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域是临海的边陲小城镇。今日雨过天晴,早晨晨光落在海面,漾起层层金箔。空气中传来海鸟嬉戏的声音,以及海水淡淡的咸味。对刚下山不久的贺琏而言,见到一望无际的大海可是难得的新体验。晨风不劲,只是看着这轻微起伏的海面,便觉得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天枢子一直到东方出现鱼肚白才合上眼开始休息。贺琏见他紧皱着眉头,忽睡忽醒,似乎浅眠比不睡更痛苦。贺琏不由忆起以前刚到太白山时总是睡不好,他还只有七岁,整夜哭着吵着要回家,师兄师姐为了哄他睡觉,常会唱一些小调。想着想着,贺琏也开始轻哼起那些曲调。
“当年你师姐也唱过这首歌。”天枢子突然开口说,“我说我晚上睡不好,她便唱了这支歌给我听。太白山上都是这么哄人睡觉的?”
贺琏停顿了一会儿,道:“师姐师兄是这么照顾我的,其他人我不知道。”
天枢子打了个大哈欠,伸伸懒腰,干脆也坐到车边吹风。
“你师姐静姝现在如何了?”
贺琏扯开嘴角笑:“师姐去年嫁人了,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很快他们就该有小孩了吧。”
天枢子转头望着海面,缓缓道:“那你应该挺伤心的吧。能把我和你师姐的误会记那么久,你一定很喜欢你师姐吧。”
“她嫁了良人。”贺琏并没有接着天枢子的话说,“我只能尽我全力保天下太平。”
护她平安吗?天枢子并没有问。
到达宁海域,找藏珍阁的事依然没有头绪。
天枢子想了想,道:“我们去酒楼打探消息。藏珍阁,藏珍阁,有珍才能藏。我们去打听镇上是否有珍宝出现,谁最喜欢收集宝物,市井最不乏这种小道消息。”
贺琏和天枢子便去了镇上看起来人气最好的酒家。
本打算等店小二有些空闲叫来问问,可二人一坐下,旁桌的对话就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藏珍阁?你就吹吧,老子在宁海几十年了,都没听说过什么藏珍阁,你听到的,大概是严大捕头的小金库吧!”
众人哄哄大笑,其中一个壮汉却没笑,他气得青筋暴起,面目狰狞。
“我看你们就是一辈子穷命!你们这群没见识的,藏珍阁不知道,总知道倪家吧!我可是亲耳听见严泽和倪家人接触谈论要搬走一事!这可是老天爷给的好机会,那藏珍阁里可是金山银山,随便一件就够我们过下半辈子了!”
“邓彪,我看你被关了一次牢,被关傻了吧。倪家那群爱显摆的,要是藏珍阁真在这儿,还不得修个皇宫起来。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多奇珍异宝,倪家还不下血本看护。据说他们背后还有青龙会撑腰,去抢他们的东西,怕是你一颗脑袋不够杀啊。”
众人嘻嘻笑笑四散而去,单留下那壮汉独自喝起了闷酒。
天枢子对贺琏使了一个眼色,站起身走到那被称为邓彪的壮汉面前。
“这位豪杰。”天枢子先行了一个大礼,“我是从外地来宁海寻海宝的,刚才听你说到什么藏珍阁,你能不能详细给我说说。”
邓彪打量了天枢子几眼,翻了一个白眼:“这位兄台你还是别添乱了,就你这小身板,还不够给倪家家丁塞牙缝的。”
坐在旁边的贺琏听见这句话,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给笑喷出去。
天枢子不急也不恼:“哎~话不能这么说嘛,即便不能见到珍宝,听听故事也是好的,就当是望梅止渴嘛。”
邓彪又瞧了天枢子一眼,道:“行,你来陪我喝几碗,和你说说也无妨。”
邓彪说前几日他喝醉酒和人打架,被官差抓进了大牢。那牢头和他是酒友,徇私半夜偷偷放人,结果邓彪溜出来时便在墙角听见严泽严大捕头和倪家人交谈。
“我去问了店小二,他说严泽确实有收集宝物的爱好,恐怕真是倪家的爪牙。”贺琏道。
“倪家急急忙忙想要走人,估计也是寒江城收拾了七杰中的三个的缘故。”天枢子道,“你有没问店小二,那个严泽怎么接触?”
