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独孤白(I)

　　残月枫离开的时候,正是日月神教在门派战中输给金风细雨楼、义海云天和璀璨申城后的第二天晚上。

　　而在输掉门派战的那天,独孤白就退出了日月神教。按照当时残月枫的理解,独孤白之所以会离众人去,因为他不敢面对因自己的自作聪明给门派带来的失败。虽然独孤白与残月枫要好到可以给他提供全身装备,但从残月枫的猜测不难看出,他并不真的了解独孤白。

　　对于日月神教众人来说,有些人留在门派里,却等于走了:譬如那些整天在门派里挂机冲级,终日不见上线的人;而有些人走了,却等于还留在门派里:譬如那些虽然身在其他门派,但每每日月神教有难,还是挺身而出的人。

　　曾经带领日月神教走向辉煌的独孤白属于后者。因为他不在日月神教,却还和这门派里的一些人保持着亲密的联系。其中一个就是天山冷月。

　　天山冷月与独孤白认识的极早,早到当时独孤白还像三孙子一样被别人追得满大街乱跑。当时服务器里还没有那么多挂机的人,这意味着当时所有人都很贫瘠。却也正因为贫瘠,所以大家除了练功升级之外,有着许多事情可以交流:譬如说几个要好的人合伙凑钱为其中一个买本武功书啦;譬如说整夜整夜站在村子里卖东西,跟买家讨价还价,即使买卖不成还有仁义在啦;譬如一听说有个红名的人来了,满村子的人都携手出去伸张正义等等。

　　独孤白那时候就是一个级别中等偏下,装备垃圾无比但很喜欢杀人的家伙。在当时而言一个喜欢杀人的家伙是绝对没可能被大家所崇拜的,所以作为服务器里为数不多的红名之一,独孤白可谓臭名远洋。独孤白对此却并不在意,依旧每天干着杀人放火的勾当。

　　直到有一天22级的独孤白欺负了一个比自己高出整整10级的轩辕时,他立刻被10多个30多级的人堵在村子里面。那个轩辕丝毫不为被比自己低了10级的人杀死而脸红,还很盛气凌人的喊叫着"独孤白,刚才你不是很拽么?你出来啊,怎么做缩头乌龟了?"边说边挥舞着手里的巨斧。

　　那轩辕挑衅的同时,村子里众多讨厌红名的人也一起挤兑着独孤白:"出去啊,是不是男人啊?这么没种!"独孤白强作镇定的听着周围的叫喊和骂声,害怕的解释说:"不是呀,你叫来这么多30多级的人,我哪儿打得过呀。"说完原地坐了下来,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似的,静静的听着四面八方认识不认识的人对自己说服教育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之内只有一个人没有骂独孤白,那人就是天山冷月。很久之后独孤白回忆起与天山冷月的相识,都还在为自己准确判断出她不是人妖而自豪。原因很简单,绝大多数女人是从来不去按理评价是非的,她们只是一味的同情弱者,并且当那弱者弱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还大有以身相许的可能。

　　当然这并不是说天山冷月之流的女辈就是智商低下。事实证明天山冷月具有比独孤白更强的判断能力,她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独孤白终于会成为服务器的第一人,是一支绩优股。并且天山冷月还具有着譬如为达目标坚持不懈的奋斗精神,以及欲擒故纵般追求独孤白的能耐,和容忍独孤白乱泡妞的度量。

　　过程是辛苦的。在天山冷月结识独孤白不久后,便甘愿解散了自己的小门派,与他共同加入当时还不强大的日月神教,与他一起每天被无数人唾骂和追杀。独孤白对天山冷月的评价是:"你有玻"天山冷月对他的回答是:"我就是喜欢你。"

　　然而当时这一切还没有人知道。饱经战乱的日月神教门众各个都是能拼敢打的高手,没人愿意搭理一个不喜欢杀人的小慕容,而天山冷月也因为解散门派遭到以前门众的痛恨。头上日月神教四个大字更让她一时间交不到任何朋友,除了自己一点一点打低级怪赚钱,攒了钱买药再去打高级怪升级这样慢慢成长之外,伴随她的只有独孤白不时的"你有病"三个字。而她依然是那个答案:"你不陪我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玩。但我就是喜欢你。"

　　好在结果是幸福的。如今天山冷月终于拥有了时刻陪在独孤白身边的权利,时常收到独孤白送给自己的礼物。独孤白不在时,至少还有个忠心耿耿的雨夜带刀时刻跟在身边,不至于寂寞。

　　天山冷月那天陪在独孤白身边的时候,独孤白跑到山魈那里准备挂机睡觉,以便早日圆了那个埋剑于冰封谷的梦。见了天山冷月却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两人决定去炙热火山杀人,当然,雨夜带刀也一直跟着。

　　玩家是种奇怪的群体。虽然这个群体里所有人都口口声声喊着:"乱杀人的是垃圾。"但是只要一有红名站在村口,立刻就会有数不清的人从四面八方莫名其妙的冒出来,齐齐的站在村子安全区里看热闹。有的憋着尿有的饿着肚子,却绝对不肯错过任何一场斗欧中任何一个细节,同时乃至之后还会发出各种带着强烈兴奋口吻的讨论。倒好象那些红名不是垃圾,而是一件精心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独孤白的出现当然会引来大批的观看者。他们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纷纷喊着:"大家一起上,杀了外面的垃圾。"以彰显其正义感。然而非但谁也不敢、也不肯第一个站出来,喊话越多的往往站得还越靠后。结果他们往往只是在喧嚣声中看着独孤白在外面一剑一个,把挂机的人全都送回村子里。

