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见到了那把剑。

　　赤红色的剑身犹如被鲜血浇灌而成。细长的剑有一半被插在土地中，剑柄上并没有主人有力的手掌。嗜血剑的主人似乎离开了他的武器，躲在附近的森林中。

　　我停止了自己奔跑的脚步。因为被我追逐的异族人已经停在了嗜血剑的面前。她显然是被剑身所带的杀气和神秘的剑主人所惊吓。其实，我比她更害怕。

　　我的伙伴——伊啡至今仍处在痴迷状态。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用手中的剑划破了一个异族人的肌肤。异族人的腿很快被鲜血染红，他嘴里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拖着一条受伤的腿飞快的奔向森林。只需要走出这片森林，他便回到了他们的领地。但是，伊啡不会让他离开这里。他会在尚未进入森林时结束生命。

　　我的伙伴在奔跑中狂笑。每当杀死一个异族人时，他就会发出刺耳的笑声。或许是伊啡的笑声使逃亡的异族人感觉到恐慌，他很笨重的摔倒在地上。

　　一条红色的光线突然挡在了异族人的前面。是一把嗜血剑。

　　伊啡放慢了脚步，缓缓走到异族人的面前。

　　“他伤害了你吗？”嗜血剑的主人问伊啡。这个男人有着棱角色明的脸，英俊的脸上却扒着一条丑陋的伤痕。

　　“没有。”伊啡站在我的左边，仰起脸很不在乎的看着他。

　　“那就放了他。”

　　伊啡在剑在我眼光划出一道美丽的躬线，朝着异族人的脖子飞去。这一个瞬间，我强大的伙伴被嗜血剑的主人推翻在地。红色的光线在他的身体上跳跃着。我吓呆了，整个视野中只剩下舞动着的红色光线。它们放肆的穿过伊啡身上坚实的盔甲，却不见鲜血。

　　直到嗜血剑的主人目送着异族人走进森林，我的伙伴还是呆呆的躺在地上。他的盔甲被划分成几十块，伊啡却毫发无损。可是我的伙伴，再也没有清醒过来。

　　“嗜血剑，你出来。”那次之后，我固执的叫他嗜血剑。因为不知道他的名字，更因为那舞动着的红色光线难以从记忆中抹去。

　　没有人回答我，更没有人走进我的视野。只有被我追赶着的异族人，消失在森林。

　　他离开了这里？他不再出现？不知道这算不是算是一件好事。但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无数次在嗜血剑曾经站立的地方杀死异族人。他们身体内流敞出的透明液体，令我近乎麻木。

　　我带着伊啡去散步。伊啡呆呆的看着城市里川流不息的人，脸上依然没有丝毫的表情。他的世界已经没有任何色彩。

　　“红色，红色……”当我们走到铁匠面前，伊啡突然惊叫起来。记忆中舞动的红色光线再次充塞整个头脑，我四处寻找红色。却只看到了坐在铁匠身后的男人。

　　丑陋的伤痕，棱角分明的脸。他抬起头，看着伊啡，轻轻的说，“对不起，你的朋友……”

　　没有武器的男人，犹如失去灵魂的躯壳。我问他，“你要去哪里，你打算做些什么”时，他的眼光居然和伊啡的一样茫然。

　　“剑，我已经不要了。债，原已经全部偿还。但是你的朋友，又让我背上了债务。”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对这个男人仇恨。但是伊啡轻轻的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时，我突然想知道他的故事。

　　“杀异族人，是人类的必须做的事。可惜我的朋友，为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男人笑了笑。“是的，是人类必须做的事情。我也是因为做了必须做的事情，欠下了很多债。”

　　“她应该算是一个异族女人。在我眼中，异族人似乎根本算不上美丽。她也算不上美丽。虽然她的穿戴在所有的异族人显得雍荣华贵，但是她在我眼中，只是一种动物。”

　　“我们一共有十七个人，非常意外的遇到异族人行进的军队。没有任何一个人被伤害，我们只是被异族人俘虏。”他自嘲的笑了笑，“应该算是俘虏吧。被几十个人看守着。他们的头领人物和她说了些什么之后，她显得很感动。”

　　“我们并没有惊慌。或许是感觉到生命即将终结，大家一致决定与异族人誓死抵抗。只是当时，我们的武器已经被异族人收走了。赤手空拳的十七个人，一直安静的等待着夜幕的降临。这个期间，她一直在我们周围徘徊。并且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和守卫的人交谈着。”

　　“后来，她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把嗜血剑。她向我们招手，指了指不远处。随着她指的方向，我看到了破碎的武器。异族人把我们的武器全部毁了，其中包括我心爱的鬼头刀和另外几件名贵的武器。怒火就在这一个瞬间被燃起，我毫不犹豫接过她递过来的嗜血剑，划破了她的喉咙。”

　　男人说到这里的，低下了头。许久没有语言。

　　“异族人没有杀了你们？”

　　“没有。不但没有杀了我们，看守我们的那些人还退了下去。然后是他们的首领，笨拙的走过来看着我，眼睛里有泪水。他抱起女人，带着他的部下离开了。整个过程，异族人没有对我们造成任何伤害。我觉得犹如做了一场梦，但是这场梦让我失去了心爱的武器，却多了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嗜血剑。我开始自责。我杀害了一个对人类没有恶意的人。她想用嗜血剑做为补偿我们的东西，却被我用来结束她的生命。”

　　我感到意外。因为在这个世界中，人类与异族只有一个永远的主题，杀与被杀。“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每一个人类遇到异族人，都会这样的。”

　　“我曾经这样安慰自己。但是你想，为什么要让杀害成为人类与异族之间永远的对话？人类的智慧包括善恶分明，为什么我们对异族人却不能这样。而且，有许多异族人遇到我时，并不是用手中的武器跟我勾通，他们只是对我展开笑脸。现在想来，那个女人是美丽的。她的容貌在异族人类中，是美丽的。在人类的眼中，她同样应该是美丽的。”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倒是伊啡在我的身边大叫。“善恶分明，善恶分明……”

　　男人再次笑了。“我让每一个善良的异族人从人类手中逃亡。也杀死每一个伤害过人类的异族人。放走没有恶意的异族人，是我对她的偿还。杀死伤害过我们的异族，是我对人类的偿还。当我放走了异族达到100位时，我想自己已经偿还了欠她的债务。”

　　“那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记住，无论是任何事物，都应该善恶分明。我已经没有了武器，我的生命在偿还债务之后已经结束。生命的债务，只能用生命来偿还。”

　　男人离开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倒是伊啡的痴迷状态有些改变。他遇到异族人时，总是用手的剑舞出漂亮的躬线。

　　他使用武器，只是两个作用。一是阻止人类伤害异族人，一是一剑结束异族人的生命。难道伊啡也在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