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中国处于一种为"保教保种"而寻求出路的境地。网络时代的到来,使中国又一次面临选择。
陈天桥说他人生最后的理想就是在新昌桃花林中的一间青砖碧瓦的民居中度过。
我跟陈天桥只见过几次面,但每一次见面谈到的都是文化问题。在陈天桥的心目中,
网络游戏只是新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只是冰山之一角 ,在它的背后还有更复杂的文化因基和产业链条。陈天桥认为,在数字时代,中国文化也面临着一次更大的继承、整合和涅磐。记得他不无自豪地谈论了他的家乡浙江新昌,他说新昌是"唐诗之路",李白著名的《梦游天姆吟留别》就是在新昌写出来的,他说他人生最后的理想就是在新昌桃花林中的一间青砖碧瓦的民居中度过。他自信地说盛大一定会赢,因为比起那些日韩企业来说,他们更懂得中国市场,更懂得中国文化。
我们一致认为,网络游戏不仅仅是一个产业升级问题,更是一个文化更新问题。在它背后,隐藏着一套深层的价值观。我把它称之为游戏伦理。
游戏伦理的实质是快乐伦理。
快乐伦理是对近年来兴起的GNH(Gross National Happiness国民幸福总值)的有力支撑。如果说,把GNP作为标志的现代化,主要是指工业化。那么,当人们把GNH理解为一种现代化标准时,"现代化"的含义肯定发生了转变。GNH作为一种替代的现代化理念,正越来越为国际社会普遍接受。行为经济学家卡尼曼获得200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就是这一潮流主流化的一种标志。卡尼曼研究的对象,正是GNH的核心问题,即快乐的度量。国民幸福总值,从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战略目标的高度,提供了对"国强"、"国富"程度的一把新的衡量尺度。它启示人们,一个现代化国家的富强,如果离开了人们的幸福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那么,在中国,什么能使人民快乐?我看网络游戏可能是其中之一。单看网吧把发廊、洗脚屋之类的准色情产业挤跑,就可以看出网络游戏的生命力所在。为此,我国IT著名思想家姜奇平曾以网吧是否繁荣来衡量一个城市的现代化程度,我想这其中实在不无道理。
而陈天桥的盛大传奇就是从网吧开始的。
的确如此,网络游戏正是网络新文化的一部分。而网络文化产业也应是信息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与那种把信息产业划分为硬件、软件和服务的传统观念比较起来,如今北美产业分类体系早已按照制造业、服务业和内容业的方式,重新划分信息产业的上下游关系。显然,内容业(文化产业)已成为利润的高端。
GNH的竞争说到底是文化产业的竞争。而且如今的文化产业与信息产业已密不可分。中国具有五千年的文化资源,能不能使文化信息产业成为新的财富源泉,为一个大于汽车工业若干倍的市场机会,也创造出一个功能巨大的国家"酷"文化动力引擎,成为自晚清历史巨变以来,对中国人的又一重要考验。
那么,这一崭新的游戏伦理会给世界带来一种什么样的转变呢?这里不免让人想起韦伯的论断。
韦伯曾提出过一个命题,"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主要意思是说,新教"节俭"、"勤劳"、"上帝负责"的自律意识,孕育了一种资本主义的气质和精神,今天,在迈向知识社会的过程中,我要说的是,游戏伦理也在催生一种精神,那就是知本主义精神。
何谓知本主义?知本主义就是一种以人的解放和自由为目的,追求国民幸福与和谐,提倡社会平等合作,鼓动个人积极创造,提倡信息和知识均衡,以网络为媒介,连接社会成员,寻求文明的自我认同,以信息产业和文化产业为支撑,促进社会的整体演变和转型。
我注意到,韦伯的新教伦理和我提出的游戏伦理,的确有一种内在的冲突。"新教"主张"禁欲",而"游戏"追求"快乐"。"新教"为"神"克己,而"游戏"为"人"解放。究其原因,是因为资本主义大生产所要求的文化精神和组织状态,与知识社会已格格不入。目前,一种柔性的,流动性的、个体的、感觉和体验的文化已在悄悄主导了我们的时代精神。
更何况,有的学者也开始质疑韦伯的论断。
学者张晓群认为,相比传统基督教,加尔文教突出强调了一个新的观点,那就是对工作的看法,也就是它的"天职"观。传统基督教是反对营利性工作的,贬斥人们经营以获得财富的意图及活动。而加尔文教宣称:上帝允准的唯一生存方式,不是要人们以苦修的禁欲主义超越世俗道德,而是要人完成个人在现世中所处地位所赋予他的责任与义务,这是他的天职。他主张人们必须把劳动视为人生的目的,必须尽自己的一切努力,以履行自己的世俗责任。
但新教仍然主张克制人的享乐欲望。它主张人只是财富的受托者,这些财富是经由上帝的荣耀才被给予人。他必须--就象道德寓言中的仆人一样--向上帝说明他的每一分钱是怎么花的,如果他出于自身的享乐而不是服务于上帝的荣耀化掉了任何一点钱,那将至少是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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