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的到来,没有让祁连族的人们兴奋多久,他的作用,多半和一般的行脚商人一样,只不过买卖的东西,更为庞大一点而已。而且现在和突厥人的战斗已经箭在弦上,外面的探子陆续回报,突厥人的精锐兵马已经赶到处罗的营地,大约有六千人,打着始毕可汗的金狼大纛。
这个消息,还是让祁连破紧张了好一阵,六千人虽然不是大数目,不过连始毕可汗都已经亲临,那就意味着突厥阿史那部落全面参战。就算能歼灭这一支军马,可后面就是十数万突厥精兵,光靠着几千人马,根本不是对手。
“先打败对方,然后谈相应的条件。”
草原上的思维大致如此,而且也得到所有匈奴部落长老的肯定,这种想法,也颇让宇文成庆吃惊。这如同打了别人一下耳光,为了让对方不要随意反抗,再打一下重的一样。这种强者为尊的思维,也只有弱肉强食的草原上才会存在。
不过这样的话,也压制了宇文成庆想要回中原的想法。这个想法是由裴寂的到来,突然激发出来的。虽然在中原,他已经没有多少亲人,但是对于故土的牵挂,却是每一个中原人根植在内心深处。
“至少,还可以再见见祁连紫荆。”
宇文成庆是如此安慰自己,只不过,自从他回到祁连部落以后,祁连紫荆就一直躲着他。就算是当面看见,也谈不上几句,就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分开了。对这事情,宇文成庆是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明白其中因缘由来,而唯一能说上话的呼延纳哲,在养好伤后,就从成庆的视野中消失了,再也没有看见过他。
现在也是战情紧迫,突厥人的游骑时常出没左右,也容不得宇文成庆在儿女私情上多加纠缠。毕竟祁连部落对他有两次救命之恩,如果不能在这次对突厥人的战争上出点力气,那还真是愧对天地良心。
好在在那幻境之中,左右无事,学了一点训练兵卒的法子。这法子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多半是从孙子兵法、吴子兵法上摘录下来,只不过由那老妖加了批注,看上去更容易明白一点。而宇文成庆也不是那种绝顶聪慧的人,最多也不过学了一点皮毛,现下唯一能用的就是用各色令旗指挥人马。
草原上的作战,多半是靠着一方武勇,就连阿史那这样的大部落,指挥军队,也不过靠着牛角号声,明令进退。这法子委实笨拙了一点,若是对方也用牛角,多半就混乱了视听。当然,突厥人这里还有号骑左右联络,不过,这法子总不能常用,特别是在混战的时候,任那号骑怎么去找前线十人长、百夫长、千夫长?
相比之下,宇文成庆这令旗的方法就显得好了。用五色旗帜表示进退攻守,只要不是瞎子、傻子,稍加排练就能明白旗色意思。再多加排演几次,这旧匈奴部落的三千多人,在令旗指挥下,那是进退自如,攻守有序。光是这一点,就比那些突厥人强上不少。
这一下,一干匈奴人的长老,对这宇文成庆那是刮目相看。草原人本来就耿直,只要你有本事,他们就服你。商议之下,就给了宇文成庆一个百夫长的职衔,然后挑选了一百名骁勇猛士调归成庆指使。
宇文成庆原本也有一个鹰扬校尉的职衔,不过那只是一个虚职,手下那是半个兵卒都没有。这一次,这百夫长的名号虽然不响亮,但毕竟还能指挥一百号壮汉,也着实让成庆兴奋了好一阵子。
不过既然有了这职权,就要为这一百人的生死负责,宇文成庆在大隋军中那是看惯了那些个军官,将属下士卒当杂役使唤的模样。所以心中早早发誓,如果自己有了实权,一定爱兵如子,当一个好官。
可一旦到了实际,宇文成庆才发现自己如何幼稚。这草原人虽然性子耿直,但是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想法。十人长之间那也是矛盾重重。部族的差异、能力的差异甚至是习惯的差异搅混在一起。
上任没几天,就因为一个十人长拒绝服从命令,而搞的异常尴尬。
“我是丘林氏的勇士,凭什么和须卜氏的懦夫同为十人长?”
所谓须卜氏的懦夫指的是另一个十人长,光是以武勇来说,确实只能用无能来形容。可是这个人,脾气很好,平易近人,也颇得一干属众的拥护。
“如果要换十人长的话,那我们也不干了!”
这事情闹的纷纷扬扬,搞的宇文成庆心力憔悴,有几次,他差点想要请辞。如果不是念着那祁连紫荆现在已经是千夫长,如果自己连小小的百夫长都当不象样,那只能让紫荆笑话,越发没机会找她谈话。
所以成庆也是咬下牙根,硬是抗下了这位置。这几日,也不忙着训练这干士卒,每日就周旋在一干十夫长之间。在搞明白情况以后,这才做了决断。首先将那须卜氏的十人长升任五十人长,负责百人队的后勤管理,然后将那丘林氏的十人长解职,让他当自己的一个亲随。
“我惩罚你,是因为你不听号令。但是你是丘林氏的勇士,所以我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你。如果有什么异议的话,你可以立刻离开。”
宇文成庆是如此对那丘林氏的十人长道,这番话虽不能让那丘林氏的十人长心折,但也让他对这处断没有异议。而那须卜氏,明着是升职,但也脱离了战斗序列,可以充分发挥他的亲和力,而不需要考验他的战斗能力。
这一番处置下来,这百人小队总算安稳了下来,旁人也知道这宇文成庆赏罚分明,并不容小看。此后,成庆才能安下心来,训练这百人小队。也是与祁连破关系好,从太原李家那里搞来的精致兵器多半是分给了成庆的百人小队。虽然不能说全副武装,但是每一个人都能分上一把锋利的战刀,一块坚硬的牛皮护盾,再加上原本就有的角弓、利箭,也能算得上是像模像样的战斗小队。
不过这种规模的部队,用在正面交锋的战场上,用处也是有限。只怕几场仗打下来,这百人队的人名都要更换一遍。
宇文成庆可不是那种崇尚“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冷血者,在他的考虑中,更多是想让这一队人马成为“奇兵”。所谓“以正合,以奇胜”,这个是兵书上都写着的道理。虽然宇文成庆并不是很理解里面的深意,但是出奇兵致胜的想法还是根植在他内心。毕竟征辽之战,百万隋军被高丽人的游击部队打的落花流水,还是几个月前才刚发生的事情。
所以,这个百人队的训练完全和其他部队不一样,并没有正规的阵战打法,也没有培育小队战士骁勇不畏生死的情操,唯一留有的是速度,以及见机行事。
所谓见机行事,按照宇文成庆的说法是:“如果看见打不过,就逃吧……”
虽然宇文成庆的部属中,没有一个认为这是草原勇士该学习的东西,但是由于宇文成庆的百夫长权威,所有人不得不迫使自己去学会这种,看上去非常羞耻的行为。
就这样,度过了十天的日子,没等这些人操练纯熟,一个噩耗就传进了宇文成庆的耳朵里。
“祁连紫荆和呼延纳哲,在三日后举行婚礼!”
此时已为大业八年九月二十一日,草原上呈现出一片金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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