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从益州席传来,众人都把目光转到那桌,是个不曾见过的小孩,那小孩十一、二岁,比二凯略年长些,眉目清秀,左边脸颊有个浅浅酒窝。那些人见他站在莫磊身旁,才知道他是今年新来的弟子,唤作阿强,不知他想说些甚么理由。
沈忆翼把酒杯放在桌上,笑道:“你们四兄弟都过来。”等王风、东方胜、阿强都走过来,才道:“今年派出的四使偷懒,把四枚铁牌全给费仕风一人,妙在一切早有安排,剩下三枚铁牌又由他转赠给他的三位结义兄弟。王风和阿强都顺利通过入帮难题,东方胜么,虽在第三道题出些差错,也不失为百里难挑的少年才浚我今日之所以答应费仕风,一是谢他为本帮找来这几人,二是报他父亲当年对神域的恩惠,咱们便给东方胜三月考验时间,等年底再测他一测,诸位兄弟说好不好?”众人听得心服口服,心想:“原来帮主早已深思熟虑,倒不是随口答应费仕风。”齐道:“好1
费仕风兄弟四人听了,脸上都溢出止不住的笑意,对这位帮主也愈增景仰之情。东方胜本已以为明日要走,方才一人喝了许多闷酒,这时半分醉意加上心里高兴,白净面皮涨得通红,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沈忆翼道:“今日你们四人最尽兴,这是谁也相信的,只不过费仕风适才耍了赖皮,你们四兄弟情深,便算作一人吧,我只送一样宝贝给你们,行不行?”费仕风原想说不要,聂世湘用手肘悄悄碰他后背,改口道:“多谢帮主赏赐1刚要和三位兄弟一齐跪在地上,沈忆翼笑呵呵道:“跪了便不给。”从袖里摸出一卷书,道:“我花了三月时间,研究秦皇横扫千军时用的布兵奇阵《四兽阵》,四兽原为青龙、白虎、玄武、朱雀,我把它改为适合四人使用的《四虫阵》,四虫分别为蛇、黄蜂、螳螂、蜘蛛,能合四人为一阵又有以一挡八之力,便当作今日彩头送给你们兄弟。你们先把书好好保存,待各自学好师父教的武艺,便可聚在一起,学好这本阵法。”把书递给费仕风,转头对聂世湘道:“你才送走一位好弟子,又收了一位好弟子,今日你也是最尽兴之人,卫道长,你有甚么送他?”卫道长笑嘻嘻把手从袖袍里抽出,手里已捏了一个盒子,他把盒子放在聂世湘手中,笑道:“老道送枚仙丹给聂师侄,聂师侄可要记住,这盒子一打开便要吞服药丸,过了一刻,便没药效啦1卫道长精通道家炼丹之术,他练的丹丸,说是“仙丹”也不过分,不止能延年益寿聪耳明目,更能增长许多年功力。
帮主和五贤准备的六样宝物已送出两样,朱册看得心痒,笑道:“帮主,我今日吃得痛快,也算最尽兴的人1沈忆翼笑道:“朱兄弟,我有一个法子可测出你尽不尽兴。”弯腰从地上抓起三口空酒坛并排放在桌上,道:“你笑三声我听听,若能把这三口坛子都震裂,方伯伯便送你一样宝贝。”朱册摸了摸头,咧嘴道:“许久没放声大笑,且让我试试!内力不够的自己捂上耳朵吧1费仕风这一辈许多人都捂住耳朵,等他放声大笑。朱册深吸一口气,原本已呈圆形的身体更加鼓起,脖子也缩入不见,那身子越鼓越大,忽然“哇哈哈1三声大笑,第一声笑气运得最足,众人只觉得王屋山也似跟着震了一次,第一口和第二口酒坛都裂开几条缝,接下来两声大笑虽不如第一声,他面前的桌子、桌上的碎碗盘、碗盘里的竹筷都“咣啷”跳了几次,三笑过后,第一口酒坛片片碎裂,第二口酒坛裂成几大碎片,第三口酒坛只留下两条裂缝。沈忆翼问道:“朱兄弟,这关算过还是没过?”朱册道:“没过,唉,想不到我平日贪吃,功力退了也不知晓……”沈忆翼笑道:“那么方伯伯的便不能给你宝贝,不过你今日也算尽兴,明日我送你几尾鼎湖灵鱼吧。”朱册听了喜出望外,这鼎湖灵鱼是天下极品美味,平日哪有机会吃到,他是贪吃之人,帮主要送他几尾灵鱼,比送甚么宝贝给他都开心,早忘了刚说自己因贪吃减退了功力。他得了灵鱼便不再贪图起他宝贝,否则他吃得痛快加上这几尾灵鱼,又变成最尽兴之人了。
