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转眼八年。
年过芨笄,飞飞已出落成娉婷的女子,美得楚楚动人。
阳光,是飞飞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东西,她喜欢阳光的色泽,喜欢阳光晒在肌肤上透出的暖暖的温润感觉。可是,诺玛族生存的结界里没有阳光,只有邪恶笼罩下的无边无际的沉沉黑暗,飞飞见到的唯一一次阳光,是在八年前为驯服闯出诺玛结界的天地灵驹——赤兔马儿而来到人族,从此,便眷上了阳光,那暧昧的淳淳温度,以及阳光下男人温和的一双眼,那个救自己于危难中的人族男子,他的双眸沧桑,目光深邃得让飞飞拘促失措。
“锵,锵,锵……”尖锐的铁器敲打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飞飞的思绪,这是父亲在铸炼武器了。印象中,父亲极少说话,飞飞见得最多的,是熊熊燃烧的火炉旁父亲单薄而坚韧的背影。父亲从不让飞飞靠近铁匠铺,诺玛族人对铁匠铺也是避之三分,据说那里面存放着玄铁之精——一颗极魔极邪及恶的魔晶石,其邪恶力量可以让世间生灵魂离魄散陷入魔道。飞飞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却可以在玄铁之精的魔焰下镇定自若,族人告诉他,那是因为有着你母亲的魂魄护心,你母亲临终前把毕生的灵力掬作一捧精气,藏于你父亲的体内,以助你父亲能用玄铁之精铸炼出一把神刃,斩破这无边的邪恶,让诺玛族重现光明。
飞飞突然间觉得很想念母亲,虽然飞飞从未见过她,那个族人口中流传的极美的人族女子,她的伟大,有些稍纵即逝的冷清。
飞飞看向远处的铁匠铺,红色的火光折出来,父亲的影子被放大了投射在墙壁上,钝钝重重,迈力地敲打着手中的铁器,然后是长久的端详,或者摇头,或者沉思,接着是淬剑池被突然摄入的灼热铁器淬起阵阵白气。父亲反复着这个单一的连续动作,持续了十几年,从父亲的眼里,飞飞看不到疲倦和劳累,飞飞想着总有一天,父亲会铸成那把传言中的神刃。
这是一个平常的时刻,和任何时刻没有什么两样,飞飞在溪边陪着赤兔马儿喝水。赤兔马果然是灵性极高的神驹,自从八年前被飞飞驯服后,从此便只认飞飞这个主人,除了飞飞,它不容许任何人的抚摩,甚至是靠近,都会引得它剑拔弩张。飞飞抬起手来,轻轻抚摩它油光滑亮的红色棕毛,想起八年前自己因驯服赤兔马而摔得遍体鳞伤时,那个回救自己的人族男子,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样了?
忽然一声爆裂的巨响传来,打破了飞飞的深思,飞飞扭头望去,只见父亲的铁匠铺燃起熊熊烈火,焰势冲天,灼灼的火光在黑暗里如血一样鲜红。飞飞被惊住,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底滑过,飞飞来不及多想,立即向父亲的铁匠铺飞奔而去。
铁匠铺已被烈火包围,周围连绵的火焰,俨然火海。飞飞顾不了这么多,一口气冲入火海,却发现铁匠铺里根本没有半点着火的迹象,一切完好如初。父亲静静地站在淬剑池旁,低垂着额,手中握着一把看起来无比沉重的凌齿兵刃,飞飞轻叫道:“阿爹1父亲象是没听到般,仍保持着静止的姿势,一动不动。飞飞有些奇怪,汲着轻轻的步子,慢慢向父亲走去。
父亲去在这时候忽然抬头,双目如血,目光陌生得邪恶。飞飞惊措地停住脚步,不敢在靠近,这是谁?这根本不像自己的父亲!面前的父亲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阿翔,你以为这样就能控制住邪恶么?你以为凭这把剑就能斩破诺玛族的邪恶么?1
飞飞从未见过父亲笑这样恣意,近乎猖狂,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陌生如斯的父亲:“你不是我阿爹。你是谁?”飞飞的眼里闪烁着深深的不安。忽然,父亲的笑声戛然而止,复又垂下头来,再抬起头的时候,目光里的陌生与邪恶没有了,褐色的瞳孔里透出的是坚韧的光芒。这才是自己的父亲,父亲回来了!飞飞感激地就要迎上去。
“飞儿,别过来!别靠近我……我已经快要不能控制自己了……杀了我!飞儿快杀了我!屋外的焰火屏障已经快要不能抑制住这里的魔气了……。”父亲的话语传过来,字字铿锵,不容置疑,他艰难地举起手中的兵刃,向飞飞递去。飞飞颤颤地说着不,不!忽尔,父亲的双眼突又变得猩红,站在飞飞面前露出诡异的讥笑:“飞儿,你舍得么?你舍得杀我么?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啊1
飞飞惊恐地后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0飞儿,他不是你阿爹,他是魔!他已控制了你阿爹的身体,趁他还没有完全控制住你阿爹的灵魂时快将他杀掉!否则,一切将万劫不复。飞儿,杀掉他!用你阿爹铸造的兵刃,将他的元神杀掉,诺玛族便可重现光明1陌生的女子声音从父亲身体里传出,飞飞痴痴地愣在了原地,是母亲!父亲的身体里母亲的元神!
飞飞哭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看着父亲身体里相互纠缠撕扯的三个灵魂,若一刀斩下,杀第的不仅是父亲,还有亲生母亲啊!该怎么办?谁能教教自己该怎么办?
