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
“黑色赤道向总部报告,西北方 40 度发现大量不明机体。”
“真该死!紧急求助,紧急求助, RD- 血色黄昏小队遭受奥赛罗地面远程炮火袭击。”
“注意!这不是演习!注意!这不是演习!所有船员一级武装戒备……”
如巨兽贪婪的长舌,一道道乍闪乍现的火光划过天幕,在自由号舰身和四周产生强烈的爆炸。尽管尚未造成严重损失,但这突如其来的战争还是让所有人措手不及。罗恩上将命令自由号与所有战机立即后撤 两千公里 ,“也许我们可以避免战斗。”当时大家都天真地抱着这样一种幻想。
不过事实很快推翻了所有人的构思,奥赛罗星人的舰队仍然紧追不舍,并且探测器显示,敌机的数量有渐趋增多之势,恐怕,这不仅仅是自我保护的过度防御手段那么简单。
“我说吉恩,快放开老子!在你的鼻子没被我揍开花之前。”我死死的抱住亨利,对他的警告置若罔闻,重度感冒让这位壮汉虚弱得连我这个在床上躺了大半年的病号都无法相比。我很理解他此时的心情,早在火星保卫战的时候,我就感受过那种——眼睁睁看着队友不断牺牲,却无能为力的绝望。也许卡桑德拉真的错了,她不该选择这个时候告诉亨利 ES- 永恒寂静小队伤亡过半的坏消息。
“啪”,清脆的耳光响声把让我吓了一跳,不过这记耳光却是打在亨利脸上的。卡桑德拉愤怒的表情让亨利此刻也呆若木鸡。“那你就去吧,用这具半死不活的身体去告诉你的队友,你一定会替他们报仇,然后在战死的花名册上,光荣地写下你的名字。”说完这句话,卡桑德拉甩门而去。老实说,我也想不到这位温柔的副官居然会有这么大的爆发力。
“让我独自静一会儿……”亨利挣脱了我,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垂头丧气的表情写满了一脸。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一时想不到更合适的话语安慰他,不过我知道这家伙很快就会振作,因为更严峻的考验即将来临。
罗恩上将一面下令自由号全速撤退,一面指挥全员坚决地反击。看来奥赛罗星人并非想把我们完全逼入绝境,他们的每一次进攻都充满了试探性,让人捉摸不透意图。尽管敌机铺天盖地的阵势看起来的确让人心惊,不过自由号完善的防护设施此时终于发挥了巨大作用,即便敌人的炮火再密集,对母舰造成的损伤仍是微乎其微。估计正是自由号强大的防御体系,让奥赛罗星人不敢贸然行动。
敌人的炮火在威力方面也毫不逊色,每一次我军的升空反击都遭到极其强大的火力压制,最后均以失败告终。好在凭借着新一代曲速引擎的帮助,我方战机依靠速度上的优势,一次次摆脱了对手的包围,将损失降至最低点。也许由于之前过于顺利的旅程让大家充满自信,以至屡屡受挫后,战士们沮丧到了极点。我望着通讯视频上的一张张拧成苦瓜的脸,不禁哑然失笑,是喔,这群家伙还太年轻了。
“我们应该振作点不是吗?你们瞧瞧这漫天的敌人,纵使他们多如牛毛,却也无法再撼动我们半步。这全赖各位的努力!乌云不会永远遮蔽阳光,我们有理由相信,全面反击的时刻即将来临!”一时间掌声、口哨声通过通讯装置此起彼伏,我的自信感染了所有人,压抑紧张的气氛稍稍得到缓和,但我的内心却集结了层层寒冰,因为距离太阳系几光年的路程,实在过于漫长遥远,广漠的宙域让我无法望穿旅程的尽头。
~ 2 ~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告诉你,我现在壮的可以一拳打死头牛。”亨利在我面前扬了扬拳头示威性的说。虽然还有些虚弱,不过这家伙比前段时间明显好转了很多。“还是省点力气留着对付奥赛罗人吧,老实说,一直被他们这样包围着非常不爽。”我瞟了一眼舷窗外,那些在远空闪烁的亮光绝不是什么繁星,而是敌人密布的战机。
