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脉,连绵千里。
举目仰望,紫气弥天。壁立千仞,洪波涌起;雾霭腾腾,云蒸霞蔚;珠玑光泽,游离其间。
山峦古木,犹似水墨画一般,却似又有时时的变化,犹如蜃景,影影绰绰,若有若无的亭台楼阁,好象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一样,似淡而隐。崖上若有楼阁,微微隆起,隐约之中,琼楼玉宇,贝阙珠宫,在虚无飘渺中,幻化成一个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迷离仙境,令人目眩神驰,心旌摇荡,惶惶不知天上人间。
这里是传说中仙人们聚集的地方,可是,究竟有没有仙人,谁也没有见到,毕竟这里是可望而不可及,寻常人是难以靠近此地的。然而,围绕着昆仑山却有数不清的故事流传着。
传言中,山上有个“琉璃宫”,“琉璃宫”中住着一位名叫“琉璃”的仙女,因犯天条,被贬在此,日夜守护着瑶溪。
琉璃宫,它背临瑶溪,遥望昆仑,是个依山偎水的好所在。这里青山琼楼衬于水天,大有摘云弄潮,凌空而立之势。它物如其名,整座宫殿多用水晶堆砌而成,辅以五彩琉璃做为装饰,大殿正中悬有一颗浑圆的夜明珠,日日夜夜,孜孜不倦地放射着柔柔光芒,把“琉璃宫”照的澄澈透明,玲珑剔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松柏环绕,绿柳交织,兰草喷芳,忘忧争艳。花色正新之时,谁又会是惜花之人?灵气缭绕,幽静缥缈的“琉璃宫”会孕育着怎样的玄机?清澈见底、九曲盘旋的蜿蜒瑶溪,圆滑凝灵、形如“五色玉”的卵石,无时无刻不在受着潺潺溪流的撞击,丁冬作响,悦耳动听。四野幽深,惟有溪流声可闻,或许是它不甘冷寂,柔滑的溪水倾情冲刷着卵石,声如呢喃细语,倾诉着这里的寂寞。
不知道何时,一缕悠悠的琴声从山间某处释放出来,打破了山间原本的那种平衡。丝丝琴音,时而像喷珠吐玉一般,滴滴动人;时而像琼枝吐蕊一般,芳华尽现;时而像古潭涌泉一般,爽意沁怀。琴声被徐徐清风送出很远,很远,直达九霄。
九重之天,意境悠远。龙吟细细,凤尾森森。霞浸玉宇,鹤舞翩跹。
“扑”地一声,一面做工精细,晶莹明澈的水晶镜从一只纤纤玉手中滑落,顺着玉砌的雕栏,穿透层层云海,落向了昆仑,化成一片明镜般的琉璃宫殿,五彩迷离。
“大胆琉璃,你该当何罪1一个满头珠翠,气度雍容的中年美妇,斥责着身边一个白衣女子。
名叫“琉璃”的女子向栏下遥望,寻着水晶镜坠落的方向,此物形体已毁,幻成他物,不复存在!