只听得一声响彻大地的马嘶声,一条血红色的影子在飞飞眼前一闪而过,接踵而至的是铺天盖地的光明,飞飞有几秒钟的眩昏,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甚至看不清兵刃是如何刺进父亲的胸膛,再次睁开眼时,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了,飞飞看见了满眼满眼的阳光,沐沐一片。
一切都安静了,消失了纠葛不休的三个灵魂,只有赤兔马儿跪在自己的膝下,口中含着父亲生前铸成的兵刃,它通体殷红,传言中降魔除恶的神刃啊,父亲终于铸成了。飞飞走上去,取下马儿口中的神刃,右手轻轻抚上马儿的额:“马儿,我不怪你,阿爹也不会怪你的……”说着说着,飞飞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再没有什么牵挂了。飞飞决定离开诺玛村庄,带着赤兔马儿,还有让父亲耗尽生命的神刃,路过那熟悉的铁匠铺,再也听不到武器的锵锵声,再也看不见那红色的跳跃的火焰,重现光明的诺玛村落,让飞飞觉得空茫,到处是空空的、白白的阳光
人族,还是和八年前一样,没有太大的改变,绿草如茵,生机勃勃,飞飞踏在这柔软的土地上,却有种隔世般的陌生.八年前,也是在这里,这条由比奇通往沙巴克的小道上,追寻赤兔马儿到这里时,自己已经全身伤痕,斑驳累累,于是遇见了他,他将自己从生死线上救回,这个温和的人族男子,他有着沧桑的眼和单薄的唇,他的名字叫煜,沙巴克城的城主,名誉和地位的象征.
飞飞牵着赤兔马儿向沙巴克走去,一路上寂静悄悄,有阳光透过树叶的声音,浓郁的植物气息暧昧迷离.忽然一个男子从路旁密密的草丛里跳出来,脸上挂着兴奋的喜悦。飞飞停下脚步打量他,青涩的眉眼,一身武士装扮,右手拿这一把崭新的青铜剑,俨然一个刚刚学会功杀剑术的小武士。没有预兆地,小武士的身后凭空出现一具骷髅,撕裂着牙骨,面目狰狞。飞飞被着突如其来的怪物惊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小武士哈哈大笑起来:“不要怕,这是我租赁的怪物,它能以最快的速度帮我取得怪物的经验,帮我提高等级。”
“租赁怪物?”飞飞有些疑惑。
“是呀,你不知道么?玛珐大陆上八年前就已经盛行了,租赁怪物让我们的练级生涯少走了许多弯路。”小武士饶有兴趣地说着,末了,还不忘夸赞一番飞飞的赤兔马儿。
看着小武士渐渐走远的身影,飞飞的心底有了担忧,怪物租赁。前所未有,前所未闻,到底是谁能有那么大的能力,将魔族也掌握于手中自由支配?飞飞四周空气里的压抑,仿佛又回到了魔焰控制下的诺玛村落,邪恶张扬,挥之不散。
终于到了沙巴克城,飞飞站在城墙下仰望,依旧是青灰的石墙,古老而挺拔。飞飞没有见到煜,如今的沙巴克城已看不见任何男子,从里至外包括守门的士兵,全部换成了清一色红装的女子,个个表情麻木,面目冰冷。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告诉飞飞,煜早已在八年前就搬离了沙巴克城,只听说是去了沙漠土城,他的至交好友那里。
飞飞转身离开,她没有注意到老妇人眼里狡黠的光,也没有看到城墙上一双哀怨含恨的眼,她在搜索着记忆,记得八年前的沙巴克城里并没有住着这样一个银发妇人,最刺眼的是老妇人右手篮子里那几瓣硕大的金色食人花叶。
飞飞见到了煜是在沙漠土城皇宫的客房里,煜病卧了,一下子显得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延伸到了鬓角的斑白里。煜看着飞飞,黯淡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飞飞的心底莫名就疼了起来。
手抚上煜的额,飞飞把头埋在煜的枕边,沉闷地发出低低的呜咽,她哭了,她不想让煜看见自己的眼泪,她以为什么都不会太大改变的,却没想到一切已经变得如此破碎,诺玛族、沙巴克、煜,还有她自己。
煜说,飞飞,你母亲是不是柳?
煜说,飞飞,你知道么?你母亲曾是我的妻……
飞飞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惊惶地看着煜。煜开始诉说那段纠葛他半生,甚至一生的情……
是夜,星空中璀璨万般。今夜,是煜口中的七星汇聚之期,飞飞的目前柳便是在16年前的这个夜晚离开人族,离开煜的。飞飞没有想到母亲会对父亲如此情深,可以为父亲而舍弃如此爱她的人族男子,爱情比魔还要摄心。那个由爱生恨的人族女子絮,怪物租赁摆弄是由她创始,她想以此而训练一批魔兵,凡是接触过怪物的人终会因心魔的无法控制而入邪,到时魔族便可复生,人族将永远覆灭。絮说这是她对煜的报复,她要让煜看着自己的种族永远沦陷。煜对这一切已经无法救赎,他只有逃离,他知道自己的懦弱,可是他真的无能为力。
飞飞抬起头看夜空,想着煜的话语,她宁可不知道这所有的丑陋,可如今,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再有一个时辰,风、火、雷、冰、神圣、暗黑、幻影七星便可汇聚,她有预感,絮今晚会出现。(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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