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儿的脸很快从羽兮的眼前消失,而且他整个人转瞬间坠入无边的黑暗!在黑暗中,他听到了凛冽的风的呼啸以及自己的灵魂被寒冷撕裂的声音,然后所有的声音很快又消失了……天地间一片沉寂,在无边的寂静的黑暗中,羽兮尚存的惟一意念,就是想再看一眼裳儿倾国倾城的微笑,可是,他明白,这已经不可能了。他这一生再也见不到裳儿,再也不能把整个天下给裳儿,然后亲吻裳儿的额头,对她说,裳儿,让我娶你为妻吧……在他闭目的一瞬,羽兮落泪了。
然而,羽兮并没有死,他慢慢的又睁开了眼睛,然后看见了一张脸。
这是一张梦幻一般好看的脸,无瑕得近乎完美。他的眼睛、鼻梁、嘴唇、眉毛,每一样仿佛都经过精雕细琢,而它们所组合而成的这张脸,却显得那么的和谐那么的华美,浑然天成。
羽兮仿佛置身梦境,呆呆的问道:“你是谁?”
“我叫花祭。”
这张脸微微笑了笑,然后问:“你呢?你是谁?为什么会到这儿来?”
“我?”羽兮恍恍惚惚的说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
花祭又笑了,他的笑容绝美而灿烂。他说:“不过,你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能够活着,还真是个奇迹。”
听到悬崖两个字,羽兮打了个寒颤,他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抬头,果然看见了矗立眼前的万仞绝壁!
所有记忆一下子涌了出来,羽兮突然发一声喊,朝绝壁冲去。他手脚并用,使出全身力气往上爬,然而,绝壁陡峭如刀,羽兮刚爬几步就摔了下来。他不死心,又冲上去……如此往复,直到他的手掌磨出了鲜血,直到他精疲力竭,他似乎还没有死心……
花祭终于拦住了他,说:“你这样子,永远出不了绝谷。”
羽兮吼道:“那你说,要怎样才能出去!”
“我当然有办法出去,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花祭说。
羽兮安静下来,他把自己的身世以及对裳儿的情感以及为何坠入悬崖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羽兮望着花祭,伤心的流泪道:“花祭,你说,我能实现我的愿望,把整个天下都给裳儿吗?”
花祭也听得落泪了,他沉默了良久,说:“羽兮,你放心,我会帮助你完成心愿的。”
花祭说着拉住羽兮的手,羽兮只觉得脚下一轻,整个人快速升起,仿佛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已经站在了绝顶之上。
羽兮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到了绝顶之上,他兀自呆若木鸡。
“羽兮,裳儿呢?你不是说她就在绝顶上的吗?”
听到花祭的话,羽兮才醒过神来,可是,放眼绝顶,哪有裳儿的身影!
“裳儿!裳儿!”
羽兮这才焦急的大喊。
此时,绝顶上雪已融化,阳光热辣辣的直射而下。
“羽兮,是不是你记错了,裳儿不在这里。”花祭提醒道。
“我没记错,就是这里!我知道,裳儿如果不能制成百花玉露救活我,她决意要跟我一道在此坠崖。”羽兮双目含泪道。
“可是,你说过,在坠崖前,绝顶曾有四位高手在此搏杀,其中一位老者必死无疑,老者的尸体呢?”
羽兮四处寻找,绝顶上果然不见老者的尸体,不由得满脸疑惑,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者明明已死,他的三位同门对他恨之入骨,绝不会将他埋葬的,他的尸体会到哪儿去呢?难道也坠入了绝谷?”
花祭摇头道:“不可能,绝谷里只有你一个人。”
“会不会野兽吃了?”
“也不可能,如此绝顶,野兽根本不会上来。”
“那……”羽兮忽然惊道:“花祭,你说,裳儿是不是被三位蒙面人抓走了?”