“好了亨利,现在我们开始谈正经事,奥赛罗人可不会给我们喝咖啡聊天的时间。”罗恩上将朝大家摆了摆手,示意安静。“那就来瓶白兰地吧。”亨利耸了耸肩,点燃了一只老船长雪茄,不过很快便被卡桑德拉一把扯去。
“长官,你的身体才康复,所以请节制一些比较好。”
“感谢上帝!我拥有一位尽职的副官,就像我家的保姆一样麻烦。”亨利懊恼地抱怨,“喔……长官,这样做是为了您的身体,而且……上次那件事非常抱歉!”卡桑德拉调皮地朝我挤了挤眼。亨利可不是个小气鬼,那记巴掌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不过作为他的副官,为自己冒失的举动道歉还是有必要的。亨利从怀里又掏出只雪茄叼在嘴上,不再理会我们。
“必须弄清楚敌人的企图,要知道,追着我们围着半个星系绕大圈可不是玩儿的事。”
“也许他们想帮我们测试新一代曲速引擎的推进力。”亨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时候也只有他还能保持不错的心情,对于这位老搭档的脾气,我实在最熟悉不过了。
“对!没错!亨利少将,我简直爱死你了!他们肯定在试探什么,这便是他们迟迟没有大规模行动的原因。”一语惊醒梦中人,战舰防卫司令埃尔维斯中将恍然大悟。“奥赛罗人暂时还不清楚我们的底细,当猎人不知猎物是老虎还是小猫时,他们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不、不用客气!”亨利连连摆手。
“我们不也一样吗?事实上除了那几个废弃的空间站,我们对敌人也是一无所知。”凯恩斯少将不无担忧地说。
“那么只能这样了!”罗恩上将一拳砸在桌面上,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半人马黑洞再次爆发,释放出的大量 X 射线与高能量物质充斥了半个星系,射线汇聚的物质在宇宙里划出一道道蓝虹,将这片抑郁的黑幕涂抹得亮丽无比。为了躲避高强的辐射,奥赛罗星人的战机包围圈出现了一些较大的缺口,与此同时,四周的远空闪起一片爆炸的闪光,不断有敌机湮灭在连串的火海中,自由号强大的防御火炮暂时搅乱了敌人的方阵。
“这里是 SG- 银河风暴小队,我们正按计划路线推进。”我驾驶着战机,在爆炸最猛烈的宙域穿行在,母舰火炮的掩护下,敌人暂时未能发觉我们的行踪。这时一个巨大的机体残骸从身边掠过,险些与我相撞,我认得上面的标志,那是一架永恒寂静,即使已变的千疮百孔,但那焦黑黯然的躯体仍不肯稍稍放低曾经的骄傲与荣誉。
“狗娘养的!我一定要把他们都打成杂碎!”我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这句话很快便通过传讯装置传达到各小队的战机。这时通讯视频上突然显现出亨利的脸孔,“嘿,我说伙计,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当然记得,好在上将要求留下的活口不算太多。”
“嘿嘿,那随便你,不过警告你,别跟我抢。”
漫天的弹幕化为仇恨的怒火,我们狠狠地将炮弹倾泄到敌人最密集区域,很快的,一支敌方小队便被打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剩下的十几只敌机试图朝大部队方向逃窜,却被四面八方的联盟僚机紧紧相随,逼赶到散发着大量射线的高能量气体层附近,一个象征着死亡的地狱边缘。
“真带劲,很久没这么刺激了,呀呼!”一架敌机在我前方爆炸,化为巨大的火球,亨利在通讯装置那端高声欢呼,垂手可得的胜利让大家一扫以往的阴霾,雀跃不已。
我向剩下的几架敌机发射停止抵抗的信号,换来的却是一连串的炮弹。
“你认为这群驴蛋能明白我们的代码?”