这时戍时已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愈衬得那轮圆月明亮,沈忆翼在这徐州席耽搁得久了,其他各席话便说得短了,众人沐在山间吹起的秋风中,耳听帮主五贤软语温言,见帮主和五贤快要离去,心里都舍不得。沈忆翼巡完各桌,把剩余四样宝贝送了出去,清婆婆织的金丝宝甲送给一位因立大功被帮主夸赞而高兴的弟子,卓婆婆的金刚圈送给一位因夫人刚生了儿子而高兴的弟子,水和尚手抄的《禅经》送给一位有心向佛又得水和尚点化而高兴的弟子,方贤人一枚古朴玉佩送给一位因晋升一级而高兴的弟子。神域帮众情同兄弟,没拿到宝贝的也不在意,和拿了宝贝的一样高兴。
到后来酒席渐渐散了,费仕风兄弟四人聚在一起,找了人少的地方说话。四人先大声笑个痛快,又把四只手握在一处,王风、费仕风、阿强齐道:“三弟(哥)多加努力1费仕风把《四虫绝阵》收入怀中,道:“不止三弟,咱们也要快些把师父的本领全学来,再一起学这本阵法1等三位兄弟一齐答应了,开口问道:“三弟,你第三关碰到甚么难题?”东方胜脸色黯淡下来,道:“那关即便是四弟,也能轻易过关,我却怕得哭出声来……”王风几人互视一眼,道:“你慢慢说来,我们听听,瞧能不能帮上你。”
东方胜半瞌双眼,隔了一会才轻声道:“我怕黑……”见三位兄弟认真听他说话,道:“小时候,我娘去世得早,我便和我哥相依为命,那时我哥每日要随大人到后山打猎,只能把我一人留在家中……有次我哥走后,我在家里待得烦了,偷偷跑到后山找他们,结果掉入一个困兽的陷阱,被埋了两个时辰……”他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似乎记起那时可怖的情景,王风和费仕风一人握住他一边手,他才缓过来,续道:“那时虽能吸气,却甚么也瞧不见,四周黑压压的触手全是土,刨了半日也刨不出那陷阱,时间每过一刻我便多一分惊惧和烦躁,到后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脾气,双手刨得全是血也不管,几乎要疯了……两个时辰后我哥才找到我,把我救出来,可从那时候开始,我便一直怕黑,怕一人待在狭小的地方……”费仕风想起在狼王密窟被放血时的情形,明白他的感受,握他的手又紧了几分,听他说到入帮时的难题:“我们分四路走入神域,前两道题我都过了,以为入帮的难题不过如此。我自问没其他弱点,哪知神域安排的第三道题便是让我落入一个陷阱,那情形和我小时碰到的一模一样……我一落入陷阱,脑子里乱哄哄的甚么也想不出,只是害怕,便哭出声来……有个老伯把我救出,说我第三道题没过……”王风和费仕风听完,都叹了口气,阿强道:“大哥二哥别叹气啦,帮主不是让三哥留下来了么?又不赶他出帮1王风道:“帮主是让三弟暂留帮中,这三月他若不能克服这层心障,还是要走……”阿强听了“哦……”一声,东方胜强笑道:“三月时间挺长,你们要信我能度过这道难关。”兄弟三人都使劲点头,阿强双手握住东方胜右手,道:“三哥,我把力气借你1四人都笑起来。
四人说完回桌,聂世湘瞧见费仕风,急道:“我正四处找你,快随我来1拉住费仕风一手,带他来到五贤面前,对方贤人道:“师父,我把他找来啦1把费仕风那只手举到方贤人身前,方贤人伸出两指搭在费仕风手脉上,另一只握着纸扇的手还是背在身后,他眉头皱了两皱,道:“可惜!可惜1费仕风心里一跳,不知他说甚么可惜,又听他问道:“你让情虫咬过么?”费仕风想不到他只搭脉便能察知,脸色绯红,低低“嗯”了一声,方贤人道:“唉,少年人注定要有此桃花劫数。你服了五颗狐涎丸又不死,体内真气充盈,内力在天下高手中排也数上流,只可惜被情虫叮咬后,‘情素’和狐涎药力相互抗衡,狐涎丸虽能压制‘情素’毒力,‘情素’却又把狐涎药力封得牢实,因此你原本充沛的内力现下才若有若无……”聂世湘接口问道:“师父,要怎么排出他体内‘情素’,恢复他的内力?”方贤人道:“‘情素’混入血液,哪有法子排出?只有两个法子能让‘情素’失效,一是公情虫咬过的女子过世,一是费仕风把那名女子全然忘怀……”
费仕风听得心里悚然一惊:“我不是早把她忘得干净了么?怎么内力还没恢复?”
作者:布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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