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命运女神又一次戏弄了我。就在我已经断绝了逃生的念头,徒劳的用箭镞进行最后的抵抗时,我耳边传来了大卫和义父熟悉的呼喊声。“上帝保佑,我们终于找到了你,我的孩子。我们已经在这片该死的沼泽地里转悠了整整八天,其实我们已经丧失了信心,准备在今天晚上返回城堡,可这样我和大卫就不得不面对你母亲和泰丽莎令人心碎的眼泪。现在,万能的天父终于听到了我们的祈祷,指引我们找到了你,把你重新交回到我们的怀抱。”义父的眼中闪动着泪花,他站起身来皱着眉头观察了一下追兵的阵容,果决的下达了命令:“如果我们就这么逃跑的话,飞行的吸血鬼和步幅巨大的九头怪在半天的时间内就会赶上我们。这个小丘非常适合构筑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地,我将用长枪方阵和少量的法师做一次有效的阻击。大卫,你带着埃菲尔马上撤退,我和我的部队会尽量给你们争取到充裕的时间。”义父的命令很快就得到了执行,长枪兵们把绑在木棒上的锋利短戟插在斜坡的地面上,构成阻止敌人前进的枪丛;法师们的袍衣上开始闪耀圣洁的光辉,为士兵们施展增强攻击的祝福术;弓箭手们则半跪在长枪兵的身后,把上了弦的弓弩呈四十五度角指向天空,随时准备穿透敌人的肌体。尽管义父的防御阵型显得坚不可摧,但我十分清楚离开了坚固城墙的保护,人类脆弱的身体在凶猛的九头怪面前意味着什么。“尊敬的父亲,和我们一起走吧,别拿你高贵的生命为我冒险。”“我的孩子,我在履行我的职责。作为一名城主,我有责任保护我的城民;作为一名将军,我有责任保护我的士兵;作为一名父亲,我有责任保护我的儿子。别为我担心,我已经和这些恶心的怪物打了二十年的仗,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士兵都是跟随我超过十年的老兵,他们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现在,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和大卫尽快的撤退!”在义父的果断面前,任何劝说都是无益的,大卫默默的向义父鞠了一躬,转身对我说:“走吧,埃菲尔,作为我们父亲的儿子,他的命令应该得到我们的尊重。你应该相信我们的父亲,他是一名身经百战的军人。”
在我和大卫逃出不到十里的距离之后,战斗就开始了。弓箭手们沉着的射出一排排利箭,把那些冲在前面的狼人像地瓜干一般囤地上;法师们的圣言术驱散了笼罩在吸血鬼身上保护它们不受阳光伤害的黑雾,让它们的皮肤如腐败的奶酪一般溃烂;长枪兵们用密集的枪阵在九头怪的躯干上戳出一个个流淌着绿色腥液的血洞,事实上义父完美的阻击几乎获得了成功,敌人在他铁壁般的防守面前明显的胆怯了。但就在义父准备撤离战场时,他的部队发生了可怕的混乱。一定是敌人阵营里一名厉害的巫师出了手,士兵们完全失去了正常的心智。白色的唾沫从他们扭曲的嘴角冒出来,他们像傻子一样惊慌的乱跑,把自己的生命白白的交到敌人的手中。义父努力的维持着秩序,但局面根本不受他的控制。虽然许多的狼人和蜥蜴人在他的大剑下丧了命,但是胜利女神却已弃他而去。很快的,巫师施展的火球术烧着了他的胡须,闪电术击裂了他的盔甲,更为可怕的是,九头蛇盯上了他。在九头蛇猛烈的攻击下,义父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他被衔到半空中,接受九个蛇头的疯狂噬咬,鲜红的血液从他身体的每一处地方迸射出来,白森森的骨头恐怖的暴露在体外,虽然残存的法师拼命的给他施加着疗伤术和石肤术,也没能挽救到他高尚的性命。“噢,不!”当我听见义父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士兵们惊恐的呼号声之后,不顾一切的勒转了马头,准备赶回到他的身边。但是大卫有力的手臂抓住了我的缰绳,他背着头对我说:“埃菲尔,不要看!我们的父亲正在实现他对上帝神圣的诺言。他的生命将在我们的血液里得到延续。现在,你必须跟我走,别回头,千万别回头!”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坚硬,坚硬得像一块石头。我完全被慑服了,空荡荡的大脑里除了知道应该听从他的话以外,再也容不下其它的思维。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跟着大卫回到了绿城。当那些侥幸逃脱的败兵把义父残缺不全的尸体抬进城门时,我坠入了悲伤与自责的深渊。义父的躯体被安放在玛丽亚大教堂的圣坛上,就在十几天前他为我授勋的地方。那时他还是那么的孔武有力,可现在他却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这真像是一场恶梦,就在十几天前,我还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现在,寇拉不知所踪,义父也为我而丢掉了性命。他的离去是这样的突然,就和六年前我的生父突然离开我和我的母亲一样。义父的死亡,不仅给我,也给整个绿城带来了巨大的悲哀,人们纷纷来到教堂瞻仰他的遗容。为了给义父一个符合骑士体面的葬礼,教士们用香料填补他身体上残缺的部分,用香膏涂抹他的每一寸皮肤,实在无法修补的地方,就用镶金的盔甲掩盖起来。他们的手艺是如此的精妙,以至义父栩栩如生的面容更加的引起了人们心底的悲恸。就在义父下葬后的第二天,致命的高热彻底的摧毁了我的健康。各种各样的梦魇和病痛折磨着我,我看见寇拉在黑暗中无助的哭泣,埋怨我不去救她;我看见义父愤怒的责骂我的轻率与无知,害他平白的丧了命;我看见狰狞的吸血鬼贪婪的俯在我的脖子上尽情的吸吮我的血液,而我却连一动也动不了......我在昏迷中唯一的慰藉就是一双冰凉的手,这是一双女人的手,只有女人的手才会这么柔软,这么细嫩。每当我陷入恐惧中失声惊呼时,这双手都会轻轻的抚摸我滚烫的额头,把清凉的感觉注入我焦热混乱的心田,使我安静,使我舒适。我不止一次的抓住这双手,狂热的吻它,大声的呼唤寇拉的名字。可这双手的主人从没有回应过我,它就这么轻轻的抚摸我,抚摸我,直到深沉的睡眠解除了我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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