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道:“那件事血烟做得极隐秘,江湖上知晓的人不多,我仔细说给你听,免得你再被血烟的人骗……那时血烟为非作歹,犯下许多大恶行,名门正派也去烟尘山围剿过,无奈血烟高手众多,加上烟尘山坡陡山高巧阵暗布,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正派联手攻打几次,最多只攻到半山腰便好手尽折,再也打不上去,如此几次,想管的人也管不了,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十五年前,京城十位大鸿儒一夜间全消失不见,这些鸿儒倒有大半是官府里做官的,因此官府派了许多人手追查,只是三个月后连蛛丝马迹也没查到,彷佛这些人突然从世上消失,这桩案子便成了京城一桩悬案。其实,这十人是血烟老教主乐伯尘派人悄悄掳上烟尘山,为的是让他们推出九鼎藏匿的具体方位,这些却是我事后知晓的。”
“慈悲老人那时已归隐多年,不再管凡间俗事,却不知怎么知道血烟掳人的事,他老人家终于看不下去,带了半截雕像上烟尘山找乐伯尘……”仕风听到这里忙问:“这半截雕像是上半截还是下半截?”王明想也不想,道:“是上半截,那时我手上已有你爹要我转交的下半截。”仕风倚在轿壁上,叹口气道:“乐教主果真骗我?真看不出来……这么说两截雕像全是我爹送出,我爹又从哪得来?”王明道:“这雕像原是狼族部落的东西,据说合并后能开启一间密室,密室里有九鼎中的一鼎,这事也被血烟知晓,你爹那时访到狼族部落,帮他们赶走血烟的人,他们便送狼王雕像给你爹,一半是为报恩,一半也是怕血烟的人再来,让你爹妥加保管,你爹便带着雕像离开狼族部落……”仕风再次听到九鼎的事,又问:“又是九鼎,拿了做甚么?我爹没有武功,又怎么赶走血烟的人?”王风笑道:“没有武功又如何?勇者用武力殴斗,反而落了下品,一战功成万骨枯,做皇帝的又有什么武艺了?”
王明见仕风不再发问,续道:“慈悲老人带半截雕像,破烟尘山九阵十关闯入血烟总坛,之后发生的事和乐鼎说的虽差不多,关键之处却有偏差,慈悲老人和乐伯尘比武的彩头才是半截雕像,慈悲老人若赢,乐伯尘便要让他带十个鸿儒下山,若输便要把半截雕像给乐伯尘。后来慈悲老人赢了几招,乐伯尘信守诺言,让他带人离开烟尘山。这些鸿儒回到京城后只说半年来遭匪人劫持,自己想法子逃了出来,却是慈悲老人让他们这般说。鸿儒里有一人是我的朋友,叫老书虫沙博,自己竟对九鼎之谜生了兴趣,离开烟尘山后四处考证,也不想回京城,有天他逛到落霞谷,才把这些事告诉我。”
仕风把前事听完,雪狐和王明两位高人对他爹的评价都挺高,让他心中生起一股自豪之感:“想不到爹挺厉害啊1只是面上不敢现出来,道:“原来如此,想不到乐教主竟骗我……”王明道:“这种人最该小心,别人若要明刀明枪来害你,你还能防他,他若暗地里使些卑鄙招式,你被他害了还不知晓!你须记住这个教训,多几分防人之心,不可轻易相信别人。”仕风忙颔首道:“多谢前辈教诲,仕风自当谨记1王明笑道:“你也算我故人之子,不用对我太客气,我心愿已了,咱们后会有期吧。”他掀开马车隔板,对前面喊道:“老乞丐,停下吧,这到哪里了?”任佐佑正兴高采烈凌空挥鞭,听到王明喊话,倒在马背上笑道:“我也不知道。”又直起身子问猴子:“孙子,知道这是哪里么?”猴子撑着马头倒立起来,头朝下直遥
王明喊道:“先停住再说,可别累坏了马。”后面那句话管用,任佐佑拍拍马背让马停下,王明下车四望,道:“不知不觉跑这般远来。”仕风牵着阿强跟下来,王明问他:“不知今后有何打算。”仕风对他已生了亲近之意,想告诉他要报师仇的事,转念又想:“我若告诉他,他定以为我要求他帮我报仇,师父的仇我自己来报,还是不说的好。”便忍住不说,只道:“我四处逛逛便回洛阳,前辈不必担心。”王明点点头道:“如此,好吧,你自己小心,我和老乞丐还要去一处地方,不能送你回洛阳了。”仕风忙道:“前辈有事不必再理会我,我自己慢慢走回洛阳,从雪山到中原,我也走惯了。”任佐佑在马上不肯下来,大声喊道:“小子,下次再见送你几样好玩物事,今日不陪你啦。”仕风看着王明上马车,又目送马车驶走,才对阿强道:“阿强,咱们先回洛阳,再去寻医生。”他心里又决定到刀剑谷里找卜世仁。阿强从上马车起便乖巧得一声不吭,这时才张口道:“好,师哥。”
头上烈日晒得厉害,二人只拣树荫下走,远远又听到淙淙细碎流水声,仕风道:“阿强,咱么去喝些水。”阿强只是点点头,仕风心里一酸:阿强从前活泼可爱,和他有说不完的话,如今却变得木讷寡言,到底那时候发生了甚么?