“问啦问啦,那严大捕头,不仅爱好宝物还爱好美人,是个老色鬼,镇上的姑娘没少被他吃豆腐,真是个人渣。他每次当差回来,便会去戏台看当家花旦小九。那我们现在去找小九姑娘问问?”
“嗯,快点查明比较好。”
戏台位于城北,两人快马加鞭,到达还不到正午。可惜这戏班子今日白天并未有戏安排,两人在管事的面前吃了一个闭门羹。
贺琏还想多讲两句理,天枢子倒是爽快,直接丢了一小袋银子到管事面前。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那管事立刻眉开眼笑,笑得额头上三层褶子都起来了。
“你们随我来,随我来。”
贺琏用胳膊肘捅天枢子,低声问:“今天你怎么这么大方了?”
天枢子压低声音回答:“回去找代盟主报销。”
果然不能指望这个人拔毛啊,贺琏感概。
“哟,两位这么俊俏的爷,找奴家有何贵干啊?”
贺琏被贴上来的女子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拔剑护在胸前,又想起对方是手无寸铁的女子,只得尴尬往后退了一步。
小九倒是没在意,在幕布后面她就瞧清楚了,给钱的是天枢子,她自己当然是冲天枢子去。天枢子笑脸盈盈往旁边挪了半步,那小九就扑了个空,当然天枢子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没让她摔下去。
“我们今天前来是有些事想要问问。”天枢子道,“九姑娘,严打捕头可曾到此?”
听到是打听消息,小九脸上就露出一丝失望,听到严大捕头,眼中都要喷出火。贺琏无比惊奇地看着她,师兄说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诚不我欺也。
小九阴阳怪气答道:“哟,这年头还有人专门来找严大捕头的?嫌自己活得太长了?真是稀奇!”
天枢子处变不惊道:“我与那捕头有些过节。”
“原来是这样!”小九眼里放光,“大捕头前几天来过,恐怕不会再来了。不过他说近日得了一尊白玉观音,价值连城。现在估计在忙给庙里高僧开光的事儿。”
“姑娘倒是知道得清楚。”天枢子道。
小九捂嘴偷笑:“您这话说的!奴家在这宁海虽算不上第一美女,也有那么几分姿色。大捕头第一次来看戏,便瞧上了奴家容颜。常把他有个如何富贵,宝物如何之多的靠山挂在嘴边,欲骗奴家以身相许。”
“哦?那严大捕头还是个虚荣之辈喽。”天枢子道。
小九连连点头:“可不是!若他是个好人物,奴家也算盼得个好归宿,可偏偏是个仗势欺人的吝啬鬼!”
“这话怎么讲?”
“哼,每次一来,动手动脚也就罢了,还差遣爹爹好酒好肉招待,说记在衙门账上。哼,小民哪敢和官府讨钱去,只得咽下这口恶气了。”
“难道没人管吗?”贺琏插嘴。
“不知大捕头背后是何靠山,反正这一亩三分地上是没人敢动他的。”
天枢子道:“我们大概知道大捕头的背后是谁。”
小九一听,立刻高兴起来:“那敢情好,如果你们要收拾大捕头,可得替奴家多打几拳。”
天枢子点头:“嗯。不过你可知道如何找到严大捕头。”
“知道知道。”小九飞快答道,“有个姓张捕头经常跟着严大捕头喝酒,是他的亲信。那个人嗜酒如命,成日泡在酒馆,你们不妨去那儿找他问问就知道了。”
“多谢姑娘。”
离开戏班时,小九还给飞了一个大媚眼。天枢子视而不见,全无反应;贺琏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果然,这种奔放的女子真让人消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