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魔兽是明智选择 外界评价对我不重要

　　卸任九城总裁前 陈晓薇接受本报独家专访：

　　陈晓薇语录

　　暴雪CEO问我：“如果你给暴雪一个忠告，会是什么？”我只有一个词：Flexibility(灵活性)。一次朱骏突然问我有没有因为两年前到九城来而恨他？我当时回答，我真的不恨你，相反我只有感谢。当时九城手上的筹码确实不多，“其实我们只有两个选择，TakeitorLeaveit(接受或者放弃)，我们只能是Leaveit(放弃)。”我在这两年里领略到了惊心动魄的商业利益的争夺以及怎么样去平衡。

　　每经记者 徐洁云 发自上海

　　《魔兽世界》当年有多红，500万玩家和他们的朋友都知道；但留住《魔兽世界》有多难，放手又需要多大的勇气与理性，或许只有陈晓薇才知道。

　　2010 年3月末，陈晓薇在九城总部4楼会议室内与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轻松闲聊着接受访谈。这是她第一次向媒体披露 《魔兽世界》风波的内幕及她在九城的职业生涯。

　　决断：续约有两大风险

　　或许很难想象，两年前入职九城之前，陈晓薇没考虑到会碰到那么多困难。在她当时看来，一款运营很健康的游戏，续约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可能是我当时没有估计到困难。要转移运营商的话，对一款游戏而言要面临很多不确定的风险。所以，我自己在加盟九城时没想那么多。”

　　但直到进入九城，陈晓薇才发觉，手中的这颗“山芋”着实烫手得厉害。

　　2008 年5月，在九城为她开的“你好！晓薇”媒体见面会上，陈晓薇作为九城总裁公开亮相。当时，由于多年运营中积累的矛盾使得暴雪和九城之间积怨重重，加上九城战略决策上的失误，暴雪已基本确定将《星际》和战网交给网易。

　　2009年4月16日，暴雪娱乐、网易发布联合公告，《魔兽世界》在中国大陆的代理权从九城手中转往网易CEO丁磊个人独资公司、网易合并报表的关联公司上海网之易。

　　在此之前，实际上陈晓薇曾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

　　或许是对新版本资料片审批进度不满，或许是因为九城引入了暴雪最大的竞争对手 EA(电子艺界)做公司二股东，暴雪对九城这位合作“老伙计”开始变得非常怀疑，成为双方续约之难的肇源。

　　经过陈晓薇团队 “非常艰辛的争取”，暴雪表示愿意续约，但他们提出来的条件，却让九城踌躇再三。

　　陈晓薇面临的矛盾在于，续约条件对于九城而言，存在着两项巨大的风险：首先是法规政策上的风险，建立合资公司的要求在九城看来无法在现行的中国法制体系框架下做到；第二风险则是，续约的条件比第一次要苛刻得多。如果接受，亏损的风险极大。

　　当时九城手上的筹码确实不多，到谈判的最后关头，“其实我们只有两个选择，TakeitorLeaveit(接受或者放弃)，我们只能是Leaveit(放弃)。”

　　道别：已完成职业经理人使命

　　陈晓薇在九城的两年，以魔兽代理权易手为分水岭，分为前后两段。之前是艰难地谈判，之后则是陪九城在阵痛后寻找新的方向。

　　在后半段她感到欣慰的是，九城已经让她看到了重新开始的基础。九城自主研发的产品如《名将三国》表现超出了管理层的预期，对外收购方面也有了重大的进展：拿下杭州火雨之后，该团队的重头作品《神仙传》已经进入了九城今年重点推进的序列，而由前暴雪魔兽世界开发团队成员组建的RED5团队也已被九城收购。

　　而这时，陈晓薇也到了向九城道别的时候。

　　“九城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我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已完成使命，对我而言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在春节后，陈晓薇休了个两个星期的长假，在此期间她终于做出决定，不再和九城续约，将于5月16日合约到期后离去。

　　失去92%营收的阵痛、如潮水般的非议、收拾山河另辟蹊径的探索，而这一切都浓缩在一年之间，这或许是一个经理人可能面临的最艰难的局面之一了。

　　“公允地讲，在九城的立场之下，换了其他人也很难有不同的结局，这已非职业经理人个人能力所能左右的局面”，一位网游业高管如此评价。

　　对于是否“非战之罪”，陈晓薇并不太在乎，也无心解释。对她来说，“外界对我的评价，褒也好贬也好，都不重要”。

　　不过《每日经济新闻》从熟悉暴雪与九城续约谈判内幕人士处获悉，与外界不少认为“陈晓薇弄丢了魔兽而引咎离职”的传闻完全相反，陈晓薇实际上是将九城与暴雪拉回谈判桌的最关键人物。

