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城堡,天啦,我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在茫茫白雪中,被白雪覆盖了的厚重的大门前是漫长的楼梯,楼梯两侧点着万年不灭的路灯,雅南是温暖的血腥味的风,而这里,刮着散发着死亡味道的寒冷刺骨的风。
猎人走在楼梯上,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厚重的铁门在他怀中的邀请函的微光中,响应一般的缓缓抬起,留出一条让他走进去的通道。
走进了该隐赫斯特的城门,就如同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的白雪,遮掩了所有供人行走的道路,但是,那干枯扭曲的树木还有一旁精美的雕像,都显示出这里曾经的繁华。
我身体里面的另外一个声音又轻轻冒了出来:
想念这里么?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但是,这里有一种感觉,就像是……这儿是我的家乡。
我能隐约看到那些不属于我的回忆中,无数的身着华丽长袍的面色苍白的人在这个白雪纷飞的城堡中或散步,或聊天,或充满礼貌的行礼,那些女人穿着红色的长裙,他们穿的很薄,似乎并不太害怕这样的大雪。
又或者那回忆中没有这些雪花。
回忆的目光在移动着,有路过回忆主人的人在恭敬的行礼,他们的目光中充斥着敬畏,我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但是我能感受到那回忆的主人的欣喜,回家的欣喜。
不,不可能,我是杰尔曼做出来的,我就在猎人的工厂里诞生的,我从没看到过这里,更别说来过了。
突然,回忆猛地一变,我感觉到回忆的主人在全身颤抖着,似乎在哭泣,我,哦不,回忆的主人跪在雪地里,雪面上带着厮杀的痕迹,还有血液凝结成冰,埋在积雪的深处。
那双白皙的手伸了出来,不顾寒冷,在雪地里刨着,痛苦的挖着,那双手被冻得通红,有温热透明的液体滴落在手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我胡乱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庞,乳白色的眼泪,也恰好划过了我的脸颊。
我突然感觉到了心疼,心疼回忆的主人,她的痛苦,她的难受,都被我收进心底,她应该是一个我会熟悉的人吧。
心里深处白色雾气中的声音暗暗笑了起来,似乎在嘲笑我这种莫名其妙升起的痛苦的心情。
又或是在嘲笑我并不完整的生命和记忆。
我在心里深处对那声音怒吼着: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了解我。
那笑声戛然而止,我很满足。
但是白色雾气泛起了波纹,那无形的将它压制在身体深处的薄膜,似乎都要消失了。
我问自己,这种愤怒又是从何而来呢?
为什么我会觉得,我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我伸手触碰我自己的手臂,本应该是陶瓷和木头做成的身体,此时却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人类肌肤的弹性。
我看着我的双手,虽然有着奇怪的陶瓷关节,但是那种白皙,和回忆主人的双手一模一样。
猎人曾经在噩梦边境斩杀的那种唱着歌的怪物,穿着的就是和我一样的衣服,难道它都是我么?或者是说……我的失败品?
它的动作僵硬,比起速度飞快的怪物更像是牵线的木偶,它的头部是无数信使的尸体,它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
如果我没有活过来,我没有自己的思想与力量,我是不是也会想那可怕怪物一样,永远飘荡在梦境之中,成为一个不为人知的可怕傀儡呢?
这个时候,我突然对那个将我唤醒赐予我力量的东西——不论是人还是神——从心底里表示感激。
谢谢。
我低声对身体里的那团白色雾气说着,希望那里面的声音能听见我的感激。
雾气荡起了圈圈涟漪,似乎在回应我的话。
我笑了起来,抬头看了看月亮,那挂在梦境中的月亮和雅南的月亮不同,它还是璀璨的白色,我不再向月亮祈祷,不再试图将我的愿望寄托给月亮上的你了。
我双手抱在胸口,感受那白色雾气。
我开始接纳它了。
就如同一个在我身体里面缓缓成长的婴儿。
(作者:姝大色 编辑:oka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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