　　独孤白本就自负武功第一,长年累月的打杀生涯更让他对这些看客的脾气禀性了如指掌。莫说他们忌惮自己不敢出来,就是真够本事杀了自己,他们也一定还担心自己走了就没热闹可看呢!所以独孤白练分光破影都不开,一边杀人一边记录每次刺倒一人时所暴出的伤害值,期待能打别人打出上万的伤害来。天山冷月和雨夜带刀两人自然也随着独孤白一起享受掌握他人生杀大权的乐趣。

　　但他们比独孤白又善良许多,譬如对于不挂机的活人,如果没什么仇就一定不杀。遗憾的是挂机者和活人并不那么容易分辨----并不是所有活人见到厉害的红名都只会站在安全区里骂人。有的人就是不畏强权很有骨气的一次一次往外冲。一个30多级叫做夜凄然的独孤就是这样。他连续死在独孤白剑下四次,其间一声不吭。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外挂,如果假设独孤白只杀挂机之人的话,绝对有理由相信他的死还能博得安全区里一众看客的阵阵掌声。

　　夜凄然第五次出来的时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提剑刺向独孤白。独孤白愣了一下,意识到眼前这人不是外挂,为了不让天山冷月不开心,所以他并没有还手。想这独孤砍几下知道差距自然也就罢手了。却没想到夜凄然跟着了魔似的一剑跟一剑不停的打独孤白,似有血海深仇一样,而对两人之间如此巨大的差距视而不见,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村子里的观众虽然明知道眼前夜凄然这样的独孤纵然再来上一百个也不是独孤白的对手,但看着独孤白杀活人总比看他杀挂机的人有趣得多。于是纷纷为夜凄然助威道:"加油,杀了独孤白那个垃圾。"却是没有哪怕一个人站出来帮忙。

　　独孤白一看夜凄然居然给脸不要脸跟自己纠缠不清,也懒得浪费唇舌,两剑就把他送了回去。可没过一分钟,夜凄然又跑了出来,像刚才那样不管不顾,毫无畏惧的冲上来,揪住独孤白还打。独孤白心想我纵横江湖这么久,不怕死的见多了,你想死还不容易?随后两剑再次把他送了回去。心里暗暗得意,想道:"我看你还敢出来的。"没容多想,夜凄然竟第三次冲了出来。于是两人就这么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僵持了了近半个小时,已经数不清那独孤死了多少次。

　　终于夜凄然再出来的时候,独孤白熬不住了。他任夜凄然一剑一剑徒劳的打着自己,问道:"我说大侠,你脑袋有问题吧?还打?"一方面独孤白翻来覆去杀一个人已经有些腻了,另一方面对方无数次送死却没骂过半句也让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想来夜凄然自也不愿意一次一次被人这么蹂躏。他见独孤白先开口了,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这才停下手来用愤怒的口吻对独孤白说:"我知道你是服务器第一人。但你知道我是谁么?"这一问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心想难道说眼前这个菜鸟还大有来头么?

　　独孤白一方面的确也很好奇夜凄然是什么来头,同时也暗笑这人班门弄斧,在自己面前有天大的来头又能如何?却听那夜凄然继续说:"我自从玩这个游戏以来,就没用过任何外挂一次。我辛辛苦苦练到31级,完成了所有能做的任务,所有的装备和钱都是一点一点自己攒的。"一席话在愤怒之外,竟然还透露着无比的自豪和骄傲。

　　独孤白本来还想问夜凄然:"你手动不手动关我什么事。"他却抢先继续说着:"我在非PK线练级做任务,你们这些高级玩家每天抢我的怪,抢我打出来的钱和装备。我说你们无耻,你们就骂我菜鸟。"夜凄然顿了顿,好象一个小姑娘家受了委屈在向大人倾诉:"好,我级低,我抢不过你们。我来PK线总行了吧?我到PK线以来,从来没杀过任何一个人,也没抢过任何人的怪。可是你们这些红名,这个也名震服务器,那个也誉满江湖,个个都是大爷。任谁来了清场都得杀我好几次。"

　　虽然不知道夜凄然所说是否属实,但观者无不看得莫名其妙。独孤白更是听得晕头转向,被说得好象所有过错都是自己犯的一样。而夜凄然说到此处忽然又愤怒起来,他指着独孤白说:"我告诉你,我被你们欺负的太久了。你不是服务器的老大么?今天我就把所有的帐都算到你头上!"说完也不等独孤白答话,提起剑来又砍。

　　独孤白在一方面怀疑这夜凄然是个疯子,另一方面忽然也被他说得有些不忍起来。他看着夜凄然奋力的攻击着自己,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半晌,独孤白问他:"大侠,我不杀你了。你也别打了。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说话间瞥了天山冷月一眼,心想难得陪她出来杀会人,怎么碰上这么个家伙。看起来这人的人品也该不错,既然受了这么多委屈,不如救济他一下。

　　夜凄然却丝毫没看出独孤白想帮自己的意思,厉声对独孤白说:"我要跟你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