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暗,这正是破晓前最后的黑暗。
我和另外两个女孩,扶持着阮达尔向营地深处走去。看上去,蜥蜴人的身体仍然很弱,但他坚持不再用担架。我在昏暗天光下小心地辨认着路径,虽然可以借助营阵间的点点篝火,但这仍然很不容易——从石厅到前营,认真地说我只走过一次。万一错过,“维蒂斯”的西洋镜也就打破了。
猛然之间,头顶的天空变得雪亮!我们几个惊得扭转回头,在前营外侧的方向上,天色甚至明亮得刺眼!
光明之火,光明之火正照亮漆黑的天幕……阿尔维斯和艾克斯他们,正在光明之火的照耀下率部疾驱吧。
“射手团出击了!”阮达尔失声叫道,“……你们,还是决定就这样出击了?!”
“没有光之射手指挥,单靠那些孩子!”阮达尔使劲摇着头,“我还以为我已经劝住了你们!——你真认为九头蛇军团这么好对付,你们有几成把握能把敌人震慑住?!”
是的,敌人是狡猾的。即便他们确实畏惧光之射手,我和阿尔维斯他们刚才合计的战术,是不是就能够吓住他们呢……其实,我们并没有十足把握……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盲动!……”阮达尔很生气,但他没法再说什么。即使射手团可以交给他直接指挥,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的。
射手团不行动,溿岚泽可能很快就会失陷!射手团如果不作姿态主动进攻,一旦光之射手的伤势传出,我们同米兰达汇合的计划会更加困难。
“光之射手不该救我!……”阮达尔长叹道,“我丧师受辱,最终还要连累朋友!——现在光之射手有意外,那我的朋友,我在溿岚泽受伤的朋友——她又该怎么办……?!”
看着阮达尔痛心疾首的样子,我的心里也一阵伤感。
阮达尔,你提到的朋友,她已经在这里了……
“维蒂斯!”身边的女孩对我使着眼色,她们一定是在想,维蒂斯没有必要同阮达尔说这些吧。尤其,是在即将战斗的这个节骨眼上……
我停住了脚步,可是石厅已在眼前。
“我同阮达尔进去,我会解释一切。”望着那两个神情紧张的女孩,我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轻松的笑容。“你们按计划通知伙伴们吧,我们会在约定的地点出发……”
“刚才你在说什么?”阮达尔看着女孩子一溜烟地跑开,显出一头雾水的神情。
“你那个受伤的朋友,是不是叫兰若……”我看到阮达尔的眼底忽然闪过一缕光芒。
没等我的话说完,他的目光已经急急地投进石厅的门洞里。
石厅中的光线还是模糊阴郁。那一点豆大的烛光,还摇摇晃晃地罩在我的尸身上。局面突然变故,射手团的孩子们,显然顾不到安排它吧。
阮达尔迟疑了一下,然后几步迈上了前去。我感到他的身子仿佛微微一震,可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朦胧的背影。
我早决定该告诉阮达尔什么了,但面对这个情形,我一时间竟然不知怎样开口才好……
“……不,这不可能……”阮达尔的声音明显地颤抖着,“……我总有一种感觉,兰若她还活着……”
“……兰若还活着!”阮达尔忽然转过了头,在这幽暗的逆光里,我仍然可以看到蜥蜴人的眸子在闪闪发亮。
“这怎么可能……”阮达尔喃喃地说,“可你绝对不是维蒂斯,绝对不是……!”
※ ※ ※
我讶异了。阮达尔能看出来!?——就算他知道光之射手,就算他在怀斯滕身边卧底的十一年间有机会同维蒂斯打交道——可是,就连高炎,同维蒂斯朝夕共处十几年的高炎,方才也没有看出我的破绽啊。
是蜥蜴人天赋异鼎?这个白痴会对我心电感应?——不,恐怕还是那个黑魔法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什么玄机吧——我这样解释着。既然那个恶魔能够看出躯壳中的我,这个刚刚摆脱了傀儡命运的蜥蜴人,或者对于这套邪恶把戏也多少有些直觉了?……
阮达尔用怀疑的眼光望着我,望着我走到那尸体前,望着我把那柄佩剑从尸身底下轻轻地抽出。
那是雷的剑!阮达尔曾经两次把这柄剑递还我手中。
“我需要这柄剑,因为,我需要信念。”我低声说道。我知道,那是维蒂斯的声音,现在我已经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声音了……
可阮达尔的身子更加剧烈地颤动起来。原来,他真的还记得这句话。在溪谷恶战中,当我接过这剑的时候,便是这样回应他的。
“你是!……你真的是……”阮达尔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他想把我拉得更近!然而他的动作又猛地顿住,只是他火一般的目光,仍在我全身上下蔓延不止。
我感到如释重负。自从离开溿岚泽之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倾吐委屈的对象。短短的时间里,虽然我很难让阮达尔了解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事情。但他已不止一次感受过这诡异的黑魔法。先是海莉,然后是他自己。让阮达尔了解我的处境,远比同射手团的孩子们解释来得容易……
我感到我的嗓子有些滞涩了,而我的眼睛却被烛火熏得潮湿。我不得不停下来,好在,阮达尔大约已经听懂:“那末……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兰若?”