花祭缓缓摇头:“如果你所说是真的,那天老者所用的乃是玄门至阴武学凝冰咒,冰刃不仅锋利如剑,而且凝聚奇毒,被凝冰咒击中之人,全身所有真气只能用来护心御毒,不然会在数分钟之内气绝而亡。他们既然是同门师兄弟,当然明白此招的厉害,所以,裳儿根本不会被他们抓走。”
羽兮绝望道:“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裳儿究竟会去哪儿呢?”
花祭忽然道:“我想,也许有一种可能。”
羽兮忙道:“什么可能?”
“如果我没有猜错,尽管裳儿十分痛恨死去的老者把你摔下悬崖,但裳儿的心实在太善良了,她不忍心让老者暴尸绝顶,于是要想办法把他埋葬掉……”
“没错,善良的裳儿肯定会这样做的。”
羽兮若有所思:“绝顶上全是岩石,根本无法埋葬尸体,裳儿也许在山下。”
于是,二人从绝顶上下来,当他们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真的看到了一座新坟。而在不远处的一丛荆棘上,挂着一绺紫色的碎布,羽兮奔过去,捡起碎布,又惊又喜:“花祭,这是从裳儿的衣服上撕下来的,裳儿肯定是被荆棘划伤了。”
羽兮大声喊:“裳儿!裳儿!你在哪儿?”
羽兮的声音在群山中缭绕不绝,却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回音。
羽兮不停地喊着,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性命化作哪怕是最微弱的声音,而这声音,只是能让裳儿听到……羽兮绝望而焦虑的呼喊让花祭觉得一阵一阵的疼痛,他们的爱情的光芒照耀着他浑混的记忆,在他的记忆里,有一张倾国倾城的笑脸,他不知道那是谁的脸,他的记忆是从看到羽兮开始的——
我叫花祭,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花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坐在深潭边的青石上。深潭在绝谷之中,而我,我知道万仞绝壁根本困不住我,我随时可以离开绝谷,离开深潭,但是我没有,我就这样坐在潭边沉思。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固执地告诉自己:我应该想起一些事情,想起一些人,我不可能没有过去,我的生命不可能是空白。
但是,我的一切努力是那样的徒劳,我依然对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一无所知。
直到我看见了一个人,后来他告诉我,他叫羽兮。
羽兮从深潭里浮上来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依然是一片空白。深潭里的水很冷,羽兮看上去已经被冻僵了,我念动咒语,将羽兮托出水面,又让他躺在干净的石板上,然后,我召唤出暖风,将他的衣服吹干。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高深的幻术?为什么懂得咒语?为什么在他没出现之前,我想不起那些幻术和咒语?
羽兮的身体几乎变成了冰,可是奇怪的是,他的心脏还保存着极微弱的跳动。于是我又念动咒语,我要让他慢慢苏醒过来。
羽兮用了五天的时间才恢复知觉。在这五天的时间里,我依旧天天坐在深潭边的青石上,依旧注视着清澈的水面和耸立如刀的万仞绝壁发呆,只是,我的脑子里不再空空荡荡,里面有一个声音不停地重复:魔舍利已经苏醒,灾难的轮盘开始转动,花祭,有一个人将会感动你……
除了这个声音,我还看到了一张脸。
这张脸就浮在水面上,对我微笑。
我好像第一次看到这张笑脸,又好像在哪儿见过,她在水面上忽隐忽现,倾国倾城。
我猜想,一定是我的记忆之门被锁上了,而羽兮,也许就是那把开锁的钥匙。
我对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心存疑虑:因为,我没有记忆,没有过去,也没有情感,空白的我会被感动吗?直到羽兮醒过来,直到他告诉我他与裳儿的爱,我流泪了,我从来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美好、这么温暖、和这么令人落泪的情感,我发誓,我一定要成全羽兮和裳儿的情感……在我离开绝谷的那一刻,我想再看一眼水面上那张倾国倾城的朝我微笑的脸,可是,水面上只有一层朦胧的雾气和白色的阳光,那张笑脸已经不见。
但是,在我的心里,那张脸依旧存在,那么温暖,朝我微笑,倾国倾城。
我终有有了属于自己的记忆。
我不知道记忆里的这张笑脸属于我的过去还是属于我的将来,但是,现在,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朋友。
他就是羽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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