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豹子和一个叫“花”的女人
他握着削得尖尖的木棍,抬头看看太阳。太阳开始偏西了,悄没声地悬在树梢上。他烦躁地叹了一口气,一头钻进了黑林。这是一片很大很大的森林,树木繁密,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的。偶尔有几缕阳光洒进来,零碎地在树叶上映出幽绿的光,使林子里更显得阴森可怖。他一边用木棍随手敲打迎面而来的树干,一边像只羚羊一样快速灵巧地钻行着,整个林子里静得只听得到他的脚下发出的沙沙声。
蓦地,他的耳边似乎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他警觉地停下来,侧耳倾听着。他拿不准那是什么声音,但听起来很像是女人的声音。他的心狂跳起来,不由得压低嗓音叫了一句:
“是那只豹子1
他好不容易才辨清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激动地喘着粗气朝声音那边奔去。他渐渐听清楚了,那真是一个女人发出的声音,而且是一种绝望的尖叫声。他的热血沸腾起来,连眼睛都被血冲得通红。
“好啊!一定是那只豹子1
他撒开腿跑起来。正如他日夜渴盼的那样,他终于在黑林里找到了那只豹子——自他记事以来,已经听过太多太多有关这只豹子的传说,也无数次隐约听到过这只豹子的咆哮声。可以说,没有母亲的童年使他对这只豹子充满了仇恨,从他打死第一只狼的那天起,他就暗自发誓一定要亲手杀死这只豹子。
它是一只大得超乎他的想像的豹子,由于苍老的缘故,它那一身黄底黑花的毛已经蓬松了,没有了标志着强健的光泽。它正围着一棵大树转圈,嘴里不断发出低沉而又焦躁的咆哮。树上,一个全身赤裸的丰腴女人紧紧地抱住树干,拼命地大喊着救命,声音都快嘶哑了。地下散乱地丢弃着一些蘑菇,还有一块女人用来围在腰间的火红的狐狸皮。
他从林间跳出来,红着眼怒吼着向豹子猛扑过去。豹子楞了一下,本能地闪到一边,继而“嗷”地一声朝他反扑过来。他刹住脚步,机敏地矮下身子,迎着豹子的肚子狠狠地戳了一木棍。他感到了“噗”的一声,滚烫的豹血溅了他一身。豹子哀嚎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愤怒地咆哮着又扑了上来。他向右侧过身子,憋足全身的力气,双手抡起木棍猛地击在豹子的腰杆上。豹子尖利地叫了一声,狠狠地撞到女人爬着的树干上。它挣扎着爬起来,绝望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拐一瘸地向密林深处逃窜而去。
“哪里跑1他杀得兴起,怒吼一声,闪电一般追了上去。
树上的女人大声叫着让他别追了,可是他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女人脸色煞白地爬下树来,无力地倚着树干坐下来,全身还在止不住地颤抖。她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
树影移了两个脚印那么长的时候,她等的那个身手敏捷的男人带着满身的伤痕回来了。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她的身边,把那只大豹子重重地掼在地下。
“豹子死了,我终于把它杀死了1他喘着粗气说。
她爬过来跪在他的脚下,忍不住大声哭起来。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你要是没来救我,我一定会掉下来被它吃了……”
“我一直想杀了这只豹子。”他说。
他伸手把女人扶起来。他第一次看到她的脸,不由得被她的美貌和健硕惊呆了。他痴痴地看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女人慢慢不哭了,伸出手轻轻拭去他胸前的血迹,她那美丽的脸庞在他火辣的逼视下早已羞得通红。
“你太勇敢了,”她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棒的男人1
“我的母亲就是被她害死的,我一直想杀了它。”
“要不是你来,我早就死了。”
“它太老了,不然我也不一定杀得了它。”
“不,它不老你也杀得了他,你是最棒的男人1
她抬起头来热烈地看着他,她能感到他喷出的热气已经把自己包围住了。
“我叫夸父。你呢?”他颤声问道。
“我叫嫘。”
夸父缓缓地摇摇头,盯着女人水汪汪的眼睛说:
“不,你不叫嫘,你叫花1
女笑起来,使劲点点头:
“是的!我叫花,以后我就叫花1
她扑过去搂住夸父的脖子,紧紧贴住他那滚烫的身体。他们倒在了草地上,急切地喘着粗气滚在了一起……
太阳快要落山了。他们站起来,花把火红的狐狸皮重新系在腰间。死豹子眼睛里的凶悍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灰朦黯淡起来。
“带我回去吧,夸父,”花说,“只要你愿意,花以后就是你的女人了,花永远不会离开你1
夸父欢笑着点点头。黑林里突然刮起一阵凉飕飕的阴风,但夸父的心里觉得暖融融的。他扛起死豹子就走,花拾拣起地上散落的蘑菇,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当他们走出黑林时,晚霞正把天空染得红红的,看上去活像一朵硕大无朋的花朵,而他们两人就像是在花瓣上欢快地行走着的一对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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