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雪山把河道愈夹愈窄,二人弃船登岸,费仕风手牵乐茹慧沿河岸慢行,问道:“茹妹,咱们这是要去哪里?”乐茹慧一张俏脸不知是冻红还是羞红,呵着白气道:“管它去哪里?咱们便这般四处走走。”把手从费仕风手中抽出,背在身后倒退走路,边走边问:“风哥,这辈子你都这般跟着我走么?”费仕风点点头,笑道:“你可别跑太快。”乐茹慧伸出一手,喊道:“来追我吧。”费仕风忽然见她身后竟是道悬崖,河水在这里化成一道瀑布,惊叫:“小心1乐茹慧后脚已然踏空,向后仰去,叫道:“风哥!救我1费仕风一跃抱住她,二人身子一齐出了悬崖,他从乐茹慧肩头望下,这悬崖不知多高,那道瀑布飘飘洒洒从身旁落下,望不到尽头,寒风吹来的水珠砸得颈面生疼,费仕风抱紧乐茹慧,在她耳边说:“别怕1
乐茹慧对这一带地形了如指掌,怎会不知这道悬崖?她还想试探费仕风是不是真心爱她,会不会舍命救她,费仕风这一跃遂了她的心愿,她扬起手臂,从袖里射出一根丝线,丝线尽头有柄匕首,深深插入悬崖边的冰块里,把二人吊在空中。费仕风不知丝线柔韧难断,见二人在空中摇摇欲坠,怕丝线撑不住二人,便欲放开双手减轻重量,乐茹慧想不到他深情如斯,吓得一手反抱住他,嗔道:“你真傻1话里却不带半分恼怒,另一手扯动丝线,带着费仕风跃回崖边。
乐茹慧收起丝线,手指悬崖下一片庄园,喜道:“风哥,你看,有片庄子。”费仕风仔细瞧了瞧,奇道:“怎么是银翼山庄?”那庄子确实是银翼山庄,乐茹慧对孙君岚还有些不放心,想把费仕风带到银翼山庄,让他见见孙君岚,看他对她还有无情意,听他声音里不带半分感情,问道:“你去过?”费仕风点头道:“去过两次,我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庄园呢。”乐茹慧听他只说庄子不说人,用手挽住他,指向另一边下山坡路,道:“咱们既然来了,去看看吧,上回去月剑镇,你下山时用的甚么轻功?咱们再比试一次瞧瞧。”拉他到坡前,喊道:“一,二,三。”从雪坡上滑下,费仕风只好提劲跟下,他只记得四相瓶绘的一个步法,雪坡和山坡大不相同,到山下时再用那个步法,怎么也停不下,乐茹慧在一旁拉住他,被他带得一起向前跌去,两人都摔在雪地上,乐茹慧帮他拍打身上雪花,笑道:“你力气挺大,轻功反不如前了。”费仕风理顺乐茹慧额前一缕乱发,也笑道:“不如你教我轻功。”乐茹慧拍手道:“你要先拜我为师。”费仕风用手点了点她鼻头,笑着牵她一起站起身来。
二人这回去的是银翼山庄后门,远远望去,山庄后门也比寻常大户家的正门气派,两人走到近处,见后门只关一扇,有个女子坐在门槛上低头沉思,费仕风认出她,唤道:“孙小姐,你好。”坐着的女子正是孙君岚,那夜她从山庄跑出,寒风吹得她冷静一些,后来阿萝小柔几人寻到她,小柔把跟费仕风结拜的事说了,孙君岚才知道自己错怪他们,羞得直跟小柔道歉,她以为费仕风追她追得远了,因此在后门一直等候。她听到费仕风的声音,欢喜地抬起头来,也没注意到费仕风已喊她“孙小姐”了。
