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已陨落。
天空的乌云竟似怒涛般翻滚，吞噬一切的阴影向千里莽原压迫而下。烽烟与雾气纠缠，映着远处分明的雷电之光，那里青色的军阵竟也似乌云一般，金戈遍地，旌旗蔽空，铺天盖地的乌云把朝歌城围的水泄不通。
“陛下1披甲的武士单膝盖跪地，语气带着哭腔，“请陛下移驾出宫1
雷光闪动，纣王锦服坐在大殿之上，然而空荡的大殿再无群臣列位，昔日威武与雄壮风消云散。乱世激荡着风烟，繁华已然落尽，曾经一切都将被掩埋在历史中。
“鲁仁杰。”
“臣……在1大殿上的武士看着这个末世君王的眼光无比悲怆。
“寡人……真的是暴君么。”纣王居然出奇的平静，一些事情总是能让人大彻大悟的，比如失去，又比如死亡。
“陛下……”鲁仁杰沉默良久，“陛下信奸臣而杀忠良，宠妖女而怠朝政，造鹿台而激民愤，轻人命而嗜杀戮，臣以为陛下已失民心，如今诸侯前来讨伐，臣以为陛下将失天下。”
“哈哈哈哈……”纣王的大笑声中，一个霹雳照的大殿亮如白昼，纣王的脸在雷光下一片煞白，他已经老了，即使再华贵的装束也不能掩盖他脸上岁月的痕迹，然而另他想不到的是，六百年成汤的基业也会随着他生命而终结。
又一个霹雳，纣王的笑声扑歇。
“鲁仁杰，你既然知道寡人是暴君，为何此刻还要替寡人死守朝歌城，你可知朝歌现在只有两千人，而城外已经囤积十万雄兵么……”纣王语气忽然变的悲凉，“况且，普天之下，再无寡人可用之兵。”
“臣知道，臣恳请与朝歌共存亡。”
“没有用的，你赶紧带你家人逃命去吧。”纣王挥一挥手，把身体隐没在宝座遮蔽出的阴影中。最后一个忠于自己的人如果也离去以后，那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好牵挂的呢？
“臣愿以死报陛下知遇之恩。请陛下移驾，再晚……再晚就来不及了。”鲁仁杰神情透露着焦急，然而语气却坚定如初。
“我不会走的，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在这里指点江山，在这里号令天下……那么我死，也要死在这里。”纣王的声音彷佛从遥远的苍茫里飘荡而来，空洞而毫无生气……
“死则死矣，臣愿追随陛下于九泉之下1鲁仁杰赫然起身，一身青铜重甲碰出一阵金铁交响。雷光映着他高大的身影，疾风吹动他头盔上的红缨，他转身大踏步的走向殿外，就这样仗剑消失在了风云之中。
纣王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处，良久，忽然喃喃道：“我纵然身死，纵然残暴，然而我的名号将会流传万世，而你呢，忠义的臣子，你留下的又是什么？你这样又是为了什么呢？”
阴影里的纣王，不知道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
狂风鼓动着旌旗，黑底白边的旌旗上血色的“殷”字在风中翻飞，似要被风撕裂一般。
旗下铁甲的武士剑已出鞘，大红的将袍映着森寒的剑光，武士动也不动的站着，坚毅的目光彷佛可以看透时间的奥妙回溯从前。
城下的攻城车已经架起，数百个军阵井然有序，层层叠叠的青色的盔甲竟然连绵不绝，直至消失在视线所不能及的远处。铁盾护着长枪、弓手位于其后、带着近战武器的攻城者扛着云梯……整个军阵如铁桶一般。只等主将的一声号令，这个钢铁的森林就会像潮水般涌向朝歌城，把它淹没在血与火的洪流里。
“守着这旗……”鲁仁杰拍一下挂着殷字大旗的旗杆，对身边的副将道：“多守得一刻，成汤的江山也就多在得一刻。”
雷电依然在浓浓的云雾之中闪现，然而雨却不愿落下。青色的天幕下，忽然红光一闪。
鲁仁杰夺下身旁一张弓箭，引箭拉弓直指半空中的人影，大声喝道：“来将通名。”
“城塘关总兵李靖座下哪吒是也。”哪吒踩着烽火轮，一手拿着乾坤圈，一手挽着混天绫悬在半空。他望一眼鲁仁杰道：“想必大将军就是鲁仁杰？”
“末将正是鲁仁杰，”鲁仁杰放下弓箭道：“久闻哪吒乃太乙真人高徒，幼时就已独自降服渊中之龙，后托莲花转世而得真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乃神人也。”
哪吒笑道：“大将军过奖了。我看大将军如此威风，也并非一般凡人可比，然大将军如何执迷不悟？如今暴君朝钢已坏，民心尽失，望大将军不要再助纣为孽，还请打开城门，待我等捉了暴君前去问罪。”
“为人臣子，怎可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鲁仁杰正色道：“有我在的一时，尔等休想踏入天子城中半步1虽是破军之将，这番话却依然凛凛有威。
“武王念你一代忠良，才令我前来，岂知你竟然如此执迷不悟。”哪吒叹一口气，驾着烽火轮转身就走，声音渐渐而远，直至没入那海一样深沉的军阵之中。
雨点终于落下，进攻的号角在旷野上呜呜而响，旷野上大军如潮水般涌动，青色的潮水激荡着万人的呐喊、金铁的碰撞、震动山岳的脚步，势不可挡的席卷而来。
殷军的箭也似急雨一般，然而却丝毫不能阻止这汹涌的潮水。顷刻间潮水已顺着云梯上了城头。鲁仁杰弯弓搭箭，闪电一样的羽箭把第一个冲上城头的武士当胸穿过，然而更多的人踏着别人的尸体登上了城头……
“护旗1鲁仁杰大喉一声，染血的利剑在雷电下高高举起，剑上的寒光照亮了殷商飘荡在雨中的成汤大旗。六百年成汤的基业，如今却只剩下这一面招展的大旗而已。
殷军的将士纷纷边战边退，向这个血红的“殷”字靠拢。乱军中忽然听见一人大叫道：“鲁仁杰，且让我来战你，你死在我林善的手下，当不愧你一世的英名。”
话声中一手持双鞭的大将扫开乱箭向鲁仁杰奔来。鲁仁杰却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将他斩落城下，而后依然高高的举着手中的宝剑。
雷电映衬中，忽然金光一闪，哪吒的乾坤圈凝着咒语向鲁仁杰打来。破军之将堪堪舞动手中宝剑击开这雷霆一击的法宝，却听到有人喊道：“摘星楼起火啦，纣王自焚啦。”他回头一看，果然摘星楼上火光四起，浓烟彷佛一条长龙，从楼头窜天际。
鲁仁杰还未来得及叹一声气，哪吒的混天绫就已经扫到了他的面门。混天绫如利刃般毫不留情的撕开了他的咽喉。鲁仁杰仰天倒了下去。
鲜血激射而出，染红了宝剑，染红了盔甲，染红了旗台，染红了殷朝最后一寸江山……
远处战车上的姜子牙惋惜的看着这一幕，在手中书简上刻下了鲁仁杰的名字。“东斗星君鲁仁杰……”
……
风烟终于落下，这惊世的演义就此终结。所有的传奇从此只存在于书简当中，然而那些无名死者的枯骨，却永久埋在了黄土之下，被后世之人所遗忘。
纣王纵然身死，纵然残暴，然而他的名号却将会流传万世，而忠义的臣子呢，他们留下的又是什么？他们的忠诚又换来了什么呢？
英魂，绝对是中华万古不变，与山岳同在的英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