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庆,长安?”
说话的人约莫二十左右,身着一袭青衫,眉目清秀,只不过眼神阴郁,总让人难以亲近。
“是的,长安探子的飞鸽传书,消息想来是不差的,李孝恭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三十六将,居然没能把这个宇文家的小子拦在草原。”接口的却是那裴寂,自从李氏二将死在北边后,他就倍受李孝恭的排挤,如果不在这个是诋毁两句,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青年皱了皱眉头,好半晌才道:“孝恭叔也有深意,听说此事已由玄宗圣地的人处理,如果我们李家贸然插手,惹怒了玄宗,那可就……”
裴寂缩了缩脑袋,这玄宗圣地总领天下武林,哪个正派和它没点干系,如果插手玄宗的事情,那不是给李家自找麻烦。在眨巴了一下眼睛后,他道:“既然是玄宗的事情,自然不能多管了。不过那宇文成庆对我李家总是一个祸害,不能早日解决了,我心里就是不塌实。”
“这个我自然知晓,不过现在父亲还留在长安任殿内少监。如果派人过去,万一给查出来,到时候,父亲可就……”青年轻轻摇了摇头,一时难以做出决断。
裴寂微叹了一口气,道:“建成呀,你就是心太软,老是顾前顾后。比起来,世民不过十四岁,处事可要果断多了。”
被称为建成的青年正是唐国公李渊的长子,他听着裴寂的话,心中虽有不快,但也没怎么恼怒,只是摇头道:“世民能干,也是我李家的福气。现在是多事之秋,能有一个帮手总是好的,不过……”
并没有说完这话,李建成的眉头皱的更紧,也不知道他心中盘算着什么。
裴寂也是无言,他与李渊打小一起,可谓密友,更是看着建成、世民他们长大,虽然本身的才干并不是太出众,但是对于李家的忠心却是无疑。他也清楚李建成的难处,这太原李家虽然世代显贵,但是并没有多大势力。现在这点根基,也是李渊任荥阳、楼烦两郡太守的时候留下来的。如果贸然在长安把那宇文成庆除了,先不说玄宗圣地,就是那朝廷,万一给追查出什么来,那在长安任职的李渊第一个被砍脑袋。
可留着宇文成庆,就算不忌惮他把草原的事情抖搂出去,光是那个人,如果让他成长起来……
这个时候,裴寂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宇文成庆的容貌,然后汇成了一头巨大狰狞的怪兽呼啸着扑了过来。
全身打了一个冷战,裴寂不愿再想,在脑中自是盘算着如何除掉那宇文成庆,在长安不行,那只有在别的地方动手。可是,那宇文成庆进了长安,还会出来吗?
没等裴寂想透这一点,一名侍从急冲冲从外面跑了进来。
“建成公子,裴大人,长安秘信!”
“拿上来!”
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秘信,扯开一看,裴寂展眉笑道:“好事,好事。”
然后挥手让那侍从退下。
一边李建成略有不解,瞪眼道:“这是什么信?”
“这是你父亲写来的,看这落款,是两天前写,长安到这里,有几百里路,只怕是轻功最好的李迅日夜兼程送过来的。”
“信上写着什么?”
“你父亲不日就要被提拔为卫尉少卿,虽说不清楚那隋炀帝打着什么主意,不过现在你父亲暂无性命之忧。所以你父亲让你少安毋躁,不得轻举妄动。”
“这个自然……”
“还有,你父亲说,高丽之战惨败,大隋元气已伤,而且近日里,又有一些朝臣在议论再伐高丽的事情。如果隋帝二次征伐高丽,那我李家的机会就真的来了。到时候,你父亲会要求担任督粮官一职,找机会回转太原。在这之前,需要你多加运动,多结识太原的豪杰,笼络人心。”
“这个孩儿自当效力。”
“还有就是,你父亲信中特别提到那宇文成庆。”
“恩?”李建成吃了一惊,不禁失声轻恩了一声,满眼不解望着裴寂。
裴寂也没立时回答,从一旁取过烛台,将那密信点燃,火光映亮了他略带肥硕的脸庞。
等着火灭,裴寂搓了搓手,道:“那宇文成庆已经升任鹰扬中郎将,不日调任江都留守。你父亲特别在信中用名语道,此子虎步龙骨,不可小看。”
李建成心中一寒,他自然清楚父亲的密信多半是用暗语,也只有这裴寂能从那满篇的“长安天气晴朗,我身体尚好,家中无须挂忧”的话中看出内在意思。如果父亲一旦用名语写那宇文成庆,那定是对这人重视万分。
“那父亲的意思……”
裴寂心中一阵哀叹,这建成也太过宅心仁厚,丝毫察觉不出李渊口吻中透出的另一个意思,不过作为他日守成之君,倒是可以。但在这之前,还是需要自己这样的人黑着手,代为处理才是。
“从长安到江都,漫漫三千余里,就算骑千里骏马都要三天,慢的话,只怕要一个多月。现在黄河冰封,最省力的办法,只有南下汉中,由水路过襄阳,然后转陆路到汝南入淮水直到江都。”
李建成一时不明了这裴寂为什么说这些话,只是睁大眼睛,瞪着他。
裴寂停顿了一下,知道只能把事情挑明了说,在咳嗽了两声后,他就压底了嗓子道:“这一段路,现在是妖兽、贼匪横行,如果光是那宇文成庆,出点什么意外,根本不是稀罕事情。如果我们在派点好手过去,顺带着将消息传给玄天圣宗的人,你认为,这宇文成庆还能活下去吗?”
李建成一时呆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裴寂拍拍他的肩膀,道:“建成,这事情就由为叔来操办,不用污了你的手。还有,你父亲的意思,你也应该清楚,只要是对我李家有害的人或物,务必清理干净才是。”
李建成只感觉身子一软,倒退了几步,坐到位子上,说不出话来。
窗外飘着的,满是雪花,落在李建成的眼里,白的刺眼。
这天下,还真是要靠血和污垢来争夺。
这个声音,在李建成的心中回荡,久久不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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