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从三国到南北朝期间各阶级、民族、政治集团及其军事家、兵学家关于战争和军队等问题的理性认识。
<这一时期介于汉、唐盛世之间,长期分裂割据,先后建立过30多个王朝和政权。三国时期,为魏、蜀、吴鼎立;两晋时期,由西晋的短暂统一,分裂为北方的十六国和南方的东晋;南北朝时期,北朝为北魏、东西魏、北齐、北周,南朝为宋、齐、梁、陈,最终由隋统一全国。这一时期社会动荡,士族崛起;中原经济遭到破坏,长江流域得到进一步开发,实力增强;匈奴、羯、氐、羌、鲜卑等族进入中原,同汉族一起,在斗争中实现民族的大融合;学术思想从两汉经学和谶纬神学的禁锢中获得解放。同时,战争频仍,波及地域扩大;水战的地位日益重要;人马披甲的重装骑兵成为北朝军队的主要攻击力量;世兵制发展为主要兵役制度;出现了官渡之战、赤壁之战、夷陵之战和淝水之战等著名战例;产生了曹操、诸葛亮、孙权、周瑜、司马懿、羊祜、杜预、石勒、刘裕、崔浩、宇文泰等统帅、名将和谋士。兵书数十种,大都亡佚。
治军思想
统治阶级和各割据集团对治军极为重视,主要思想是:
①改革兵制,增强部队战斗力。这一时期面临士族同国家争夺人口的严重困难,为保证兵源的稳定,一些王朝主张实行世兵制,让士兵世代为兵,另立兵籍。其后因世兵数量减少,地位低落,战斗力下降,部分将领力图采用招募的办法,组建新军。而西魏宇文泰则创立府兵制,主张杂取胡、汉兵制,用提高士兵社会地位、免除赋役来吸引大批汉人、胡人当兵,从根本上克服世兵制后期的弊端,为此后全国的统一准备了军事力量,成为中国古代兵制上的重大改革。②强调集中兵权,加强皇帝和王室对军队的控制,警惕强臣篡夺兵权。西晋王朝在石匣中所藏的制文中规定,不是皇亲不得都督关中。宋武帝遗诏,荆州要地只允许由诸子及宗室出镇,齐、梁两朝也奉此为圭臬。为控制和防范诸将,宋文帝主张将从中御,交战之日,必须等待“中诏”。③重视建立战时经济。为了扭转军粮极端缺乏的局面,主张以修耕植蓄军资为急务,在流民和军队中实行屯田。曹魏最早大规模地开展屯田,在立足未稳时,主张在根据地中心屯田,逐步向四外推广;后来为战胜敌国,则主张屯田重点转向边界。认为每次大军征伐,运输兵过半,人力物力的耗费巨大。如果在边防要地利用水利屯田,且屯且守,广田蓄谷,以此对敌,就会无往而不克。
④重视以法治军。“魏武好法术,而天下贵刑名”(《晋书·傅玄传》)。一些人揽申商孙吴之术,强调四海分裂之时,如果废法,就不能争取战争胜利。主张不赏不战之士,反对罚不加于尊。曹操割发代首,诸葛亮兵败自贬三等,都体现了身体力行、严格执法的思想。⑤提倡将帅读书,提高谋略水平。反对将领有勇无谋,认为“择将者不务求其策反而先索其勇”,是“弃其本而要其末”(三国魏桓范语,《太平御览》卷二百七十三)。主张将帅虽当兵马之劳也应当手不释卷,急读兵书、史书,广泛涉猎,借鉴往事。
⑥强调兵不在多,贵在效命。在人口锐减、兵员不足的背景下,主张简选精锐,多募劲勇,组建精强可用的军队。甚至提出,有节制之兵,即使将领无能,也不会战败。
战争指导思想
突出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①依靠人谋的思想。认为战争是实力的竞争,如果轻重不齐,强弱异势,则智士不能谋,险阻不能保。因此,为弥补激烈竞争中实力不足,应更加倚重智战,重视谋略致胜。主张“治平者先仁义,治乱者先权谋”(蒯越语,司马彪《战略》),“用兵之道,敌强则用智”(前燕封奕语,《资治通鉴》卷九十八)。认为珍策重计,古今所尚。虑为功首,谋为赏本,野战功绩难超庙堂谋功,弱者在一定条件下可望用人谋战胜强者。主张谋之贵多,决之欲独,反对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所以注重广征谋士,或三顾茅庐,或下令求贤,或组建君子营,认为谋士“胸中所怀,乃逾于甲兵”(《魏书·崔浩传》)。重视战略筹划,诸葛亮《隆中对》、羊祜《请伐吴疏》都是中国古代中长期战略谋划的名篇。这些战略筹划,预见时间之长、范围之广和准确率之高,都是前无古人的。在作战中亦广泛用谋,有檀道济唱筹量沙、萧承之空城计等多种用兵计谋。