　　据曾接近暴雪的知情人士透露，在陈晓薇空降九城并接手《魔兽世界》的续约谈判之前，暴雪内部其实已存在对九城的诸多不满。但在陈晓薇接手与暴雪的谈判后，凭着对美国公司的熟稔及女性与生俱来的以退为进的谈判技巧，她最终促使暴雪改变初衷，重回谈判桌。 “陈晓薇在任九城”更曾作为“关键人物条款”，被暴雪写进给九城的续约条件中。

　　感受：没有对朱骏心怀不满

　　相比外界对她这段职业生涯的功过评价，陈晓薇更在乎的是抛却功利以外的收获。

　　在一次出差旅程中，朱骏和陈晓薇在飞机上偶遇，朱骏突然问：“晓薇，你回过头来想想，有没有因为两年前来到九城而恨我？”

　　朱骏没有说出口的意思是，陈晓薇会不会因为自己卷入魔兽续约事件或者外界认为魔兽是丢在她手中而心怀不满。

　　朱骏话虽简短，但陈晓薇当然听得懂他的意思。“我当时只想了一秒半”，她认真地回答朱骏，“我真的不恨你，相反我只有感谢。正是因为这两年给了我非常宝贵和痛苦的成长经历。这种经历恐怕别的地方学不到的。”

　　“在九城的这两年，我个人的价值观不一定说提升了，但肯定至少是更清晰了，而且我非常珍视这种价值观，”陈晓薇说到这里时，记者发现她两眼都在发亮。

　　在这场风波当中，参与各方众多，情节曲折诡谲，有很多传闻、谎言，也存着有很多商业上的揣摩或者权谋，“这两年间经历过了太多迷茫，我几乎是天天迷茫。但引领你的北斗星必须是你的价值观，否则你睡下去都会不踏实，”陈晓薇对《每日经济新闻》认真地说。

　　“我曾忠告暴雪：多一点灵活性”

　　NBD：放手让魔兽离去是个很难的决定吧？

　　陈晓薇：我们当时担忧两个风险——法规政策上的风险和商业利益上的风险，现在再来看，都被一一验证了，我们做出Leaveit的选择是唯一明智的选择。

　　这不是事后诸葛亮。这是经过长时间的艰苦谈判和理性思考后做出的非常痛苦的抉择，但也是唯一可取的抉择。这对九城来说虽是伤筋动骨的事情，但九城现在有了新生的希望。

　　NBD：仅从谈判对手来看，你个人觉得暴雪是个好的对手吗？

　　陈晓薇：不能仅仅说是对手，他们也是前合作伙伴。从专业的角度，我十分尊崇暴雪。他们做事那种一丝不苟的精神，我觉得是成功唯一的秘诀。我和暴雪的CEOMikeMorhaime最后一次对话，他问我：“如果让你给暴雪一个忠告，那会是什么？”我只有一个词：Flexibility(灵活性)。

　　NBD：这两年你最大的体会和收获是什么？

　　陈晓薇：我在这两年里领略到了惊心动魄的商业利益争夺以及怎么样去平衡。其实商业谈判是一项需要意志也需要艺术的东西，但是最关键是价值观的问题。精明和贪婪之间的界限有时是非常不明确的，甚至几乎没有这条界限。而贪婪到愚蠢有时也只有一步之遥。

　　NBD：其间你经历了很多的非议，也有人说你运气不好，对此你怎么看待呢？

　　陈晓薇：外界对我褒也好，贬也好。说句很自我的话，这些评价不重要。但到最后这些评价没有一个有我刚才说到的重要。当你做的事情真正符合你的道德标准，符合法律的时候，它才是真正有意义的。这是我的价值观。

　　NBD：去年7月22日，你在2009年ChinaJoy论坛上的发言，有人认为这件事将会载入中国网游业的史册，另外从社会公共领域的媒体反响上，会觉得你为了九城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陈晓薇：“载入史册”不至于吧，值得载入史册的事非常少，要不史册得多厚啊。我当时只是直抒胸臆罢了，但也是情景触发，你今天要我说这个话，我未必说得出来。因为今天的我比那时候的我又成长了半年，思考问题的深度也不一样了。魔兽对我对九城都早已成为过去，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必要纠结。

　　NBD：因为魔兽，你几乎成了中国最知名的职业经理人，500万魔兽玩家差不多都知道您的名字。从宣布你不再与九城续约后，陆续有多家新兴网游公司通过各种形式让你去任CEO，这是怎么回事呢？

　　陈晓薇：没办法，我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一个个澄清，随他们去吧。我是典型“被出名”的。我一直觉得所谓“知名职业经理人”其实是一个“悖论”。凡是职业的经理人，都应该低调，应该以为公司服务为最高目的，而不是为自己服务。但不管我愿意不愿意，确实是狠狠地“被出名”了一把，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