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在哪里?
--江湖在大陆之巅,在每个闯荡者的心里。
--在他们的思想中,武功达到至高境界,夺得天下第一人的殊荣,是他们为之毕生奋斗的目标。于是,江湖便存在。
于是,便有了那许多的风风雨雨。竞技、PK,无休止的较量。血腥的江湖,动荡的江湖。
认识了北极,我们便走出了江湖,成为了游离于江湖之外的隐者。
--这绝对不是我们作为一个东方大陆人存在的初衷!
我把大哥的叮咛忘到了九宵云外,跟着北极徜徉于美丽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从盟重的大漠孤烟、落日长河,到白日门那天涯海角的涛声;从落霞的宁静到沙漠的激情,我们追风逐月,流连忘返。
相携相守的日子,快乐就是我的影子,无时无刻不跟在我的身边,萦绕在我的心头。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一道竹篱,一栋木楼,几棵银杏,成了我与北极固守今生的家园。
海角村城郊,静谧的山水之间,我们的家成为一方与世无争的乐土。远离了刀光剑影的厮杀,远离了血腥与暴力的江湖,只剩下超然物外的两颗心。
--那是一种何等的幸福呵!
我们发挥出前所未有的才智,将这个简陋的小家装饰得温馨而怡人:客厅的墙上,是我凭想像中画的峨眉山水;卧室里,北极的草书当仁不让地龙飞凤舞;墙壁、地板收拾得光可鉴人,连小小厨房的用具也井井有条,一丝不苟……
当北极打猎归来,我们就坐在院子里银色的月光下,共酌一杯芬芳的菊花酒。有风有雨的日子,相拥于窗前,听那充满诗意的风雨声。每每这时,他便在我耳边轻叹:诶,得知己如你,今生足矣!
唯有一笑,于那温情的目光里沉醉。
又是一个月如娥眉、星光明灭的夜。
北极一袭白衣,慵懒地斜靠于银杏树下的大摇椅里。他手里握着我为他斟上的一杯酒,已有了几分醉意。
我依然穿着我特别喜欢的那件白色长袍,坐在他旁边,打开他今天为我带回来的生日礼物――一张古琴。素色的琴在琴桌上散发出淡淡的桐木和梓木的香味,琴弦一出匣便有隐隐的啸音。我用手轻抚那琴身的细碎霜花断纹,忍不住叹道:好琴!
他轻轻一笑:好琴配佳人,名琴亦有主。它到你手上,值。
它的名字,就叫凝霜。就像我的这把剑。
北极从腰上抽出凝霜剑,轻轻一划。剑光掠过琴身,仿佛感应一般,琴已震动,弦自低吟。
我忽然自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忧伤。这种忧伤来得莫名其妙,在如此快乐的场景中真实地填满我的心。我忽然预感到,这一琴一剑,虽同名凝霜,但它们的结局将会是一个悲剧。
剑在琴在,琴毁剑亡。
这结局,同时维系着我与北极的命运。
调弦,试音。我拨响了今生的第一个音符。奇怪的是,对于抚琴,我竟像是无师自通。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它促使我按照脑海中闪现的指法将一支陌生的曲子弹奏下去。那是琴谱,我脑海中自动生成的琴谱。就好象武技中的一招一式,清晰地连续出现。
对此,北极有些意外。耶?我不知你竟然会弹琴,呵呵,我以为你得花上十天半月才学得会呢!
