以极大的毅力整肃城防。现在我们站在溿岚泽城的最高处,魔法公会的废墟上正重新搭建起临时的指挥所。狼人们用泥土和枝条围起护墙,巫女们的冰魔法则迅速把墙体夯实加固。“现在,我们的兵力,”高炎指着灯火通明的城墙对海莉公主说,“二千五百名射手团的主力布置在城头上下,他们还需要轮换休息警戒。穆西亚人战士巡城救应,加上敌人合围以前赶来的义军,人数也有三四千人了……再加上巫女的力量,那末……”
不,我没有心情仔细听下去。身为“维蒂斯”的我,根本没有什么办法影响目前的战局。不论现在我们有四千人、五千人,对大局而言都少有区别。照阮达尔的描述,还有我亲眼所观察,敌人的围城部队应该多我们不啻十倍,加上恐怖的幽灵龙、九头蛇和白骨飞龙助阵,早已是众寡悬殊的形势。
或许,或许就是因为占有这样的绝对优势,敌人才会放开手脚,同时袭击射手营吧?……我只是不明白,既然有这样强的兵力差距,为什么怀斯滕还迟迟不发起总攻?为什么他们明明已经突破了结界,还要小心翼翼地把兵力收回去?——
我默默地望着高炎,他仍然只是专注于指挥,专注于同海莉和阮达尔商讨着什么。
我凝神地注视着,周围的火把上晃动着的光和热,不觉间已经灼痛了我的眼睛。我感到自己的目光已经湿润,目光中高炎那高大的背影已逐渐模糊。我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再也分辨不清任何东西,除了高炎背上那黝黑的铁弓,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唤起我,唤起那段越来越模糊的记忆……
光之射手高炎……
敌人仅仅是在顾忌他一个人么?可他一个人,即使他的箭法多么凌厉,又怎能扭转整个被动的局势呢?……
“师父!湖的对岸,结界那边!——”
那是艾克斯,是艾克斯的大嗓门吧。
被火光和星光映得通透的溿岚泽上,一小队黑色的影子正在不紧不慢地向我们移动过来。他们,这些不速之客,正沿着穿越湖面的狭长泥路,向溿岚泽的城门靠近。
“六个人,六匹马?”阮达尔叫了起来。
这样的阵容,不可能是来作攻击先锋的啦。
高炎微微点了点头:“为首的那个,是霍因伍德吧……多年不见,他还是勒穆利亚的礼仪大臣么……”
我不禁略略吃惊。在这样的距离上,即使借助湖面反射的星光和火光,我们也不可能看清来者的面目吧……何况,高炎的眼睛不是已经失明的么?
“是霍因伍德,那个年高德劭的老大臣!”城门边上的战士迅速飞报上来,“他要求见米兰达和光之射手!”
“哦,先礼后兵?”高炎朝着海莉微笑道。我想,他是担心小公主感到太大的压力。“用信使在决战之前最后探查一下对手的虚实,怀斯滕确实是谨小慎微啊……”
“我想,这算最后通牒吧……”海莉也淡淡一笑,用一种出乎我意料的平静。这个富于感情的女孩子,为什么总能在最紧要的关头平静下来呢……这种平静,一点都不像她的年龄。
那是来自死亡的通牒,“死亡通牒”?!……望着已经来到城门下的人马,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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