“尽快,带高炎和戒指回溿岚泽,只有米兰达可以帮他……”我尽量简洁地说,“只有他和米兰达联手,局面才有转还的希望……”
“可是,兰若,你自己呢……”阮达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冰凉已久的尸体,骤然面临这样的状况,有很多话他想必也不知如何说起。
“告诉米兰达发生的一切,她一定有办法救维蒂斯的……”我咬了咬发干的嘴唇说,“至于我,至于我……”
至于我,能够怎样?——我会把这身体交还给那无辜的女孩,可我的灵魂,又怎可能在那千疮百孔的残躯里复活?……米兰达已经试过了,而高炎不是也已经试过了么,就算有生命之环,也再救不起我这个被诅咒的死灵……
不,阮达尔,想这些只是徒增烦恼!……殊死之战就在眼前,无论胜负,兰若恐怕都注定没有明日了……
阮达尔,在这要命的时刻,我把你带到这里,告诉你这一切,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我需要你的帮助!在目前的情形下,只有你可以给我那样的帮助……
“我,怎么帮你?”阮达尔认真地听着。
现在,我不能暴露兰若的身份。可我无法直接指挥所有那些陌生的伙伴。阮达尔已经了解了我的处境,那末,比较熟悉射手团的他,就是我最好的臂助。
“阿尔维斯他们已经从前营大张旗鼓的出发!那是射手团的主力,敌人一定会认为光之射手必在其中……”
这时候敌人该很难留意到,我们营地另外一侧的动静。维蒂斯的伙伴们按约定应当正在把昏迷的高炎护送到那里——穿过石厅,往后营去!我和阮达尔丝毫不会耽误这次汇合。在主力直扑敌人的时候,阮达尔会帮助我顺利指挥这一小队人马,直接穿过溿岚泽的结界的。
※ ※ ※
赭红的日色正从那苍黑的石阵后面缓缓移出,幽蓝的溿岚泽结界上空顿时浮泛起一段段七彩的霞光……这霞光,正如同我指间的生命之环一般光怪迷离。
穿过残夜,穿过沼地,穿过连续几道隐秘的传送魔阵,我们顺利地接近着穆西亚人的防线。是的,我知道,在另一个方向上,阿尔维斯和艾克斯他们的射手团主力,或者正在同强大的敌人殊死拼杀……
在颠簸的马背上,高炎仍如同婴儿一般酣睡。阮达尔小心地控住缰绳,刚刚恢复不久的他,自己倒是喘息不止。阮达尔扶了扶鞍上的高炎,正好迎住了我跟随受伤精灵的目光。
“兰若,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蜥蜴人在我耳边低声提醒道。“我们快到了,可这通常是最易遇险的时刻!”
哦——我堪堪回过魂来,只有暗叫惭愧,此时此刻,阮达尔实在比维蒂斯更象是大家的指挥官。
“让大家下马,步行。”阮达尔提示着,“从外部进入石阵,地形会愈变愈复杂!”
更何况,很可能正有不甘心的敌人在石阵内外逡巡,这时候我们怎能掉以轻心?
