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黄昏时,二人到了长安城下。
城门两边,站立着十二名隋兵。
隋兵们手拿兵器,个个如凶神恶煞一般。忽然,从城内涌出数十名百姓,隋兵挥舞兵器,将百姓赶回城中。这时,从城内驰出一匹快马,于城门勒住,马上骑着一人,貌似将领。将领大声吼道:“反贼李渊,举兵来犯,不日将兵临长安,从现在起,出城者,格杀勿论!”
众隋兵齐声答道:“是!”
隋将领拨转马头,又跑回城中去了。
花祭和羽兮对望一眼,朝城门走去。
花祭走到一个守卫城门的隋兵面前,忽然站住,淡淡的望着隋兵。羽兮发现,这个隋兵,头大眼小,却不是适才偷袭自己的那个人,正自惊疑,只听隋兵恼道:“看什么看,找死呵!”
花祭静静地:“我正是来找你的。”
隋兵似没想到花祭会这样说,愣了一下,随即凶巴巴的喝道:“老子又不认得你,找老子干什么!”
花祭依然口气平静:“你杀了我们的马儿,难道我们不应找你算帐?”
“算帐?”
隋兵又愣了愣,随即暴出一阵大笑:“哪里冒出来的疯子,去死吧你!”
隋兵说话的当儿,手中大背刀朝花祭横扫过来,他的速度之快,令羽兮微微一震。
背刀挟风劈向花祭,刀锋闪烁间,似凝聚着千钧之力!
就在这时,只听一人喊道:“住手!”
隋兵的刀离花祭仅剩一寸,便生生的收住了。如此强劲的去势,又能如此轻易收手,这个隋兵居然是个一等一的高手。羽兮不由得又看了看这个隋兵。
喊住手的是另一名隋兵,他笑道:“大头,咱们兄弟已经好多天没有沾腥了,这两头猪,就让给我们宰好了。”
这名隋兵说完,其他隋兵都跟着狂笑起来,边笑边把花祭和羽兮围在当中,所有人抽刀在手,兴奋而贪婪地注视着花祭和羽兮,他们真的把羽兮和花祭当成两只猪了。
可是,他们很快知道,原来他们自己才是猪,是一头头鼻青脸肿的猪。
把他们变成猪的,是羽兮。
羽兮以疾风暴雨的速度一口气在十一名隋兵的脸上击了一拳,在他们的脸变成猪一样难堪嚎叫着飞出去摔成一堆之后,羽兮的最后一拳击向第十二名隋兵。
第十二名隋兵并没有像前十一名隋兵那样,被羽兮的拳头击飞,在羽兮的拳头以风一样的速度击向他面门的时候,他却以更快的速度将手中的大背刀一翻,刀锋朝外,立于面门之前。
羽兮如果不收拳,那么,他的一拳将击在刀锋上!
刀锋锐利,拳头岂能幸免!
然而,羽兮的这最后一拳集全身之力,等他看见刀锋,想收拳,已是万万做不到了。
羽兮大惊失色。
他的拳头只能迎着刀锋猛击过去——
倒地的那十一名隋兵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很快,他们的内心掠过一阵狂喜,因为将他们变成猪的拳头也将变成两爿被切开的梨!
他们睁大双眼。
他们要亲眼目睹刀锋将羽兮的拳头切开!
夕阳的霞辉依旧灿烂。
一片光影乱颤,刀锋与拳头缠在了一块……只听得一阵金戈断玉之声,接着响起那名隋兵的叹息:“你的拳头实在太硬了,我甘拜下风。”
只见那名隋兵的手中只剩下一柄断刀,羽兮拳头所及,刀身竟如薄冰似的分崩离析!
不过,羽兮的拳头也没有击中隋兵的脸,而是停在了隋兵的鼻尖。
羽兮注视着隋兵,冷冷道:“是你杀了我的马儿?”
隋兵又叹了一声,“哐当”抛掉手中的断刀,黯然说道:“我杀了你的马,你要杀我,就杀吧。”说着,闭上双目,一副等死的样子。
羽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的马?”