那面水晶镜是昆仑山玉虚宫的主人——元始天尊,送给王母娘娘的寿礼,本是天地之灵物,凝结了山川日月的精华,灵性早通。它坠落之处应在蓬莱仙山才对,可它竟然落入昆仑,看来是难忘旧主,琉璃一阵惶惑不解。不过,最让她疑惑的是王母娘娘的反应,未免也忒大了些。以往也发生过多次器物损毁之事,从未见王母怪责过,可今天……
没有人知道王母心中在想些什么,若是往日,类似事情,王母笑笑就会过去,虽然是王母心爱的物品,但对于琉璃,王母总是异常宽容的。毕竟,琉璃是王母最喜欢的人,王母喜欢琉璃的机警聪颖,一向都把琉璃当作亲生女儿一样,希望琉璃有好的归宿。可是,王母看到了琉璃的未来,琉璃的未来就像真正的琉璃一般,脆弱易碎,结局堪忧。奈何王母法力有限,无法算出是哪位仙人致使琉璃如此,她现在唯一能够为琉璃做的,就是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将琉璃逐出天庭。欲加之罪而被贬黜的绝情之举,看似可悲,却是王母关爱琉璃之处。
谁也没有想到,今日情形大异于往日,琉璃居然会获罪?王母看上去很是生气的样子,那架势分明是雷霆之怒,全然不理会琉璃伏地叩首赔罪。王母不依不饶,但却心知肚明她为什么这样做。
“将琉璃逐出天庭,看守瑶溪,永远不得再踏入天庭一步1王母严令之下,已有金甲神人上前,抓住琉璃细弱的双肩,琉璃本能地挣了挣,眼望王母。那个昔日对她百般爱护的王母,那个昔日对她慈祥温和的王母,那个昔日对她犹似生母的王母,如今竟然大为震怒地要严惩她,真是“伴君如伴虎”呢!她不解,她疑惑,但眼神中已然没了苦苦的哀求,没了请求饶恕,相反到多了几许冷静镇定。琉璃知道,王母高高在上,令出如山,任何人也无法撼动!
王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琉璃,琉璃,我的孩子,我是爱你的,你别怪我……
王母心中的痛惜与爱怜,又有谁能知?
可王母还是硬起了十分的心肠:“拉走1
珠翠钗环悄无声息地从琉璃的发间滑落,与地面相击,发出细微的、滴溜溜的声音,琉璃的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噙着一丝微笑。不明就里的仙娥、童子深深为琉璃惋惜感慨,又无不震慑于王母至高无上的威严中。
一阵风席地而起,卷起层层纱帐绡幔,吹起重重迷离氤氲,遮蔽了人的视线。此刻的天庭,琉璃不在,空余散落地上的珠翠钗环,放着幽幽冷光,让人为之心寒……
哀莫大于心死,经此一事,琉璃性情似乎大变,生理上发生巨大变化。原本是一头乌云似的青丝,如今变做了银白色,雪一般的晶莹,柔顺的发丝里却又好象隐隐夹杂着漂亮的冰蓝色,闪亮灵动的光泽如同清辉流泻的星辰,飘逸轻盈的质感好似光洁柔滑的丝绸。一对眸子业已变成纯净的冰蓝色,好象晶莹剔透的紫水晶一般,干净又纯粹。柔滑的肌肤凝霜带露,近似透明,真的成了人如其名。
琉璃的思绪一点点重新凝聚回来,挣脱了往事的束缚,明净如镜的地面上有自己的倒影,这还是原来的自己吗?她竟然不能确定,惟独可以确定的是,她发誓永不踏出“琉璃宫”一步!她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在她眼中,除了天庭,没有地方值得她留恋!
琴音不知不觉中竟变做了“变徵”之声,音色尖锐起来,终于,“铮”地一声,琴弦断了!
伴随着弦断之声,是极其夸张的“哎呦”声,一道黑影闯入琉璃的视线,琉璃不无惊讶地注视着伏在自己脚边的那个人。
此人一身道士服,头发被道士巾包着,看上去像长了两个角。因为“琉璃宫”是水晶化成,光滑无比,敢情这个道士竟是从外面滑进来的?!他那个滑稽透顶的拜山门姿势,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以一种史无前例,遗世而独立的造型拜倒在琉璃的石榴裙边。
“师叔!太公望师叔!都叫你不要进来的,你怎么不听话?王母有令:‘琉璃宫’是仙家禁地1一只白鹤飞进来,扑棱着翅膀大叫,目光一闪又说道,“哎呀,太公望师叔,你怎么给自己的晚辈行这么大的礼?”
