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还是个砍柴人的时候,她就和他在一起了,草草的迎亲,草草的拜堂……总之她义无反顾地嫁给他了,为的他的眼里只有她。
初初跟着他的时候,日子并不好过,但是江湖偌 大,难得的是寻到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明明他才是那个干苦力的人,凡只要能沾上荤腥,他必定会把最大块的肉夹到她的碗里,自己扒拉着与平日无异的青菜野菜; 每每自己偷偷攥上一笔钱,也不会像别家的汉子那般打酒来吃,反倒是走上好十里的路,到城里的布庄给她扯布,哄着她穿上,自己却把她缝制的布衣用麻纸包起 来,只说是看到她缝制的新衣,就如同上身了那般高兴。日子虽是清贫,却靠着他幼时从早早逝去的亡父学来的刀法,在一堆砍柴人中脱颖而出,砍柴打野味的钱不仅还清了聘礼迎亲时借的外债,还小有余刃起来。
那日,他兴冲冲得跑回家里来,把她从织布机前牵起来,拉着她坐到家里唯一四条腿的凳子上,虔诚得从怀里掏出一个被厚厚纸包住的东西,层层拆开以后,竟是一个全新的银簪子, 他小心翼翼的取出簪子,细细插到她的发髻上,兴奋地说道:“俺家娘子也跟城里的夫人一样,带上漂亮的银簪子了!”低头,却见她的眼泪如珠串般滴下,他慌忙 拿手去擦,却因为手上的茧子擦红了她的脸,他愈加慌乱,只哄着“娘子别哭,娘子别哭,这簪子是俺在地主爷那跟他下人比试赢回来的,不是俺……乱花钱买 的!”从身上扯出还算干净的衣服,颠来倒去得说着这些话,小心得给她擦去泪水,却惹得她更多的眼泪。她晓得是因为自己与父母闹翻,放弃嫁给富贵公子使得他如此急迫得想要她好,想要别人看到她嫁给他是没有错的。
从那簪子事 后,他变得更加辛勤,早出晚归,身上被野兽和枝叶划伤的痕迹也越来越多,心疼得她无以复加,叮嘱着不要再如此辛劳,憨憨笑着应了却不听,仍旧如此。心下着 急,便生一计,每日强撑着等到他归来,拉过他来,为他上药,数日后,他就早些归家了——他疼她如此,怎舍得她为了自己晚睡,只是日里更加努力。一日,他追 着山鸡漫山得跑,正拐过一处石壁,不妨扶到了一处凸起,霍地一声旁边石壁破开了一个洞口,回头一看那山鸡已是没了影,仗着艺高人胆大,他扎了扎裤子,勒紧 了裤腰带,把斧子提在手上举着向前,刚走没几步就看见一坐化骸骨,身前有一个纹饰匣子,他走过去,把斧子立在脚边,对着骸骨做了个揖,就取下了盒子,就听得身后石壁传来嘎吱声音,顾不得打开来看看就提着斧子一气奔跑出去,堪堪歪着身子冲出去,那石壁就轰得一声落了下去,再摁那个凸起也没了任何动静。他方想拆了匣子来看,又停了下来,用衣服包住双手,放到半尺开外才小心翼翼得打开,却见是一本内功秘籍以及配套的轻功, 心里不由有些失望,并不是娘子所喜欢的亮晶晶的饰品。忽而转念一想,若是有了不俗的实力,便可像江湖里的大侠那般来去自如了。心中欢乐些。便把盒子塞进怀 里,然后随意用斧子劈中了一只小野猪,摘了些野菜就家去了。至此,他开始每日边修习内功武学轻功,边打猎砍柴的日子。许是他领悟力高,年许便把书上内容习 得大成。看着屋里忙碌着的衣着朴素的她,心里暗暗发了誓,务必让她过上比那富家夫人更好的生活。向娘子辞行,到那江湖里开始闯荡,他想着娘子昔日喜欢蔷薇色的胭脂,就跟着开胭脂家的掌柜去江南行货,作为一名保镖,只为拿得最新鲜的胭脂;他念着娘子昔日喜欢蜀绣的料子,就独自一人摸索着向西南行去,只为得到最正的蜀绣布料;他记着娘子最喜欢洛阳的汉建宁宫中香丸,就去找那制香为他解决仇人,只为得到他平生得意之作;他忆起娘子喜欢霸气的棍法,他就为丐帮的成长义抓了无数次的野狗,得到了名闻江湖古谱打狗棒法……
他看着她因他归来的笑靥如花,不管身上还带着多少伤痛,那一瞬间都得到了最好的治疗,看着她欢欣得捧着他获得的 东西,看着她心疼得为自己上药,心里无限的满足。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家里的房子从最初的小茅屋变成了木屋,又从木屋变成了砖房,又从独立的砖房变成了有院 子的石屋,再从有院子的石屋变成有围墙的坚固庄子。虽说比不上万兽山庄,金针沈家等那般有名,但也是小有名气了,至少也有了些仆从。
当他再一次兴冲冲得捧着江湖盛传的淑女剑回府时,却只见得挂满了白色的帷幔——她竟已是离他而去。跪在她的坟头前,看着那些年来他为她收集的东西,依旧崭新得如同他刚刚拿回来得模样。
她给他留下的信说:“我最爱的是,那些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哪怕是受伤的你,都让我感到幸福,因为那时候你是属于我的。我一次又一次得等着你,从青丝到白发,我依旧是那一句,与你在一起很幸福,而最幸福的时光便在刚刚嫁给你的时候,你在我的身边,我在你的身边。”
作者:赫连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