“也许吧,如果仍然不肯就范,我就把他们轰至掉渣。”我拉下武器切换开关,将战机手中的粒子炮换成一把光子剑,朝敌人急速冲去……
宇宙历九年五月十五日,半人马星系的天穹中演绎着这样一幕壮观的奇景,三支混编的队伍,在他们的身后用钢索系着几个被大卸八块得只剩下驾驶舱的残破战机,一路浩浩荡荡的朝自由号飞返。
~ 3 ~
“你们说还是不说!”就连一向稳重的麦克默多准将此刻也按奈不住性子,朝几个奥赛罗星俘虏抡起了拳头。
“慢着,也许他们听不懂我们的语言。”罗恩上将连忙制止了麦克默多,然后低着头来回踱步,焦急思索着什么。
我注视着这四位大咧咧坐在面前的外星俘虏,他们的体型与地球人差不多,只是皮肤显得异常的白,像泡过水的面团,软弱得不堪一击;跟地球人很相似,他们也有着完整的五官,不过那对尖细的双耳,让人不禁联想到奇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精灵一族;狭长的双眼不时流露出鄙夷的目光,仿佛在看一群瞎嚷嚷的低等生物,四人偶尔还互相说些无法理解的奇怪语言,完全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你说他们听不懂?麦克默多你不会在念古老的咒语吧?”亨利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吹着口哨走了进来。
“伙计,要来支老船长雪茄吗?味道很纯正的。”亨利歪着头对其中一位俘虏喷了一口烟,不过对方面无表情,对亨利的挑衅毫不所动。
“不过也是,你那幼小的肺没准一下子就给熏黑了。喂,我说吉恩,你拿枪指着他们干什么?”亨利突然对站在一旁的我莫名其妙的嚷了一句,事实上我没带任何武器。一下子,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朝我望过来,包括那几个奥赛罗星人。
“嗯哼,刚才谁跟我说他们听不懂英语来着?”亨利一脸坏笑,看来他对自己试探的结果非常满意。
“现在,由你告诉我,攻击我们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听着,我只数到三……”亨利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把手枪,然后指着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拽的奥赛罗人说。
很显然,这招对那个俘虏来说依然不能奏效,对方连正眼都不看亨利一下。
“砰!”随着一声脆响,俘虏应声倒地,从他的额头汩汩流出一种浓绿的液体,淌了一地,看上去很是恶心,剩下的三个俘虏张大着嘴盯着自己死去的同伴。
“你疯啦亨利!” 麦克默多准将想冲上前阻止他,不过亨利伸出手,做出一个任何人都别干涉的姿势,我知道这家伙常常做出一些让人无法意料的行为,所以拉住了麦克默多,一起静观其变。
“老规矩,你只有 3 秒的时间。”亨利把枪指向下一个俘虏,看得出那家伙有些紧张,不过仍然一副毫不妥协的模样。
“砰!”“砰!”就这样,亨利又结果了两个俘虏,我开始有些替他担心,如果这些外星人真的那么顽强,那么我们的一切计划都将被打乱。这时亨利吹了吹冒烟的枪口,然后指着最后一个俘虏。
“别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如果想当英雄,我不介意成全你的。”面对着皮笑肉不笑的亨利,这时那个俘虏混身已像糖筛似的发抖。
“我、我说……我说……”一句生涩的英文从奥赛罗人的口中冒出,看来这些家伙真的懂得地球语言。亨利把枪插回了腰里,然后走出门去,经过我身边时在我耳边小声地说,“其实刚才我打算开溜的。”
我终于松了口气,不过随后从俘虏那获得的消息却让我们感到异常震惊。
“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注意!自由号将封闭一切出口,进入全加速行驶状态。所有人注意……”广播里合成女声依然是那么冰冷,我的一颗心也随之沉了下去,如果奥罗塞人所说一切属实,那么太阳系——我们的母亲,将重蹈天地战争的覆辙,不复安宁。
~ 4 ~
早在一百多年前,奥赛罗星人便完成了对以半人马星系为中心, 40 光年范围内星系的探索, 最后他们发现只有太阳系存在着两颗能够被选作永久移民地的行星,毕竟空间站以及完全依赖太阳能的太空城市并不能够作为文明成长的沃土。而且除却黑洞的灾难,星球上各种族间的矛盾也日益激化,同时遍布整个半人马星系的恶棍——帕森虫族,也严重威胁着他们的生存。奥赛罗星人为自身文明的延续,终于做出了入侵太阳系抢占地球人类生存空间的决定。
不过他们对地球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能对半人马星系展开探索着实震惊,正是自由号的到来,放缓了他们进攻地球、进攻太阳系的计划。他们打算通过自由号了解人类科技的发展程度,这就是他们包围自由号的原因。然而在这一阴谋被我们发觉后,奥赛罗人便展开了这些天来最为猛烈的进攻。