太公望?这个滑稽的人叫“太公望”,我以前听说过,他是元始天尊的弟子,是昆仑山有名的混蛋道士,那只白鹤应该是“白鹤童子”了,只是他们太无礼了!琉璃默不作声。
太公望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可琉璃宫实在是有够滑溜的紧,他立足未稳之际,太公望再次以一个精妙的向前翻腾七周半横趴在地上,呻吟大作,再也爬不起来。
“太公望师叔,你……脚底抹油吗?”白鹤童子脸色发青,它飞过去抓起了太公望,向琉璃说,“对不住了,琉璃仙子,我们不是有意闯入,这就走1
想走?有那么容易吗?一道绳索凌空而来,拴住了太公望的双脚,白鹤一惊,脚爪不由一松,可怜的太公望一个倒栽葱,与地面来了个惊世骇俗的深度之吻!
琉璃不语,静观其变。
白鹤奋力拉着那根绳索,满头大汗,而他的师叔则继续亲吻着地面,浑然忘我。“碍…碍…”白鹤体力不支,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呼呼喘气,神情沮丧地望着他那不争气的,仍然亲吻着地面的太公望师叔!
青山隐隐,芳草萋萋。花红似火,绿柳如烟。兰香幽远,萱草吐绿。
清爽透明的瑶溪,明亮通透的琉璃宫,相映成趣。
好的景致,需有心人才会赏玩,可那一个远远而来的有心之人却在找寻着什么?
“果然是个好去处,好山好水必有雅士。”普贤真人由衷地赞道,可是,他此刻却没有心情玩味四周美景,“阿望、白鹤,他们两个去哪儿了?”普贤遍寻二人不着。
精光透明的“琉璃宫”近在咫尺,究竟是进,还是不进?普贤踯躅不前。
王母有令:‘琉璃宫’是仙家禁地!
“琉璃宫”到底有什么秘密,谁也不知,只知道里面住着一位犯了天条的“琉璃仙子”,虽然普贤很好奇,但是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去冒那个大不韪。
普贤伸着脖子往“琉璃宫”内张望,恍恍惚惚中看到三个黑影,是谁呢?里面有阿望和白鹤吗?
一阵泠泠的琴声从“琉璃宫”流了出来,如水流石上,如风入松林,如雁过留声,如竹滴翠影。可惜,高雅平和、幽清肃穆中隐藏了些许清越、凄清、冷漠、孤寂。在普贤看来,曲子有些不应景啊!
没人见过琉璃,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走出过“琉璃宫”一步,如此深居不出,何也?本应灿烂眩目的“琉璃”,却是如此寂寞不堪吗?
五色玉铺成的小路,在明媚温暖的阳光下闪着莹莹的光,煞是喜人;水晶为主,琉璃为辅的“琉璃宫”,在和煦的清风中似在低吟潜唱:琉璃……琉璃……寂寞琉璃……
道路两旁散落着不少水晶、琉璃,斑斓夺目,绚丽多姿。如冰似玉,赛雪欺霜。
普贤伸手拣起身边的一块冰蓝色琉璃,这块琉璃有着淡蓝的光晕,和谐剔透,似要滴出水来,如同情人的眼泪凝结而成,一拨一拨地撩人心弦。普贤看着这块冰蓝色的琉璃,托着琉璃的那只手上笼起一团光雾,雾尽之后,那块琉璃竟然化成一个美丽晶莹的“琉璃埙”。
普贤看了看四周,寻了一块状如圆墩的水晶,坐了下来,将那只闪着冰蓝色光芒的琉璃埙的吹孔凑近唇下,轻吹起来。按理说,埙这种乐器,音色偏于抑郁哀伤,日后的张良就是凭着埙,让一首流传千古的《楚歌》,瓦解了项羽的浩浩大军。但是,普贤所吹出的乐曲,却让人听了很舒服,很惬意,完全没有悲凉之感。音色甚是柔和,音域似乎也比寻常的陶埙要宽广许多。
舒缓的埙曲,就像天降甘霖,滋润着久旱的大地,令草木返青一般。埙曲在空气中流动着,微微漾着,一点一点流入人的心田,酣畅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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