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洲。龙栖山。疲倦和尚睁开眼睛。“谁啊？刚坐下又来烦俺。”刚坐下也就是七十年而已。老和尚不耐烦地掐起手指头来，像跟手指头有仇似的。“喔，原来今天已经四月初四了。”“哈哈，原来是这小子出世，俺老和尚又有事干了。”老和尚的眼睛里光芒流淌。“嘿嘿，臭小子，你也有今天。”疲倦和尚唱着佛号出门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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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丽是幸福的。但如果你问她，她会告诉你，她非常惨。二十几岁嫁给个老头子也罢了，偏偏老头子脾气又倔又怪，没什么大的本事，还谁也不服。“我真的很惨。要管这么大的一个家……”她说。不过，你会看得出，她很满足。千万别问飞老爷子他是否幸福。飞老爷子是个愤世嫉俗的人。他甚至生气为什么长江黄河不拐个弯到宛湖来转一下。不过如果你看见过他在四月的阳光下，在自家的院子喝着黄酒。你会发现，实际上他也是快乐的。他甚至在喝下三杯黄酒后说过一句很精辟的话：“幸福嘛，就是当你失去一千万两银子时，还会大声地说一声：值。”

　　小家伙吃饱喝足，躺在母亲的怀里，安然入睡。四月初夏的阳光像初生的婴儿，发出一股新鲜的奶味儿。飞老爷子坐在椅子里，脚上打着木板夹子。“还痛吗？”美丽关心地问飞老爷子。“还好。”飞老爷子回答。“你说怪不怪，俺一见这臭小子，倒霉事就不断。他不会是……”飞老爷子心中总是有种不祥之兆。“别乱说。昨天你不过是高兴过头了。来看看你儿子，多像你。”“一点都不像。”飞老爷子道。“当然像啊。你听，小家伙睡觉还打呼噜呢。”美丽说。“这也算是呼噜？”飞老爷子不服气。“当然，跟你的呼噜比起来嘛……”美丽笑了起来。她笑起来非常好看。

　　“哎，你说给我们的宝宝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我看你《说文解字》、《康熙字典》翻了好几个月了。”“俺想好了。单名一个武字如何？”飞老爷子说。“废物？”“不，是武功天下第一的武。”飞老爷子说，“俺看这小子不是个读书的料，希望他以后在刀剑中取王侯吧。”“好是好名字，但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美丽说。“还得有个小名儿吧。”“是不是？嗯。”美丽用鼻尖轻触小家伙的脸。“说得也对……”飞老爷子挠头。“仆人挥了挥扫把……”美丽轻声叫了起来，“我就叫他扫把好了女人真是奇怪，经常看见莫名其妙的东西。你要说她莫名其妙，她会骂你不可理喻。看着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儿子，飞老爷子心中的忧郁一点点渐渐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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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勒莫哲波仁金莫轮阳”是什么意思？据金兀术老前辈说，至少有六万多种意思。当然，从飞扫把嘴里说出来，只能是一种。有人说，这是《大般若涅槃经》中的一句，意思是“让我再次出生”。有人说，这是《小金刚经》中的一句，意思是“心中佛光普照”。有人说，这其实不过是西域红灯店接送客人的一句话,意思是“我替你保密”。还有人说，这根本就是飞扫把在骂人，意思是“你们这群笨蛋”。说法有很多种。在月河村已经至少有五十多个人因为争论这个问题动了手，挂了彩。还好，中国人发明了一种解决争端的有效办法，那就是赌。“俺赌一百两！”“俺赌五百两！”“俺赌一千两！”“俺，俺把俺老婆押上。”“去去去，你老婆哪值一千两？”……

　　月河村的前厅里，热闹非凡。没人注意到飞老爷子走了进来。所以当大多数人听见一声“我赌一百万两时”时，差点从桌子上掉下来。人们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怎么？不让俺赌？”飞老爷子问。“当然不是。不过，老爷子你知道俺们在赌什么吗？”过了一会儿，庄家小声问。“当然知道。你们不就是在赌俺那个臭小子吗？”飞老爷子道。“既然这样，你老是不是避一下嫌？你们父子一心，俺们不是连闺女都要赔上？”“放屁！我跟臭小子会一条心？”飞老爷子大声说：“俺赌那个臭小子生下来就在骂俺！”

　　三十年后，江湖传记作家莎扬娜拉替飞扫把写回忆录，问起这个问题。“听说，你生下来就会说话。”“好像是的。”“‘勒莫哲波仁金莫轮阳’现在是江湖上的流行语，意思是弄不清楚，搞不明白。请问飞大侠，你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莎扬娜拉问，“是不是像某些人所说，根本就没有意思呢？”“当然有意思。”“你能具体说一下吗？”“‘勒莫哲波仁金莫轮阳’实际上就是‘你们这帮人真没营养’，很简单不是吗？”扫把笑了起来。“哈，真的是很简单。我可以再问你一句吗？为什么你当时要说得这么含糊，是怕你父亲打你或是把你卖了？”“喔，当然不是。其实这也很简单。”“很简单？”“当然。你应该用头脑想一想，”扫把说着，用手指优雅地指着自己的脑袋，“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第一次用自己的舌头，牙也没长，他能说清楚吗？”“喔……我明白了。谢谢天才飞扫把大侠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为我们解开江湖三十年不解之谜。”“我不是天才。”飞扫把说着站了起来，“其实大家生下来都会说话。只不过人家听不懂，而自己又记不住。”“我不过记住了而已。”这句话飘进人们耳朵里时，飞扫把已经在十里外的小店里开始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