二人循着流水声,走过一片树林,树林后一条宽敞清澈的小溪从上游绵延流下,如处子般温柔娴静。二人来到溪边,正要捧水喝,见溪面上不时有花生壳飘下,仕风道:“不知谁在上游吃东西,把水也弄脏了。”阿强却不管那许多,捧水便喝,仕风忙道:“阿强,水脏,咱们到上游去喝。”牵了阿强往上游走去。
小溪边花木茂盛,阴凉舒爽,不时有蝶儿四下飞舞,仕风心想:“此处倒是好地方,不如歇到日头斜了再走,这般大热天赶路可别热坏阿强。”边想边走,愈往上小溪愈宽愈浅,远远望去,溪面上架了座小桥,有个穿白衣服的人坐在桥上,把脚伸到水里。
等二人走近,瞧穿白衣服的人是个女子模样,正坐在桥上勾着头剥花生吃,双脚浸在水里不住拨动,身旁一边放一双绣花鞋,另一边放一个摊开的牛皮纸包,里面堆着花生。那女子剥开花生后便把花生壳弹指射入水中,溅起一小团水花,然后才把花生送入口中。她像在思索甚么,没听见仕风二人脚步声,直到仕风走到近处,才从水中看到一个倒影。她抬头望向仕风,原本脸上麻木得几乎没有表情,忽然绽出一朵笑容,把仕风看得痴了,心里想到:“竟是她。”那女子便是他见过两次的乐茹慧。
乐茹慧看到仕风也是又惊又喜,想不到自己四处散心,竟又在如此偏僻的地方碰到他,可不是有缘么?她站起身来,湿漉漉的小脚踩在桥板上,她看见阿强,问道:“他是谁?”仕风道:“是我师弟,你姑姑呢?”乐茹慧脸上忽然没了笑意,鼻子一酸眼泪也差点掉下,带着哭腔道:“姑姑不要我了……我从此便孤零零一人,我连家也没有,不知去哪里好……”仕风见她泪眼欲滴,忙慰道:“你姑姑怎会不要你?她一定有事才暂时离去,我看你姑姑挺疼你的。”乐茹慧道:“你不懂,姑姑心愿已了,她说以后我再也不用跟着她,让我自己过开开心心的日子,可我想跟姑姑在一起……”她忽然想到甚么,喜道:“你带我去寻姑姑好不好?”仕风听她这么说,“这个……这个……”两声,不知该如何拒绝。
乐茹慧黯然道:“你也不愿理我么?”扁扁嘴又想哭,仕风慌了神,连道:“不会!不会!你姑姑在哪里?”乐茹慧才破涕为笑,道:“我也不知道,咱们到处寻她便是……”说话间已把绣花鞋提在手中,她把那包花生递给阿强,见阿强摇摇头不要,随意丢在一旁,道:“走吧。”仕风心里苦笑道:“上次已带了三个女子四处走,如今又要再带一个,唉……这是怎么回事?”
乐茹慧笑嘻嘻地走在桥上,头也不回问道:“你原本想去哪里?”仕风道:“洛阳。”乐茹慧道:“那好吧,咱们便去洛阳找姑姑。”仕风暗暗摇头,哪有像她这般寻人的,不知这次要被她缠多久?带着她刀剑谷也去不成了。
乐茹慧忽然转过头来问道:“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么?”仕风一愣,点点头,乐茹慧转回身子,轻声道:“今天天气可真好啊1仕风没瞧到她脸红的模样,心里暗想:“天气这般闷热,哪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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