“现在的你,一点不象你啊……”阮达尔吩咐团员们把高炎放上担架,一边却没忘记悄悄开解我,“用不着现在就对自己绝望的!相信我,还有机会的吧……”
算啦——我惟有苦笑。阮达尔,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求你,也求米兰达和所有认得我的巫女……”我咬了咬牙——事实上,刚才我就一直在斟酌着这个问题啊。“拜托你们,不要同高炎提到我,不要让他知道,兰若曾经存在!……”
阮达尔怔住了,但他终究用力点了点头。
我长抒了口气。这个阮达尔,这样就答应我?情势紧急,我根本没有机会同他说明,在我和高炎之间发生的一切——这个蜥蜴人是否真的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阮达尔直截地说道,“但你让我做,我会做到。”
够啦……我无奈叹气。我真地不大明白,这个蜥蜴人为什么会愿意这样做。他义气深重,他很有骑士气概。他救过我几次,而我认识他却不过几天。是的,穆西亚人之间有着赤诚地关爱,但他是没有必要这样应承我的……
“现在,不是交头接耳的时候。”我横下心意对自己说,趁着黎明清爽的天光,我把我的视线向四下投射着。我们已经来到石阵的边缘,就算敌人主力已经被射手团吸引,我也不信他们在这一侧会毫无警戒。毕竟,敌人在这里是计划围歼穆西亚人的啊!……到目前为止,四周太安静,我们太顺利,不用阮达尔提醒,这里边也一定有问题了!
“那边,那边!”一个女孩激动地向着石阵的一侧抬臂指去。
不是射手团,不是穆西亚人!在那一团快速逼近的白晃晃的影子里边,我逐渐分辨出了那些让我憎恶、让我极度恶心的怪物……
我让射手们团团护住高炎的担架,我把海莉的魔剑抛给阮达尔,我用双手把雷的剑紧紧握住。
来吧……战斗可以让我抛却一切,或者暂时,或者永远。
※ ※ ※
“那是什么啊……!”男孩女孩们抬起了弓,但这些骤然逼近的敌人看来让他们感到了诧异。
我已然看清楚了。事实上,那浓重的血腥味,那刺耳的骨骼刮擦的声音,当它们甫一出现,便早已勾起了我不愉快的回忆。
“……白骨飞龙!?”阮达尔把目光投向我,他心底显然生出了疑问。
“是——”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可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同军神的恶战中,我曾经从那些飞龙的尸体上召唤出让人望而生畏的白骨军队。这个异想天开的蜥蜴人,就给它们编造了“白骨”飞龙的雅号。
可那种诡异的召唤魔法应该是不能持久的呀,难道它们能从那血乎乎的溪谷里一路爬出来,横穿漫无边际的沼泽,跟随我到溿岚泽边……开玩笑,我清楚地记得,在那一仗中,我所召唤的白骨飞龙,早就被米兰达一手粉碎了啊……
不论如何,还是同这些怪物保持距离的好!
射手团员们众箭齐发!这些笨重的骨架该只是样子可怕而已,至少就我的经验来说,驱役这些庞然大物,其实还不如召唤寻常的骷髅兵有效率——白骨飞龙只能摆摆形状,它们应该是经不住什么真正的打击的!
如蝗的箭矢准确地命中白骨飞龙的队列,然而这些家伙至多只是摇晃了几下!?那些雨点般的打击仿佛沉没在了那白骨的海洋里,至多只是泛动起了一层微茫的浪花……
“见鬼,这些家伙不一样!”阮达尔失声叫道。
不一样!……是的,这决不象我召唤过的那种外强中干的白骨飞龙,这竟然是一支真正有战斗力的白骨大军!在我们惊觉之时,这些可怕的家伙已经接近了我们。这些骨架子不能象飞龙生前那样急速翱翔,可它们狡猾地隐藏了自己真正的实力,在即将短兵相接之时,白骨飞龙们陡然暴起,以出乎意料的敏捷,向射手团扑击过来!
“稳住,别慌——”我不暇细想,连忙催动咒语。
火墙!熊熊的魔法火焰瞬间横起,及时地抵住了白骨飞龙的冲击。
“维蒂斯,这个本事是师父新教会你的么?”身边的一个女孩赞叹起来。“好厉害啊……”
我的心里一愣,可现在我顾不了这许多了。借用维蒂斯的身体,我竟然又可以顺利地使用我自己的魔法了?!——那可怕的死灵本能,就不会来了吗?……
“射手团员,拿出你们真正的实力!”阮达尔大喝道。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团员们现在迅速醒悟了过来。
“天狼击!”这是射手团员们事先沟通的暗号!
阵前的火墙顿时黯然失色!不,这并不是因为我火墙术的魔法时效即将过去……火光暗淡,竟然是因为那箭光耀眼!
这一瞬间,无数道夺目的光练竞相从射手团的阵营中迸发而出,带着强光的箭头呼啸着穿过火墙,在白骨飞龙的队列间纷纷炸开,交织成一整片灿烂的银光——这一刻,即便是初生的日头,也被这骤然高涨的光潮吞没!