我没有说话。脑中的琴谱不停地催促我将曲子继续下去,那平时不曾接触过的奇怪字符就像一个一个的方形文字,但它们从我的指端流淌出来,就变成优美而旷古的琴音。
这是一首忧伤的曲子。缠绵,哀怨,而凄美。
我深深沉浸于琴曲营造的氛围中,心里的忧伤随着旋律飘来荡去,一发不可收拾。北极也明显地感受到了这种情绪。他无言地看着我,看着我跳跃在琴弦上的苍白的手指。渐渐地,我进入了琴曲的意境,身心投入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一冢如山。有白衣者坟前抚琴。泪与血俱下,顷刻,弦断,琴毁,人狂。
――那人,如此熟悉……仿佛已相识了三生三世。
我的泪亦滴上了琴弦,因一种莫名的感伤。
….…
忽然,北极飞快地起身,一把捉住我的手。
“铮―――1一声断响。我看到一弦在琴身上脆弱地断开。
血从我的手指尖滴落。一时间,我不知自己是谁,身处何地。迷茫地看着北极,无法言语。
他心痛地握住我的手,用手帕裹住受伤的手指。我看到一朵一朵的红花在纯白的丝帕上绽开,不由触目惊心。
北极,我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他担忧地眼神透露着不安:别弹了,你太投入了。
我凝望着案上的凝霜,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我突然预感到,我与北极的结局,将像那琴与弦一样,迟早会分离。只是不知这分离,是天涯相望的隔阻,还是来世今生的永诀?
无论哪一种分离,都将让我无法承受。
紧紧地拥住我,北极在我耳边叹息:陪我一生一世,我不想再做一颗没人陪伴的孤星。
时光如梭。幸福有时像划过天际的流星,在你以为已经得到的时候倏然消失。
那分离,似乎是一种宿命。
北极站在蔚蓝的海边,凝望着那轻轻涌动的海浪。他的眼底,有一种淡淡的隐忧。
徐徐的海风拂过,那忧郁随风飘入我的心里。
他的心里有事。我不想问,他也不想说。
站在他的身后,我凝视着他随风飘飞的长发,在夕阳下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我俩之间,似乎已经形成一种默契。心里有话,不用说都可以知道。
有银铃声破空。站在我身后的勇士宝宝不安地徘徊。
一只白色的鸽子翩翩飞至。它是北极的信使。当我们在白日门隐居的时候,它成了传递家书的信使。如今,它带着一种使命,猝然打乱我们的平静。
北极一伸手,白鸽落到他的手心。
他打开鸽筒。他的脸色随即苍白。他眼中的忧郁凝聚成一种强烈的痛苦。
我看着他咬紧的牙。他还是没说话,可是我已经知道,这一天已经来到。
如果你要走,我不会阻挠。我会在这等你,直至你回来。我微笑着握他的手,感觉他轻微的颤抖。
去吧。我会用所有的时间来为你酿制最甘醇的菊花酒,在院子周围种上许多的银杏。离开的日子如果听到远方传来的琴声,那是我的祝福,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只是,你一定要记得回来的路。
北极终于走了。
他走后的日子,我就在院子周围种满银杏,采最香最美的菊花为他酿制他最爱喝的菊花酒。
静夜里,我在院子陪伴着天际那颗寒星,用琴音表达日复一日的思念。实在孤独的时候,我就用诱惑之光招来一群半兽勇士,让它们听我倾诉对北极的牵挂。
再度徘徊在海边,耳边听着哗哗的浪涛,一声叹息忍不住飘出心底。这里,就是玛法大陆的天涯海角,而他,在天涯的那端。
他好吗?他安全吗?他是否有人照顾?
这是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问号。
毫无防备地,当我回到我的小家,却发现一切都改变了。
屋里屋外一片狼籍,破碎的瓦砾,还有突如其来的血迹。我心大乱,这是怎么了?是谁洗劫了我这一方净土?
