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	2005-06-03 10:14

我叫风。《齐物论》上说，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号。我喜欢自己的名字，但我一直默默无闻，尽管我已经爱上了她。我抚摩着自己的剑——龙纹剑。今天，它又将饱饮鲜血。我坐在这里，已经很久了。我把竹笛横在唇边，笛声随着行云流水向远处飘散。 “横笛能令孤客愁，绿波淡淡如不流。商声寥亮羽声苦，江天寂历江枫秋……” 如果她来，能够听得我的笛声。我叫无忧。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明清如洗，远山如黛。眼前的一树芳花，被风轻轻地摇落了，象落了一地的雪。沙巴克的漫天黄沙，让我不能呼吸。如此清香，漫了整个小径，多好。是他的笛声，只有他的笛音，才能如此高昂激越，婉转，缠绵。也许自己早该忘了他的，不应该让他那支早已挂在墙壁的竹笛，再次回旋。剑，就在我的身侧。如果，他有什么意外，剑，刺向的将是我自己的心脏。我叫老冯。风云变幻，天机难测，人心亦是如斯，叵测高深。想三十年刀头舔血，快意恩仇，如今额上渐少，心亦如枯叶。今日护送公主完婚，也是我的最后一次江湖生涯。眼前的美景……哎…… 世事如棋，一切都由天意决定。好奇怪的笛声，如此的幽怨如泣……似有无尽的心思，欲说还休，欲说还休。是他，坐在面壁崖上的吹笛人。冷俊的脸庞，自在的冷静，还有他背后狭长的龙纹剑。有一阵阵的寒气，由头自脚，深入骨髓。对，是杀气，浓浓的杀气，才会让我握紧了井中月的手微微颤抖。来者不善，看来我最不希望的，已经无法避免。老者就立在面壁崖下，像一尊石像，只有那双眼睛，才透出几点生命的光彩。他的眼睛微微地露出惊讶与不安，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坐在崖上的年轻人。笛声止，年轻人飞身而下，立在了桃林的空地上，双目凝视着老者，不动声色。前进的路极窄，现路已被年轻人封死。 “沙巴克与江南各派素无梁子，无忧公主在此，阁下可否先行让步，日后容冯某亲自登门拜访。”老冯毕竟身在江湖几十年，处变并不惊慌，立马相对。风见此情景脸上依然毫无表情，他在看着她，仿在梦中，如醉。树上飘散的花瓣似乎映在了无忧的脸上，显得一片绯红。 “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不值得的……”无忧看着他，慢慢地流下泪来。他分不清那是喜悦还是悲伤，但是看到那一颗颗晶莹透亮的泪珠在她的颊上滚动，好像珍珠一样。他突然很想知道眼泪的味道。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剑客，因为至今，他还没有做过所谓的大事。剑客是不能有感情的，有了感情，就不够镇定。不过，对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并不后悔。他笑了笑，想说什么，却哽住了。他缓缓地拔出身后的剑，剑身极窄，没有一丝杂色，有如一潭碧水在其中流动，映得人眉心发冷。老冯先是一惊，随即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一把绝世的龙纹剑。”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你输了，就让我把她带走。”风拔剑，侧身相望，算是还礼。老冯仰天长叹，冷冷道：“老夫随主征战南北，隆恩无以为报。效忠乃老夫唯一天职，如若阁下执意要为难老夫……”说着，右手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刀，迎住了风，喝道：“我不答应，它也不答应１无忧看着这一切，粉脸煞白。 “冯叔叔，不要……不要碍…”她能听到微微的鸣响，初时甚弱，渐而转强，那是井中月的鸣响——刀不出鞘，出鞘即见血。老冯不再客气，挥刀就砍，他不喜欢说一些客套话，咬着牙，目中现出怒火。刀很久没有用了，因为沙巴克的平静与繁荣。他有些许恨起了眼前的年轻人，因为他，让自己突然想起了小翠，自己的初恋情人。风不慌不忙，龙纹剑斜斜刺出，刺向了井中月的唯一破绽：老冯的腰。刀力由腰发，刺腰，刀不能再发。有汗流了下来，滴在了老冯的手上。老冯见年轻人一招破了刀法，叫了一声“好１，随即又发起了攻势，这次更加猛烈。风凝神注视着对方的刀，他能感觉到刀风扫落的漫天桃花，感觉到一阵阴冷。想躲闪，却无法闪身，只得硬生生地拿剑抵刀。只听“叮”地一声，手腕一翻，两两相碰，击出了一道奇异的光芒，树折。俩人均震出了一丈远的地方。无忧有些惶恐，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银蛇冰冷坚硬的剑柄。自己是那么地爱他，身边那么多的英雄，他却是仅仅被自己承认的那一个。她快快地走到他的面前，直视他的双眸，用急促而坚决的口气说：“不要，我不要你这样。我懂你，虽然，他们都不懂，但他们终有一天会知道……你走吧１ “若不能与君携手，宁死……”她心里有些悲戚，有些淡然，期期艾艾地想着：“风，走吧，走吧，来世我定嫁给你。” 他看着她，这些时日来的沉重开始消解，他知道她准备做什么，一时觉得有些惭愧，不等她说完，便以一手轻掩她的双唇，阻止她说下去。极沉闷但又响亮的一声。老冯望着身前数尺之外的他们，吐了一口起气，有生以来最长的一口，吐尽了心中的哀怨和忧愁。刀，从手中坠落。 “你们走吧……”他紧皱的双眉渐渐展开，眼神也慢慢变暖。 …… 空中已是黄昏。东边，是一片绯红的桃数林。西边，是青黑的面壁崖。四周已寂静，已经听不到他们的马蹄声。老冯茫然地从地上拣起了刀，低下头抚着。所有的夙愿已清，自己已是无事可做。举起刀，他流下了几滴眼泪，悲伤而又充满解脱地将刀插进了自己的小腹，在那一刹那，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小翠…… 青草凄凄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满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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