这就是“天狼击”啊!……我也不禁暗暗叫奇。刚才在同阿尔维斯他们商讨战术的时节,我已经听他们提到过这种战技。可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当光之魔法同精灵射术结合之时,会激发这样大的威力呢……
白骨或许不怕箭,但至高无上的光魔法恰恰是一切死物的敌人吧……望着那些在魔法光焰中挣扎着、嗥叫着的敌人,我忽然略略有些不安。——此时此刻,如果不是托庇在维蒂斯的躯壳里,死灵兰若是不是也会同这些骨头架子一样倍受煎熬?
……高炎……“光之射手”高炎!……我忍不住再度回转头,端详着这个仍在昏睡中的半精灵。
※ ※ ※
片刻之后,我们已经置身巨石阵中,石阵外侧,白骨飞龙们仍在“天狼击”的残焰间哀号着。光箭的威力是强大的,可我们带着伤员,人数又少,不能恋战,只有迅速脱身。
“维——维蒂斯……”阮达尔在队伍前边引着路,但他一定还是发现了我的郁郁不乐。“……我们马上就要见到米兰达了,先见到米兰达好么……”
谢了,阮达尔。可我现在挂心的不是这个了……
“……那,是什么呢……”阮达尔停了下来。隔着几重巨石,隐隐绰绰便是溿岚泽那清澈的湖面了。是的,很快,就能见到米兰达了……可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疑念,它若有若无,却挥之不去。这种莫名的不安,已经搅乱了我的整个心情。
“——那些白骨飞龙,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脱口问道,“……阮达尔,你说?”
蜥蜴人陷入了沉思。“那些飞龙,如果不是原来的那些尸体——那末,它们就只可能来自一个地方……”
——飞龙军团,勃朗希德!
溪谷一战之后,发觉自己受到蒙蔽的“军神”,不是说要向怀斯滕“问”个明白么……
回到溿岚泽之后,诸多变故就接踵而来!结界失效、公主身故、恶魔附体、毒蝇压城……穆西亚人正在敌人围困中艰难应战,来自勒穆利亚王都的信息业已中断。我们尚无暇打探军神和怀斯滕交涉的结果,直到现在,那些飞龙以白骨的异态,重新出现在我们眼前!……
“难道……难道勃朗希德……”阮达尔没有说下去。看得出,他实在不愿相信,威名赫赫的沼泽军神,会栽在怀斯滕手里!
可能么?不可能么?我自己也在揣测不已。勃朗希德确实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角色之一,他的武力远远超过了所有埃拉西亚的将领,或许……也只有身陷异度深渊的黑爵士哈德,能与之差相仿佛吧……军神是难以击败的,但我同样也忘不了,怀斯滕的阴狠刻毒。更何况,我还听海莉说起,勃朗希德的妻儿或者已落在他的手上……怀斯滕,他或许不是一个最强的人,但他确实是一个抓住对手弱点就决不会放过的人吧……
不!不管他俩之间作何了断,孰存孰亡——现在的问题是,那些白骨飞龙!无论如何,勃朗希德的飞龙军团,已经变成了白骨的军团再次与我们为敌!……
而要使这些白骨真正具备战斗力,即使是我利用“本能”也不堪做到——这意味着什么……?!
“敌人的阵营里,有真正的黑魔法师!”阮达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黑魔法,在这个沼泽的传说里,早已经象征着恐惧。
是的,黑魔法……一切的迹象都已经表明,穆西亚的敌人,已经同那来自黑暗的势力达成了某种默契!
“阿尔维斯他们!……”想到这里我不由一惊!
怀斯滕如果真的已经解决了勃朗希德,他必然会对溿岚泽施加更大的压力。如果射手团的对手不仅仅是九头蛇军,还包括勒穆利亚官兵的其他部系主力,包括新生的白骨飞龙和神秘的黑魔法师的话——单单那些孩子,能应付得来么……
虽然我已经见识了“天狼击”,虽然“维蒂斯”亲身旁听过阿尔维斯和艾克斯整个掩护行动的计划,但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他们毕竟只是孩子,而那些临敌应变的经验,只有在实战中才能学会。
我摘下了手中的戒指,把它重新戴在了高炎的指上。
“阮达尔,最后一程,只有全拜托你了……”
“你做什么?!”阮达尔在我马后大喊着,但他却不得不停止追赶我。
除了我,知道怎样进出结界的,现在只有他一人!高炎他们还需要他的引路,才能穿越最后的那几层石阵,这个时候,他怎能离队?
