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不了什么。”她苍白地笑了笑，“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我的马车被暴风雪吹散成碎片，马儿和马夫一起跌下悬崖。在那之后我还迷了路，差点就送掉性命。你知道吗，躺在雪地中冻死并不是很痛苦的死法呢。我本以为会非常冷，可是在我快要是去意识的时候，却又感觉像是回到了家乡的壁炉旁。”

　　“我不能理解死亡的感觉。”撼地者告诉她，“因为大地之灵是不会死的。”

　　“我好羡慕你。”女人类说。

　　“现在我救了你，你也不会死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安慰，但我想我还是会死。这里实在太冷，没有火的话，我很快就要冻死了。”

　　“火？你是指那种生长在死掉植物的枝条上的红色鲜花吗？”撼地者好奇地问，“我不会种那些花，但是这座山洞中恰好有那些花所需要的植物。以前有些旅行者经过时，他们留了一些在洞穴的里面。”

　　女人类按照他的指示找到了那些枯枝，由于被布包起来藏在了洞穴深处，它们大多仍旧保持着干燥。“太好了，有了这些柴，我就可以生起火。”她高兴地说。

　　她用僵硬的手指敲打着火绒盒，好不容易才生好了一堆火。温暖的火苗把洞穴表面的岩石烤得暖洋洋的，撼地者感觉很舒服。烤过火之后，妮拉也恢复了一些体力，看起来不像是快要死掉的样子了。“我该如何报答你呢？”她揉搓着双手问。

　　“大地之灵不需要人类的任何东西，”撼地者告诉她，“但如果你能多说些话，我会很高兴的。”

　　妮拉听了之后点点头。她喝了一些融雪的水，之后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是个考古学家，来自厄泽王国东部的一座学城。那座城市靠近海边，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攀上瞭望塔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大海。”

　　“大海？”撼地者艰难地重复着这个在他听来有些别扭的词。

　　“是的，你不知道大海是什么吗？”

　　“我听说过这个词，很久以前有一位来自东方的旅行者，他的身上有淡淡的咸味，闻起来像是远途而来的水之灵。”他回答。

　　“大海是许许多多的水，或许比你见过的所有水加起来还要多。无论在海中的任何地方向远方眺望，都看不到它另一边的尽头。”妮拉说，“我小时候很喜欢站在远处看海，因为那样就不会被它的波浪吓到。”

　　撼地者无法理解她对大海的感觉，但却产生了一些好奇。“我从没见过那样的事物。”他说。

　　“仅仅有水还不能算是海。各种各样的鱼儿和海鸟，以及海中的植物，这些一切的总和才构成了大海。大地之灵先生，你可以离开尼西埃雪山吗？”

　　“不能，那样的举动会令我脱离大地，变成凡人。”他回答，“而且，我对这里的生活很满意。”

　　“真是可惜呢，”她呵呵笑道，“那你一定没见过一望无际的翠绿森林了。”

　　“森林是许许多多树木的总和，这个我知道。”

　　妮拉摇了摇头，“森林是树木、动物、昆虫、阳光和雨露的总和。当你站在森林中时，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就可以欣赏那一切，因为森林中的每一样事物都有它独特的气味和声音。风会将花儿的清香带给你，还有树脂的气味、泥土的气味，如果在秋天，你还能闻到水果的甜美气息。通过鸣叫声我可以轻易区分出椋鸟和雨燕，我能听到狼群在远方的嚎叫声，一群野鹿脚步匆忙地穿过灌木丛，溪水在鹅卵石铺成的河床里愉悦地轻声歌唱。”

　　“这听起来太复杂了，”撼地者说，“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事物，就连听也没听说过。”

　　“哦，那你一定要亲眼看一看！在天辉郡的山谷中就有这样的森林，我曾经在那里居住过半年。那片森林美丽得令人窒息。”她一边说，一边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火好像熄灭了，大地之灵先生。”

　　洞穴中的木柴比她所需要的要少得多，最后一支也在刚才燃尽了。“我想是的，我已经感觉不到火苗的温暖了。你又感觉冷了吗？”

　　“是的，但是没关系，我刚刚烤过了火，已经很满足了。”她眨了眨失明的大眼睛回答。“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告诉你呢，雪山先生。请让我继续说下去吧！”

　　她又提到了许许多多的事物。包括在蓝心冰川上盛开的冰蓝玫瑰，以及一名像冰川般美丽的女巫师；银夜森林中如同魅影般的月之公主，她与她的猫科伙伴毫不松懈地在森林中巡逻；有着各种奇珍异兽的斯洛姆王国，以及一位游荡在荒野中的孤独守护者；阴森恐怖，幽深昏暗的德瓦克地下城，以及被囚禁在地下监狱里的噬魂妖魔；永生不死的骸骨君王与他所统治的白骨帝国；守夜骑士和他们所守护的影承郡，据说有一位戴着遮住面容的头盔的骑士夜以继日地在荒原中追捕罪恶之徒。

　　“如果我可以亲眼看一看燃烧沙漠的样子就好了。”她怅然若失地说，“我一直想看看那片令人敬畏的土地，据说那里的居民会娶火焰做新娘呢。”

　　就连撼地者也看得出来，她此时此刻确实很需要火焰。“你会看到的沙漠的。暴风雪明天就会停，到时候你就能离开雪山，回到你的族人身边。”他告诉妮拉，“他们可以治好你。”

　　“哦，谢谢你，雪山先生，你真是太好心了。”妮拉笑着回答。

　　然而，第二天黎明时，妮拉。利瑞姆躺在冰冷的洞穴中死去了。她的躯体蜷缩在斗篷中，苍白的面容上却带着微笑。

　　几天之后，这座雪山爆发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地震，随之而来的还有雪崩和山洪。河流和山脉永远地改变了，那些流淌在山体内的地下水从新产生的沟壑之中冲出地表，如同愤怒的马群。据说有人还听到大地深处传来的声音，那声音饱含哀伤，即便是最冷血的战士听后也会忍不住落泪。

　　撼地者就这样离开了他的故乡。他决定亲眼看一看广阔无边的大海，有着令人窒息之美的森林，以及甚至连妮拉都没亲眼见过的令人敬畏的大沙漠。

　　或许终有一天，他会以凡人之躯死去，但他并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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