剧烈的爆炸连自由号巨无霸的躯体也不住抖动,我们已经打开所有曲速动力引擎,加速度已到达极限,可仍然无法摆脱如附骨之蚁的敌机群。为了给母舰赢得宝贵的时间,不断有战机起飞迎向数量之多只能用“恐怖”来形容的敌人。我满含热泪的注视着那些在火光中逐渐远去的身影,因为我知道,纵使他们在战斗中一时幸存,但自从出发的那刻,便永无返航的可能。
“吉恩,你说要是信号能穿越黑洞多好,那样我们就可以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地球,他们也不必牺牲了。”卡桑德拉在我身边轻轻地坐下,把头依靠在我的肩上低低啜泣。
“现在广播找人,请吉恩中将听到消息后立刻前往会议室参加紧急会议。”广播大喇叭里“适时”的传来了杰克焦急的声音,我满怀歉意地抱了抱卡桑德拉,然后立即起身,搭乘运送带朝会议大厅赶去。
“我想目前的情况已经不需要多说了,迅速传播的恶性病毒感冒,极大的削弱了我军战斗力。”罗恩上将忧心重重地说。
“而且敌人很可能会在计划暴露后对地球方面立刻采取行动。”凯恩斯少将甚至急得站了起来,平时根本不可能见到这位稳重的领导如此失态。
“按照目前的速度,我们折返太阳系近日轨道最快也需要 2 年半的时间,更何况引擎根本不支持这样无间歇的加速。”负责母舰科技研发和维护的维克多少将也发言了。
“难道就这样认命吗?”亨利面无表情,紧盯着维克多,随着舷窗外闪动的爆炸火光,额际那道长长的疤痕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不,还有一个办法或许可行,但从来没有任何成功的先例,那将是一场豪赌!”维克多擦了擦因睡眠不足而略微苍白的脸颊流下的汗珠。
“说出来。”
“穿越虫洞。”
“什么?你说穿越虫洞?”所有人大吃一惊。
“是的,穿越虫洞,只有这样,才能够让我们瞬间返回冥王星与柯伊柏带交界的地区。”
“除此外,别无他法。”最后,维克多少将摇了摇头补充说。
半人马星系的黑洞释放出大量的 X 射线和 伽玛射线 ,证明了黑洞内部带有高电荷并不停地旋转着,一切都符合白洞出现的条件。经过反复计算,理论上这个虫洞的另一端便是太阳系,如果可以成功避开强烈的辐射并绕过黑洞奇点,就可以穿过虫洞,从白洞返回家园。
“一级保护罩打开完毕。”
“次级保护罩打开待命。”
这种相当于移民行星生态保护罩功效的自由号保护罩,需要耗费大量的存储能源,一旦自由号穿越虫洞失败,即使逃脱了种种可能导致毁灭的灾难,最终也将失去返航的能量,成为一座漂浮在宇宙中的死岛。可以说这次的行动,全体人员已立下了孤注一掷的决心。
自由号的突然折返显然出乎奥赛罗星人的意料之外,为了躲避庞大的母舰,敌人的舰队纷纷四下逃窜,一时乱了阵脚。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敌机撞到保护罩上,化为火光和碎片,四下飘散。
“希望保护罩能经得起考验,我可不想在穿越虫洞的时候变成一只微波炉中的烤鹅。”亨利这些天雪茄抽的特别凶。
“如果有神的话,希望老天保佑,给我也来一支。”我接过了亨利手中的火。
“我从不相信神,我只相信奇迹。”
~ 5 ~
宇宙历九年五月二十日,巨大的半人马黑洞遥遥在望,尽管我已有过和黑洞“亲密”接触的经验,但若要真正的穿越它,却是之前想都未敢想的事,所有人的表情凝重而紧张,人们等待着进入黑洞的刹那,揭晓命运的答案。
“奥赛罗人可能知道了我们的意图,前方 5000 公里 处出现不明级别的大型战舰。”
“敌人数量太多,火力密集,自由号无法直接穿行。”
“吉恩中将,请让我去扫清障碍吧。”
“杰克,你……”望着杰克坚毅决绝的面孔,我的心突然一阵绞痛。
“这件事应该由身为指挥官的我去摆平的,不是吗?”
“不,舰队需要你,这是我的选择,请答应我长官!” 杰克的语气再无丝毫商量的余地,我的双眼逐渐朦胧,我仿佛依稀看见当年自由号首航时,那个还没长满胡子的嫩小伙,在母舰上焦急地四处找寻我时的情景。
“我和杰克一块去,至少这样可以避免更多无谓的牺牲。” 莎琳上尉不知何时已来到我们的身后,这位曾经天真浪漫的小丫头,如今也成为一位充满成熟魅力的女性,而且,她是杰克的恋人。她走到杰克身边,握紧了他的手,用平静地眼神望着我。
“那随你们的便。”我转身快速离去,挥了挥手,再没回头。
“哗!”巨大的爆炸在深邃的黑暗中震荡出一圈圈气流的涟漪,整个自由号也随之不住摇晃,强光让整个天穹恍若白昼,敌人的战舰和战机群瞬间崩塌瓦解,迎面而来的无数的碎片磕打着保护罩,发出轻微的脆响。我知道那是杰克与莎琳驾驶的银河风暴便携式核弹的威力。所有人,包括罗恩上将,朝着爆炸的方向缓缓地举起了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就是现在,趁爆炸打破黑洞磁场切面平衡的时候,全速前进!”罗恩上将通过广播对全母舰发出了最高指令。
在一阵阵劈啪做响的火花和气流声中,自由号迅速抛离了身后的敌人,驶进了黑洞——这个虚无恐怖的宇宙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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