阮达尔,尽快通达穆西亚人,再一齐来接应我们吧……情形紧急,我必须先一步赶去警示阿尔维斯!
阮达尔的呼喊,很快便随同风声飞散在我的马后。我一度在疾驰中略略回头,但我能看到的,只是那无穷无尽的石阵迷宫。
※ ※ ※
根据计划,阿尔维斯的部队将在一个几乎与我们相反的方向上开到溿岚泽,给敌方造成从侧翼迂回进攻的印象。拥有“天狼击”的威力,射手团将力图在给予九头蛇军一定压力的同时,避免与敌人过近地纠缠。不知虚实的敌人多半不会冒侧背受敌的危险;加上九头蛇军相对缓慢的调动速度,他们将很难有效率地阻止我们!……以疑兵姿态出现的射手团会向溿岚泽结界且战且退——而先期汇合米兰达的维蒂斯一部,这时将协同穆西亚的巫女赶来接应……
在紧急情势之下,这个计划制定的诸多细节肯定是不完备的。随着敌人出乎意料地加强,阿尔维斯他们还能应付得来么……
我的坐骑已经再度穿出了石阵,我想我已经接近了阿尔维斯的部队——正前方的天空正一阵阵地闪动着银色的华彩,在尚未亮透的天幕下,那只能是“天狼击”!
“阿尔维斯!艾克斯!”我纵马在那浩瀚的泥泞中一路踏去,然而首先迎接我的并不是射手团的孩子,而是那些讨厌的九头蛇!这些怪物看来已经在烂泥里扑腾很久,它们的身体已经同肮脏的泥沼混为一色——在模模糊糊的天色底下,我竟然一头撞了过去……
不成,只要稍有停顿,恐怕我就要永远“停”在这了!我咬牙加鞭,马不停蹄地向斜刺闪避。“霜环!”这个救命魔法帮助我延缓了扑近马前的两头怪物,但我受惊的马却受控不住狂奔起来!
天,这是什么时候?!不要说再撞见什么九头蛇——这畜生这样信步乱闯,就是误入一个泥潭泥洞也会让我万劫不复!我用力地勒着缰绳,我徒劳无益地大声呼喝,但这仿佛发了疯的马儿却再不服从我的号令?——这个家伙,是不是竟然也觉察出我不是维蒂斯,不是它真正的主人啊?……
——“别慌,维蒂斯!”
真是天幸。情急的我听到的,是那些射手团孩子的声音。他们那轻快的马蹄声,正在迅速向我靠拢。
维蒂斯的马儿,或许是在合群的本能驱使下,自发地接近它的同伴吧……
“艾克斯……”望着奔过来牵定我缰绳的那个男孩,我轻轻地吐了口气。
这些团员连人带马都沾满了沼地里那新鲜的泥浆,显然他们没少经历跋涉转战之苦。但他们的神情并不狼狈,武器装备仍旧整齐,看来敌人还没能给他们带来真正的麻烦吧……我心中略感宽慰。
“可是,阿尔维斯呢,他又在哪里?”我很快发现,这并不是射手团的全部人马。
“阿尔维斯……他在后边阻击九头蛇呢——”艾克斯说话间掠过一丝忧色。“……他们比想象的顽固!——我们已经几次射退了他们,但他们咬得很紧……”
照这个架式看来,敌人虽然对光之射手有忌惮,但他们并没有放弃试探和觊觎。
“如果一直咬得那么紧,就算米兰达要把我们接引进城也有困难!”艾克斯分析说,“要安全甩开敌人,让石阵结界起作用,也需要一段距离和间歇啊……”
这样不行。阿尔维斯必须尽快摆脱敌人的纠缠。他所面对的,还不是敌人全部主力。一旦让它们把力量整合起来,一旦它们发起真正的进攻,射手团的弱点很快就会暴露的……
我们必须先给敌人知道厉害!让他们觉得光之射手就在我们当中!——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他们“保持距离”、知难而退……
“你是说,师父虽然不在,但我们必须让敌人感受师父那样的实力?”艾克斯的眼睛里闪着兴奋。“希望我们能够做到……”
“不,我们一定能够做到!”我鼓励他说,“只要我们群策群力,为什么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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