我站在一堆废墟中,欲哭无泪。
突然我想到那张琴,飞快地冲进屋子,在一大堆破烂里翻找起来。
琴匣仍在。打开匣子,琴竟然完好无损。我长嘘一口气,将琴小心地放好,开始收拾这劫后的家园。
然而,正当我打扫屋子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来了一群可怕的不速之客:从峡谷飞越而来的怪物。它们凝聚成群,布满了东方大陆的各个村寨与城市。
那些形状狰狞、性格凶残的幻影蜘蛛和爆裂蜘蛛疯狂地残杀着所看到的每一个人,只是我身在这静谧的山水之间,不知道外边的情形。
一时间,东方大陆上血流成河。无数无辜的平民倒下了,在怪物们残忍的屠杀中。
我靠近窗前的时候,便听到那种不祥的声音,一种出自于非人类的啸音。那是蜘蛛类互相说话的声音。我立刻便看到了它们,那一只只颜色妖异、或飞或卧的恶魔。
天哪,我死定了。我意识到身处凶境,危在旦夕。
怪物们显然嗅到了屋子里的人类气息,它们兴奋地尖叫着,猛烈地撞击我的窗户与大门。
这是我有生之年看到的第一次怪物群体出动,袭击人类。
北极,北极,你在哪里?在慌乱中,我想到的还是他。那一刻,我是矛盾的。我既希望他出现在我身边,陪我度过这生命的危急时刻,又希望他不要置身于这危险中,以免带来生命之虞。
这时我才意识到大哥为什么总是忧心忡忡,在这些强大的魔鬼面前,我的确太微不足道了。
要冷静!我警告自己。就算我的法力没有达到最高境界,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呀!
冷静下来,我思考着怎么能够脱身。我把琴负在身上,采用瞬息移动打乱时空,飞出院子。但当我一落脚,正踩到一只花吻蜘蛛的背上。它瞪着残忍的小眼睛,毫不客气地狠狠咬了我一口。我只觉得脚上一麻,血液一下子冲到了嘴里,又咸又苦。我急忙跳开,召来雷电猛地劈在它身上。
花吻很快就被打死,但我听到四周潜伏着它无数的同类。它们一步一步地向我包围过来,一边发出刺耳的尖笑声。
这时,我的雷电已经不起作用了。太多了,这些变异蜘蛛们负上了赤月恶魔的使命,在它的强大魔力麻痹下,变得冷酷而难以战胜。
正当我绝望在闭上眼睛时,奇迹出现了:一群身着铠甲、威风凛凛的战士出现在怪物丛中,他们配合默契,左冲右突,蜘蛛们被突如其来的打散,它们在战士们强有力的冲杀中溃不成军,惊慌地四处奔逃。
这是高手们组成的围剿队伍,他们让战士冲在最前面,带狗的道士紧随其后,狗(神兽)们追杀那些奄奄待毙的怪物,法师们就立着魔法盾,一道道耀眼的雷电无情地击向那些嗜血的怪物。
我得救了,但我也伤得不轻。花吻蜘蛛的毒液深入了我的血液,金创药根本不起作用。那些高手们有的摇头说:唉,一个小法师,既然上天已经决定了她的命运,就让她自生自灭吧!有的面带怜悯地看着我叹息:年纪轻轻的,可惜呀!
我的心中涌起了一层无尽的悲哀。难道我的生命就这样毁在花吻的毒液下了吗?真的就无药可救了吗?
就算还剩下最后一天,我也要去寻找解救我的神医,让他延续我的生命,因为我要实践的我的承诺,等着北极回来。
我静静地告别了他们,孤独地踏上了寻找神医的路程。
毒液浸入我的血脉,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脆弱的身体。我虚弱极了,一路上不停地靠药水来维持我的生命。而且,要命的是我发现我已经穷到连药都买不起了。我不停地打听,哪里有神医可以治好我身中的毒。
终于,我找到了可以带给我一线生机的沙巴克神医。但沙城有严格的规定,必须是沙巴克才能接受神医的治疗。沙巴克,一方霸主,他们统治着玛法大陆,强大而且威震四方。
当我拖着病入膏肓的身体走进沙城的时候,立刻遭到了几个沙巴克敌意的围攻。他们是拒绝外人的,一旦有外人进入沙城,就会被当作敌人。
我的本已不多的血在他们的攻击下,一点一点地失去。当我倒下的时候,传来一声威严的断喝:住手!这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小法师,你们看不出来吗?还不退下!
在我朦胧的视线里,我看到一双充满关注的眼睛。
我的病好了,我加入了沙巴克。
我一次又一次站在沙城高高的城墙上,望着天边的斜阳和暗夜的寒星出神。我的思绪总是飞回与北极一起观看落霞与星辉的日子,怀念那天涯海角的海浪,更怀念那最初相识的温馨,那感觉不免令人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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