②深根固本的根据地思想。认为得地者昌,失地者亡,据有根据地是图王业的根本,“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三国志·荀@传》)。否则,“游行羁旅,人无斗志,难以保万全、制天下也”(张宾语,《晋书·石勒载记上》)。提出建立根据地的条件:险塞可守,为用武之国,民殷国富等。曹操指出,地形险固不是绝对的,如果以险固为资,则不能应机变化;弱者在夺取根据地时,特别要注意避实击虚,夺取力量薄弱的地区。如孙策不走争锋中原的老路转而开拓江东,诸葛亮主张退出中原逐鹿,跨有荆、益,都在这一原则指导下获得成功;笼络土著势力,安抚少数民族,经济上实行屯田,军事上实边扼险,以便实现深根固本。
③多极斗争的策略思想。三国魏、蜀、吴鼎立,形成一强两弱的战略三角关系。三方都企图以军事和外交的配合,创造有利的战略态势。蜀、吴两国处于相对弱小的地位,主张军事上结盟,认为这既可避免两面受敌,又能牵制强者曹魏,分散其兵力,为自身的安全和发展创造良好的战略环境。对处理联盟内部关系,蜀、吴都认识到,强敌当前,必须以联盟的大局为重。对盟友必要时要大胆让步,不能片面强调盟友的壮大对自己构成的威胁,也不能因为盟友诚号称帝,“名体”不顺,就断绝盟好,而应从联盟的总体战略利益出发,“应权通变,弘思远益”,“略其衅情”,“求犄角之援”(《三国志·诸葛亮传》注引《汉晋春秋》)。在两弱联盟中,一方感到另一方对己构成威胁时,便不惜以盟友为敌,以宿敌为友,使自己总是处于左右逢源的地位。弱者与强者结盟时,可以以屈身之轻,换取大局利益之重;但应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决不受制于人。魏虽为强者,但在暂时无力消灭蜀、吴两国的情况下,主张制造和扩大蜀、吴之间的矛盾,诱使它们反目,彼此削弱,以求两弱相斗承其弊。军事上一般不主张介入蜀、吴两弱之争,企图不劳兵马,坐收渔利。为此,反对蜀、吴任何一方坐大。
作战指导思想
由于生产和生活方式、民族、地理的不同,在作战思想上出现了南重水战、城战,北重骑战的明显差异。
①六朝立国江南,建立以水兵、步兵为主的军队,作战指导思想多重视水战、城战。重视长江天险,力主据守长江,取得中、上游以捍卫下游地区的安全。注重江防,强调扼守长江北岸要点和门户。认为南北水陆异势,如果诱敌深入,开江延敌,定能消灭来犯之敌。主张建造海船,沿海路运兵和渡海开拓夷洲等新的领地。认为南步北骑,其势不敌,应当承认必要的防御,依托城池减杀北方骑兵的优势。敌人未到,就需要修城池,远斥堠,这就是所谓的“怯防勇战”(《梁书·冯道根传》)。以为北方所凭借的只有马,据城坚守,足以以寡敌众。应当建立以战略要地为中心的防御体系。如果北军小至,则就地坚守,如果大举进犯,就拔民退守重城。尽量避免同北骑野战,不得已而打遭遇战时,应连车为阵,配以强弩,可以较为有效地抵御骑兵的冲击。
②十六国和北朝多是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立国北方,以骑兵为主要突击力量,所以主张设置牧场,大规模畜养战马,每年略微南徙,逐步适应战区水土。强调以野战发挥骑兵快速机动的突击力。在草原、沙漠、高原作战时,主张以骑对骑,实行多路、轻骑、远袭、速决作战,远距离的迂回和包围。同南朝作战时,鉴于南方潮湿,入夏以后易生疾病,主张避开夏季用兵。进攻中原,大都以抄掠为目的,强调水战非其所长,南下时应当以江淮为限。先是主张逐城进攻,后来改为分军略地,一旦攻城不拔,即绕城而过,直驱南下,使南朝坚城陷于分割孤立。班师之日,则一城不守,全部撤退。当南朝进攻时,多主张实行战略退却,收缩戍防,避其锐气。甚至暂且退至阴山一带。反攻当在秋高马肥、南朝军队疲惫之时,“因敌取食,徐往击之,万全之计”(《魏书·崔浩传》)。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后,由于城市攻防战增加,军队中来自汉人的步兵上升为主要成分。作战思想转而接受农耕民族影响,主张步骑协同作战;同时改变对城战的态度,降低对轻兵野战的评价,主张深沟高垒,“筑城置戍”(《魏书·源贺传附源怀传》)。
三国两晋南北朝军事思想,偏重对策研究,以实际应用见长。多极斗争、人谋智胜等思想,丰富了中国古代军事思想的内容,对后世有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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