隋兵不说话。
羽兮怒道:“你干嘛不说话,告诉我,裳儿在哪里!”
隋兵还是不说话。
羽兮忍无可忍,一拳打向隋兵。羽兮知道隋兵非同小可,出招之时格外小心,以防备他的反击。然而,隋兵一动没动,羽兮的拳头打在隋兵的胸口居然没有任何反弹之力!这时,一阵风吹来,隋兵的衣衫随风飘落。
羽兮惊得瞪大双眼,盯着地上的衣衫——
衣衫在,人呢?
又一阵风吹起,衣衫被风席卷而去。
而地上,却空空如也。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消失呢!这实在太恐怖了。除了鬼魂,谁又能做到这一点?那些隋兵显然也被吓坏了,个个目光呆滞,连说话也直打颤:“天哪!原来大头……是个……大头鬼……”
羽兮这些天来虽然遇到了许多不可思议之事,但眼前的怪事还是令他感到一阵脊梁发冷。
“花祭,这到底是怎么……”
羽兮边说边回头,话未说完,整个人已然僵住——
花祭明明站在他身后,怎么突然又不见了呢?
“花祭!花祭!”
羽兮大喊数声,没有回音。此时,他已然从刚才的惊愕之中清醒过来,想道:“幽魂逃遁而去,花祭一定是去追赶了。”
想到这里,羽兮抬头望了望坠落的夕阳,心下寻思:花祭随时能找到我,如今天色将晚,不如进城先找家客栈住下再说。”于是,羽兮一个人进入长安城。
羽兮向来不喜欢热闹,便在一条僻静的小弄里找了家客栈。
这是一家小客栈,有着一个温馨的名字:小暖客栈。
小暖客栈的掌柜是一个瞎子,瞎子看上去五十多岁,一身青衫,很是干净。
羽兮走进客栈,正好看到掌柜在点灯。羽兮等掌柜点好灯,然后说:“我要一间客房。”
掌柜朝羽兮笑了笑,他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很温暖,在他的笑容里,羽兮忽然想起了婆婆,那个留给他和裳儿无尽的美好和思念的婆婆,羽兮在那么一刹那,有一种梦回杏花村的恍惚。
就在羽兮的恍惚里,掌柜朝里面喊道:“小暖!”
从里面马上出来一个小女孩,她走到掌柜跟前,说:“爹,什么事?”
掌柜说:“小暖,这位客官要一间上房。”
小暖这才转身望向羽兮。灯光下,只见小暖长得天生丽质,明眸皓齿,顾盼间竟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妩媚!小暖朝羽兮嫣然一笑,说:“客官,请跟我来。”
羽兮随小暖来到客栈的二楼,小暖推开一间房门,说:“客官,您看这间,满意吗?”
房间不大小小,一床一凳一茶几,干净而简单。羽兮点点头,说:“好,就住这间。”
小暖在房间里点上灯,泡好茶,离去之前对羽兮说:“客官,您先歇着,您的洗脚水,小暖呆会再送上来。”
小暖离去后,羽兮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些年来所经历的种种在他脑中不停的回闪:他原以为,自己与裳儿能牵手一生,没想到自己却被五月十五圆月的魔咒击中……裳儿为了他付出那么多,他就算把整个天下都给裳儿,他也会觉得远远不够的……裳儿是那么的善良和无私,她怎么忍心让裳儿受到任何伤害!……而花祭,那个有着绝美的容貌和失去记忆的超凡的男子,他的幻术与武功是那么的不可思议。能够遇上他,是我羽兮的福分,他落泪的样子让我想起儿时的一个梦,在那个梦里面,我和裳儿坐在婆婆的膝上,我们两个人同时趴在婆婆的怀里入睡,温暖无比……花祭不仅给了他温暖的感觉,而且使他坚信:他很快就可以找到裳儿!……可是现在,他还不知道裳儿的下落,连花祭似乎也陷入了某种难以预测的境地……
就在羽兮沉思默想之际,整座房子猛的抖了一下,接着传来“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地。
羽兮推开窗门,只见客栈大堂里大摇大摆进来一名隋兵,他一脚踹飞了客栈大门,又将壁柜推倒,而后嚷道:“快叫漂亮小妞出来伺候大爷!”
