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惊蛰。复仇之旅。]
接过那柄孔雀长翎刀的时候,天山雪无意触到了母亲冰凉的手指。她看见刀面上雕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雪莲。母亲告诉她,当年五个杀夫仇人的血和泪能使这朵雪莲在刀身上绽放。
那一天,天山雪刚满十八岁。这个自小在天山脚下长大的女孩,手握孔雀长翎刀,黑纱蒙面,被命运之手决绝地一推,就此踏上了复仇之旅。
晚风呼啸着驰骋在广袤的原野上,闪电像利刃撕裂天边的乌云,天山铁一般的脊梁像沉睡的巨人伏在荒原尽头。
走上大道后,天山雪不由回头一望。她看见自己和母亲隐居的房屋呈现出夕阳般的颜色。红色的火焰贴着茅屋在晚风中猎猎起舞。她听到了茅屋破碎时分裂的响声,看到了如水珠般四溅的火星。在初春的惊雷声中,那堆火焰轰然倒塌,像水一样在地上洋溢开去。
天山雪丝毫未动容,她只是冷冷地转身,沿着大道继续往前走。道路在她脚下,面无表情地向前延伸开去。母亲自焚而死的用意,她深深领悟到了。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这世上已无她的栖身之处。父辈恩怨的具体细节,她无从知晓,而这些已不再重要。她心中仅存一个明确的信念:复仇。
[四月初六。清明。汗血宝马。]
时光如掌心中的流沙,攥得越紧,滑落得越快。之后的一年,从西域到长安,一路上,快意恩愁,天山雪成功终结了四个仇人的生命。
而面蒙黑纱﹑行踪不定﹑出手似电的她,渐渐成为江湖中争相传诵的传奇。
及至这一年的四月初六,清明之日,天山雪来到了大唐西阳关。
她在寻找一个叫莆一苇的女人。此人早已隐退江湖多年。据说,她在驰骋武林多年后,晚年时心生忏悔,自废毕生武学,隐居于大漠深处。
而想进入这无垠沙漠,没有好的坐骑和好的向导是万万不行的。
天山雪走进闻名遐迩的玉螭坊,她告诉坊主,自己想挑选一匹好马直穿沙漠。
坊主姓韩名干,是一青年俊秀男子。他见天山雪选中了一匹精壮纯血公马,连称不妥。
天山雪问他为何。他娓娓解释道:“纯血马虽速度惊人,却过于娇贵,且此马正值壮年,自控力和持久力都未到火候。如果你要过沙漠,这马是万万不合适的。”
天山雪冷冷瞅他一眼,眉毛一挑:“那有劳你给我推荐一匹好马。”
韩干读出了她眼神中的挑衅。到底是年轻气盛,他将她引进自己的后院。天山雪看见一匹棕色骏马静静伫立在庭院的草垛旁,眼神安静温顺,身体却雄厚矫健。韩干得意地说:“这是玉螭坊最宝贵的一匹马,我从未给外人看过,你是第一个。这汗血宝马是世上最神秘的马种,持久力和耐力都相当惊人,骑它过沙漠是再好不过了。”
天山雪自幼便与母亲相依为命,对凡世生活的规则毫不谙熟。她看中这匹马,便决意要买。
韩干哭笑不得,这汗血宝马乃世间罕品,他一手将它养大,感情深厚,自己不过逞一时之快,有意在她面前显耀一番,岂可说卖就卖。
天山雪见韩干不肯,便说:“既然这马你不舍得卖,不如暂借我一用,同时有劳你带路,和我同进沙漠,待我完成手头之事,将马还给你便是。”
这蒙面女子,真是不可理喻。韩干疑惑地瞥她一眼。
天山雪见他不语,继续道:“我并不想连累你。只要你带我进沙漠,找到一个叫莆一苇的女人,我自然让你安然回来做你的坊主。”
韩干神色突变,一字一顿道:“我绝对不会跟你去的!”
天山雪何时尝过被拒绝的滋味?她见韩干骨骼清奇,谈吐不俗,且熟悉沙漠地情,心里早已决定掳他一起走。她冷冷嗤笑一声:“只怕由不得你了。”
话音刚落,她便上前一把抓起他,抛于马背上,自己随后也跃然而上。韩干乃一介书生,天山雪的力气和举动惊得他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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