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那碧波深处的画舫,夜夜笙歌。那画舫之上的女子,如诗胜画。
传说,这碧波幽居的隐世高人,曾将那疑是妖魅的女子拘于此处,了一段未竟的情缘。
子夜时分,你可曾听见?那柳烟碧水深锁处,天籁般的灵音,女子幽怨的清韵伴着流水筝律缓缓淌过;你可曾看见?那一贯凶残的猛虎鬼面,皆随歌而舞沉溺其中,忘却了路人身上香甜的血腥。
传说,有缘的人能听见,那女子一缕生魂凝就的眷念,夜夜缠绵在碧波的水云飞絮之间,浅吟、低唱……
画舸横江,地角天涯无近远。
一厥清歌,初识君眉目。
经年霜雨,常满岁寒枝。
君知否?心念寸积,盼共青鸾去。
燕子风高,乱溪深处飞红雨。
唤得春来,又送春归去。
相思入髓,几时君怜见?
浑无绪,清泪闲愁,孤芳同影碎!
——《点绛唇》引
妾立画舸尾,君站江堤岸。
迢迢白浪阻不了我凝视你的目光,天涯地角刹那尽归于零。
你仰首,天际漂浮的白云朵朵轻盈。你凝神,天那端可有窈窕的仙子,与你对望?
便是如此,呆呆立着,任寒秋瑟瑟冷风,吹皱一汪碧水,吹乱一颗芳心,吹落一滴清泪。
取筝,坐于风中。伴随着浪涛翻滚的是飘然的云袖、两岸的垂柳、漫天的飞絮、和我少女的情怀!
“飞絮逐风去,落花随流水。彩鸾可知怜?驾云随君来。”
曲终,回眸。柳岸畔暗香仍在,那孤影已不知何处。仍在筝上跳跃的指尖轻轻一颤,叮当声脆然嘎止,一滴嫣红盈盈滴落于琴首,那一朵桃花开得正艳。
“小姐,柳爷家又差人来给嬷嬷传话了。说是这次无论怎样,都要将小姐赎了去。否则、否则万花楼……”
呵……我冷冷笑着。铜镜中照出芙蓉如玉,这红颜、这红颜真是如此难以舍弃么?为什么狂蜂浪蝶挥之不去,而心仪之人却连凝眸的机会都不愿给予?
万花楼……未上这画舸之前的十三年,那便是我的家。这个世界,什么都不属于我。唯一的记忆便是这万花楼给我的,怎能?毁了这世间,我唯一可回可忆之处?
我不懂,为什么会被生身父母弃于桃花林?为什么会被嬷嬷拾回万花楼?若身为女子,便该被遗弃、被玩弄,这万般只逃不过一句命中注定,那这命,要之何用?
嬷嬷唤我凝香。嬷嬷说拾我那日,路经桃花林,但闻得桃花香绝,不同于往日。于是踏足桃林深处,便见我躺于桃林树下,人比花香。虽是襁褓婴儿,却不哭不闹,只是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望着嬷嬷。
是命吧?虽在青楼,嬷嬷却始终疼我若己出。同龄买来的女孩儿都挂了牌售了身子,我仍然独居这画舸之上,逍遥于山水之中。虽说只是卖艺,虽说这画舸一月才开得一天,却赚足了万花楼半月才能赚得的银钱。但,那些黄白之物,又怎及得嬷嬷养我疼我十六年之万一?
瞌上眼帘,脑海中一袭白影立于风中,衣诀飘然。淡淡地,越来越远……
“青儿,帮我传话给嬷嬷,别再推辞柳爷的好意了,我愿嫁1
“小姐……”
笑,微微浮在唇畔。伸手,抚过断铉,琴首雕刻的那朵美绝奂伦栩栩如生的桃花瓣上,一滴血早已凝成触目的暗黑,分外疼入心头,铸成朱砂般的记樱断铉之音,再无人听!
“去吧。青儿,万花楼是我的家呵1
青儿急切的神情蓦然黯淡下来,她低头退出门外时,我分明看见一点晶莹的水珠飞快地坠着,跌落在冰凉的地板上,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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