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颜色到了我的眼里,都会蜕化成黑与白。因为没有了芜杂的颜色,我看东西反而最清晰。
我叫开,十六岁,是庚凛帝的第三十二子,也是最小的孩子。但是我上面,只有七个哥哥,十三个姐姐,其他的都死了。有些是小时候死的,有些是长大后死的,小时候死的我没有见过,长大后死的有些我知道,原因都有些莫名其妙。
我没有死,是因为母亲替我死了,那年我七岁。母亲死的也很莫名其妙,明明是中毒,太医却说是生病。我知道母亲是被人害死的,所以我要找出凶手,要报仇。
我眼睛看不到色彩,如果生在贫家,也许是悲哀,但是生在王家,或许是上天的恩赐。
第一次跟父王去禁苑秋猎,我便喜欢上鹿这种动物。发情的时候,所有的公鹿为了争夺权力,用角厮打,常常肚破肠流,最后活下来的,除了最强大的一只,就是最弱小的一群。因为弱小,他人不屑与之争,因此可以苟活。而到了虎狼横行的季节,先死去的便是最弱小的一群。
在王室,我便是一头弱小的鹿,因周围没有虎狼,因源部的强大,而快乐的苟活。常听到有人将鹿比作疆土,其实,鹿实在更像是争夺疆土的人们。
争夺疆土的人们就在我周围,每个人都虎视眈眈,我必须让他们相信,我不是能够参与争夺的一份子。
我身材瘦小,体弱多病,我极力扮演弱者的感觉给大家看。对兄姐也好,对后妃也好,我对每个人都笑。笑是一种最好的武器,当你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当你什么都不想说的时候,当你什么都不能说的时候,你只有微笑。微笑之余,说些天真的话,提些幼稚的问题,做永远的小孩子,没有威胁的小孩子,别人就不会防备你。
别人不会防备你,你就和桌子椅子一样,有了隐形的效果,可以听到很多有趣的事,重要的话,你会成为知道事情最多的人,而且别人还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这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
更有趣的事情是游戏,纵横十九道,黑子白子黑子白子……这是我独有的世界。每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会用棋子将他们模拟下来,再复杂的事情,都能抽象为黑与白、正与反,多和少。所谓胜负,不过就是围起来吃掉。
这是很有意思的游戏,可惜没有人能和我一起玩。大人们很不屑,小孩子又觉得枯燥无聊。我不知道自己算大人还是算小孩,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喜欢。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偶尔也会玩玩扇子。扇子是母亲留下的,母亲亲手做的扇面,父王题的字。那是一首诗,里面每个字我都看得懂,但是合起来的意思我却不大明白,只觉得有种淡淡的哀伤,那是属于父王和母亲的世界,我永远走不进去……不知道母亲的死,父王怎么看?我没有问过,也没有必要去问,因为这事情我自己能解决,解决的关键就是这柄扇子。
扇子我曾经拆开过,把每一个竹制的扇骨取出来,换成银质的。非常薄的银质扇骨,轻得和竹制的没有区别。它的尖端非常锐利,不亚于利剑。
这扇子我从不离身,每次吃东西,尤其是别人给的东西,我都偷偷用扇骨试验,如果扇骨黑了,污了,就说明有毒,我都会笑着找借口不吃,或者笑着假装吃掉。这种情况,以前已经发生过两三次了,不管是针对我,还是针对别人,我都逃了过去,也许给我下毒的人,就是害死母亲的人。
如果找到了害死母亲的人,我会笑着展开扇子,遮住他的视线,抽出扇骨,刺向他的心口,这情形我想过无数次了,绝对万无一失,可惜到现在还没有机会实现。
我了解所有的人,但所有的人都不了解我,这是一个无聊的游戏,而且令人不安,还是小时候比较好,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有母亲在就觉得很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