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八年十一月
一个月前,祁连和突厥的战争,早已化成了草原上的风信子,四下飘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怀念这场战争的人,并不是没有,数千名战亡者的家眷,是不会忘却那血雾弥漫的日子。但是,生活还必须进行,如果沉迷在悲痛中的话,只怕连今后怎么生活都会变的不知所措起来。相对而言,此后的生活对于双方来说,确实显得分外坎坷,以至于连追念亡者的时间都没有剩下多少。
突厥人在一个月内又发生了数次小的兼并战,聚集在阿史那部落旗帜下的军队,扫荡了大半个草原。许多不服从阿史那天神教诲的部族被连根拔起。一时间,整个草原都有种即将统一在阿史那部落旗帜下的感觉。
另一方面,隋朝讨伐高丽惨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隋炀帝的冕驾才入长安,各地的反乱就如同燎原的野火,不可抑制的泛滥开来。
其中以翟让的瓦岗军和窦建德的河北军最为势大,这两支义军不断收罗能人志士,攻打大隋的州县。一时间,已经到了义军锋指,官军溃散的奇特情景。大隋朝从建立起,不过短短二十余年,骁勇善战的武将之多,甚至可以用过江之鲤来形容,诸如来护儿、薛世雄、周法尚等等都是当世名将。而且隋军装备精良、作战骁勇,若不是辽东之战,何来如此窘境?
更糟糕的是,各地均有妖兽出没的报告,但是各地军府不是被义军牵制,就是无可用之兵,只能任由妖兽作乱。一时间,百姓流离失所,困苦不堪,偌大一个隋朝,就这么从鼎盛繁华,跌落到内外交困的末路中。
当然,这一切,并不为宇文成庆所知道,在帮助祁连部落的人安定后,他就要了几匹马,踏上了回归中原的道路。
同行的,还有祁连紫荆。
“跟着宇文成庆,保护他的安全,这个是报答他对祁连部落的恩情。”
这个是祁连破拉着紫荆的手,语重心长的话。
其实祁连破的心思,多半是想让紫荆能和成庆生活在一起。不过他心中也是清楚,紫荆是一个执拗的人,如果明着这么说,只怕这事情连提都别提,用这种方法,或许更好一点。
只不过,在当事者的心中,却留下了颇大的偏差。
“我是保护宇文成庆去的,只要关注他的安全,就没有关系了。”
这个是跳动在紫荆心中的想法,这个想法忽略了她对成庆的一切感觉,将自己定位在保护者的身份上。而另一边,宇文成庆也颇觉尴尬,呼延纳哲的死,在他心中留下莫大阴影。他从小接受的是正统儒家教育,对于伦理之道向来是看着重,虽然在草原上的生活,激发了他摆脱束缚在他身上的伦理教导的想法,但是现在,他还是跨不过呼延纳哲用鲜血筑出来的心理屏障。
所以这一路上,这两人也是相对无言。
就这么过了二十几日,眼看着冬日的雪花就要飘落下来,他们终于来到了隋朝的京畿要地——长安。
这长安原本叫“大兴城”,始建隋开皇二年六月,至次年三月完工,乃是宇文恺设计督造。这宇文恺可是隋朝名人,乃是天才建筑学家,他设计的城市多半气势恢弘,布局合理。这长安城更是他的得意之作,整个长安城规划整齐,作棋盘状。其南北向街道十一条、东西向十四条。街面中间高,两侧低,旁边均有排水沟,更是种满绿树,巍然成荫。皇城正门朱雀门前的朱雀大街,是贯通京城南北的上轴,北连宫城,南出明德门至郊祀之所,特别宽阔,约莫两百步左右。
虽说这一路走来,四处皆见败落之像,惟有这长安,依然繁华无比。特别是这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到处充斥着喧哗之音,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胭脂香味。
“这里……就是中原……长安……”
即便是祁连紫荆,见着这宏伟都城,一时也是呆立当场,失神之下,不得不问出此言。在草原之上,如何能见着这许多人,即便是和突厥人开战那会,汇聚在祁连旗号下的人也不过万人。可这举目望去,满是人头,一直延伸到大街尽处。在那里,城楼高耸,城楼之上,幡旗林立,旗下更是站满威武勇士,手握长枪在阳光之下明亮一片。
“啊……不错,这里就是长安。”
另一边宇文成庆也是有点恍惚,离别中原四个月,就如同隔世一般。眼前一切虽然熟捻,但是落在眼中却又显得那么陌生,所谓物是人非大约指的就是如此。想当年,宇文家在这长安城中何等荣耀,可经历征辽一战,族中名将多半战死,特别是武威宇文一脉,几乎死绝,现在也只剩下自己一人而已。
也许是宇文成庆二人在长安门口站立太久,再加上他们身上所穿,多是大漠之上的皮袄,身型体格也异于一般中原人,立刻就引起门口卫兵注意,挺起明晃晃的长枪就压了上来。
“什么人,可有通关文牒!”
那些卫兵心中紧张,声音略带颤抖,只怕是宇文成庆一个回答不妥当,就在他身上刺出几个孔来。
宇文成庆也是一愣,在身上摸索了半晌,才举出一块牌子。
“我乃大隋鹰扬校尉,宇文成庆!”
这名号一出,顿让那些卫兵忌惮起来。其中一个畏畏然踏上了几步,从宇文成庆手中接过牌子,左右翻看了一下,脸色顿时大变,退后了几步,突然转身就奔回长安城中。其他人也是一呆,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可没等多久,就见着一个穿着长安护城官服饰的男子急奔了过来,然后就扑倒在宇文成庆面前。
“宇文将军,属下怠慢,罪该万死呀!”
这声称呼,直让宇文成庆茫然,这护城官怎么说也是六品以上,自己不过是一个八品的校尉,待遇未免太过优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转过头去,看了一下身边祁连紫荆,在她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愕。
“冬冬——”
几乎同时,树在城头的大鼓被敲响,整个长安都被这声音给震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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