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吗？”

　　祁连联盟的人犹如浸没在一场虚幻的梦境中，周围的一切都显得不切实际起来。突厥人缓慢而坚定的往后退去，虽然他们的阵型松散，而且缺乏更为有效的指挥，但是祁连联盟，再也没有实力前去追击。

　　“我们胜利了吗？”

　　这个疑问同时升腾在祁连人的心里，不过所有人都知道答案。残存的祁连人不足六百，就连组织起象样的冲击都没有可能，而突厥人，至少还有五千人以上的兵力。现在已经不能用我方死两千，对方死五千的绝对数字来麻醉自己，所有人都清楚，祁连联盟，实际上已经完蛋了。

　　祁连紫荆也恍惚而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刚刚确定了呼延纳哲的死讯，是被长矛贯穿了胸肺，失血过多而死的。

　　死的时候，非常痛苦，不过似乎并没有留下太多的遗憾。

　　“这样也好……至少……能在天上，保佑宇文兄弟和祁连紫荆……”

　　这是呼延纳哲临死前，断断续续留下的遗言。

　　“这样，就可以吗？你死了，不过是让我当寡妇而已……”

　　祁连紫荆惨笑了一下，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如果呼延纳哲还活着，或许还有可能，但是一旦他为了祁连部落战死，就算是为了部族的荣誉，自己也不能再嫁给第二个人。以后，都将以呼延纳哲未亡人的身份活下去……

　　不过祁连紫荆的心中还遗留着疑惑，到底是什么，迫使突厥人放弃如此的优势撤退的？

　　在扫视了四周后，她才发现，有一队人并没有出现在战斗序列中。

　　那队人，就是宇文成庆的百人队。

　　遥望远处的突厥大营，就见着那边升腾起淡淡的尘烟，这种尘烟，只有是大批的军队调用才会出现。如果猜的没错的话，突厥大营，遭受了袭击。

　　祁连紫荆虽然是战祭师，依靠祈求天神，来获取战斗的力量，但是她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天降神兵的说法。将这一切都联系起来，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宇文成庆，率领着自己的百人队，突袭突厥大营……

　　突然间，祁连紫荆升起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原本自己沉沦在痛苦的抉择中，可一眨眼间，和自己有关的人，都可能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如果连宇文成庆也……那我也没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做出了这个决定后，祁连紫荆跨上了一匹无主的战马，挥着鞭子，向突厥大营的方向冲了过去。四周的祁连人一片惊愕，他们本能的寻找着战马，跟随着祁连紫荆的身后。几百人的队伍，刹那间汇聚成惊人的声势，卷向了突厥人镇守后阵的部队……

　　血，落下。

　　步利哲禾退开了几步，睁大了眼睛，没有说话。

　　总共三次，这个叫宇文成庆的人，被自己的大剑砍倒了，又再次站了起来。

　　他身上受的伤，足够普通人死几十次，可是现在，他依然拄着残破的战刀，站在那里。

　　四周是一片惊愕声，突厥的士兵在处罗的指挥下陆续回到了大营，在目睹了这场决斗后，难以控制自己的喉咙。并不是说这场决斗如何精彩，那个叫宇文成庆的人根本没有半点机会，甚至连让步利哲禾大祭师受伤的机会都没有。可是，这个家伙，就如同不死者一样，每一次都能稳稳的站在那里。

　　“这个家伙，还是人吗？”

　　所有人都升腾起这个念头。

　　“你，打不过我的，放弃吧。”

　　步利哲禾突然有种想退缩的感觉，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哀求的味道，这个本不是做为战祭师应该出现的想法，但是面对这个已经摇摇欲坠的宇文成庆，他实在升不起半点战斗的欲望。

　　宇文成庆并没有听见步利哲禾的话，他只是站着，然后双眼无神的凝望着空寂的苍穹，苍穹之顶一片湛蓝，穹顶的朵朵白云幻化出无数的人影后，突然收拢着挤进他的眼睛。

　　“杀！”

　　一声惊天暴喊，宇文成庆就如同被什么推动着一般，再次对步利哲禾发动进攻。

　　步利哲禾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大剑锋刃，迎着宇文成庆的腹部横切了过去。

　　“哧——”

　　感受到锋刃划过肉体，步利哲禾收剑站立，另一边宇文成庆整个人飞掠了出去，趴在地上，没了声息。

　　“这一次，该结束了吧……”

　　即便是步利哲禾也觉着自己的眼前有点模糊，左手的伤口不停渗出血来，一点点抽走他体内的精力。

　　这个宇文成庆，居然能坚持到现在，简直是奇迹了。

　　没等步利哲禾感叹完，四周一片惊呼再次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宇文成庆，再次站立起来。

　　突然间，步利哲禾感觉到自己一直所坚持的战祭师信仰在眼前崩塌了，自己再怎么虔诚，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从死亡的边缘爬起来，继续战斗。虽然不知道这个宇文成庆，为什么这么执着，但是，光是比拼毅力，自己已经输了。

　　再战斗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步利哲禾在一片惊愕的眼光中，将自己的大剑插进了土地。

　　“我，步利哲禾，从今日起放弃战祭师之名，这一次比斗，宇文成庆，胜了！”

　　声音很响亮，几乎每一个突厥人都能听的明白，没有一个人斥骂步利哲禾是懦夫，面对着摇晃站立的宇文成庆，突厥人的心中除了畏惧，就是钦佩了。就在此时，步利哲禾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伸出手指，猛得插进自己的眼眶中，硬生生刺瞎了自己的眼睛，然后扯下了一段衣襟，围在头上。

　　就看见那条衣襟，在眼眶处，渗出两团鲜红，分外刺眼。

　　“咣当”一声，一名突厥士兵扔到了兵器，扑在地上，整个人都匍匐在那里，做出了突厥最崇高的伏地礼，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眨眼之间，数千名突厥士兵趴在地上，哭咽之声不绝于耳。

　　“我们，回家！”

　　始毕可汗适时张开了手臂，在一大片匍匐着的突厥人面前，大声喊道。

　　“突厥，从这一刻开始，将不可战胜。”

　　这个念头，突然升起在始毕身边的处罗心中，能不能消灭匈奴人，已经不重要了，突厥人，必将统一在阿史那部落的旗号下。但是，这一刻，站在那里的却不是自己，真是莫大的遗憾，看样子，还要过很长的时间，才能将突厥握在自己的手中。

　　不过，不要紧，自己有的是时间，只要耐心好，将完整的突厥部落握在自己的手心，也是不错的主意。

　　所有的一切并不为宇文成庆所知道，最后的毅力支撑着他没有倒下。但是他的大脑已经陷入了混沌而无知中，只能模模糊糊感觉到隆隆的马蹄声，当声音消散的时候，过了良久，才有一团人影扑倒在自己的面前。

　　“成庆……”

　　音而清亮，也很熟悉，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断裂，然后，他就失去了意志，眼前是一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