小暖刚从里面的房间出来,听到隋兵的叫声,转身要走,却被眼尖的隋兵发现,他身手极快,飞掠向前,小暖转眼间落入他手中。在三个隋兵的狂笑声中,小暖发出阵阵尖叫。
掌柜“扑通”一声朝隋兵跪下,磕头哀求道:“军爷,行行好,放了小暖,要我怎样都行。”
“老家伙,滚一边去!”
隋兵飞起一脚,将瞎子掌柜踢得连翻数个跟斗,最后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隋兵力大无比,他双手箍住小暖,令小暖动弹不得,然后哈哈大笑:“没想到这么偏僻之地居然藏着如此惊艳的娘们,看来大爷要走桃花运了,哈哈哈!”
小暖双手不能动,连挣扎也变得极其困难,忽然“呸”的一声,一口痰吐在隋兵的脸上。
隋兵怔了怔,随即伸出舌头舔着慢慢流下的小暖的痰,淫笑道:“娘们不仅长得好看,连痰也是香的,来,先让大爷亲一口。”
隋兵自以为小暖已是笼中之鸟,再也逃不出他的掌心,遂装出一副陶醉的样子,眯着双眼,吻向小暖的粉唇……
只听“啪”的一声,隋兵的脸上被人重重的打了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打得隋兵晕头转向,不由自主松开双手,待他站定,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男子,不怒而威。
这个男子,当然就是羽兮。
羽兮望着隋兵,隋兵望着羽兮,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隋兵摸了摸自己被打肿的脸颊,掉头离去。
羽兮没有吭声,也没有看小暖,转身上楼去了。
夜已深。
羽兮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刚才的一幕反复在脑中出现,隋兵离去时的眼神仿佛有着神秘的魔力,令他无法摆脱!他不由得暗暗心惊,寻思道:“难道自己跟那个隋兵冥冥之中有着某种联系?”
“不,不可能!决不可能!”羽兮在心里这样反抗着。
可是隋兵的目光一直影子似的盯着他,他在心里喝道:“你走!你给我走开!”
羽兮越想隋兵消失,隋兵的影子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在他脑子里,隋兵的贪婪的嘴唇在小暖的脸颊上亲吻,小暖则在痛苦而无声的挣扎!
羽兮只觉得内心一阵一阵的烦躁,他猛的从床上翻身坐起,只见窗外,弯月如钩。
注视着弯月,羽兮烦躁的内心渐渐平息下来。在月光的舞蹈里,他幻想着裳儿倾国倾城的笑脸,这一刻,羽兮又露出了干净的笑容。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敲门,接着听到掌柜的声音:“客官,睡着了吗?”
羽兮正要点灯,外面掌柜又说道:“如果客官同意我进去,就不用点灯了。”
羽兮这时才想起,掌柜是个瞎子,而瞎子根本不需要灯光。于是,羽兮开门让掌柜进来。
“掌柜的,有什么事吗?”羽兮问。
“刚才客官救了小女,大恩不言谢,我想送一样东西给客官。”瞎子说着将一个盒子放在茶几上。
“掌柜的,这如何使得。”
羽兮拿起盒子,塞还掌柜。
“客官,长安城中客栈无数,你能够住到我们这儿,那就是缘分。你知道吗,我们客栈已经半年没有客人了,我跟小女许过一个心愿,如果谁来住店,就要送给客官一件礼物。客官,你是小暖客栈半年来的第一位住客,更何况,你还救了小女,客官,难道我们父女俩的这个小小心愿,你都要拒绝吗?”
“可是……”
“这只是一个小小礼物,并非珍贵之物,还请客官收下。”
掌柜说着又将盒子放在茶几上,转身离去。
羽兮在黑暗中默立了良久,终于点上蜡烛。
灯光下,只见盒子已然打开,里面竟是一本幻术心诀——破云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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