孙君岚见他们二人手牵手神态亲密,她怕再错怪费仕风,问道:“你们……”乐茹慧抢先说话,道:“我和风哥想来看看银翼山庄,好么?”孙君岚又问:“你们俩……”乐茹慧羞红了脸,忸怩道:“姐姐,风哥是我……是我爱郎……”费仕风脸上温柔一笑,对乐茹慧道:“咱们自己知道便好,干嘛说给旁人听?”孙君岚不信他,以为自己发脾气惹恼费仕风,费仕风找人气她,扯住他袖子柔声道:“那夜是我不对,我不该错怪你们,你别气我……”急得快哭出声来,费仕风甩了袖子,躲到乐茹慧身后,道:“你别这样,茹妹,她怎么了?”乐茹慧伸开手臂挡住孙君岚,恼道:“你做甚么1
阿萝几人正给孙君岚端饭来,听到他们说话,小青先忍不住,指着费仕风和乐茹慧骂道:“你这负心汉,小姐为你连命也不要,你倒几次三番惹小姐生气!你把她领到银翼山庄做甚么?你还嫌小姐为你伤心不够么?”阿萝扯扯小青,道:“小青,别理他。”搀起孙君岚,道:“小姐,咱们回屋。”小柔见孙君岚眼里不住流出泪水,用手绢帮她拭去,也哭道:“小姐,你眼睛刚好,不能哭……”说完满眼哀求去看费仕风。
费仕风不明白她们怎么忽然愁云惨雾起来,心里有些不忍,劝道:“孙小姐,你怎么了?可别哭坏眼睛。”孙君岚终于听清他叫她“孙小姐”,气得话也说不出来,身子抖个不停,从阿萝手里抢过食盘,向他砸去,乐茹慧甩手挡开,笑道:“银翼大小姐脾气也挺大,风哥,咱们走吧。”挽起费仕风手臂,费仕风见阿萝扶着孙君岚回到庄内,小青把门重重关上,门里还传出孙君岚止不住的恸哭声,问道:“她怎么哭得如此伤心?”乐茹慧摊摊手,摇头道:“我也不知。”费仕风忽然一拍手掌,乐茹慧以为他想起甚么,却听他说:“我师弟还在庄里1
乐茹慧松了口气,拉他边走边说:“你师弟都那般大了,也不能天天让你照应,咱们去洛阳吧,我哥想见你。”费仕风想起乐鼎,皱了皱眉,道:“你哥?我有些怕他……”乐茹慧笑道:“如今你是他妹……妹夫,他不会再害你啦,何况还有这个。”把一枚玉佩拿给费仕风看,费仕风瞧那玉佩眼熟,摸摸怀里,身上除了乐茹慧给的“饭丸”,其他一概不见,问道:“这不是我的玉佩么?”乐茹慧笑道:“你身上只能有我的物事,其他我替你保管。”费仕风取出“饭丸”,喂她吃了一颗,把瓷瓶收回怀里,道:“好吧。”
二人一路甜蜜同行,都只愿回洛阳的路走不完,越走越慢之下,用了三日才回到洛阳,城门口早有血烟弟子迎接他们,用两顶八人大轿把他们抬入洛阳分教,乐鼎率了三亲随亲自来迎,直把费仕风当上等贵宾对待,哪看得出他们过去有甚么仇怨。费仕风初时还有些惴惴,吃饭时和乐鼎多喝几杯,便和他有说有笑,乐茹慧不住给二人斟酒,到酒酣时,笑道:“哥,你也带我们去狼族部落玩吧。”乐鼎睨了费仕风一眼,见他正夹菜喝酒,笑道:“你爱去便去,哥怎会拦你,只不过那些乡野地方,想来也没甚么好景致。”乐茹慧摸出玉佩,在酒壶上砸得“当当”作响,道:“你让我去我才给你。”乐鼎接过玉佩,放在费仕风酒杯旁,道:“这可是费贤弟,呃,要叫妹夫了,这是我妹夫的传家宝贝,你舍得他也不舍得。”费仕风把玉佩放回乐鼎手边,道:“茹妹想要,我还有甚么舍不得的,当……当是我给大哥的聘……聘礼。”乐鼎哈哈大笑,收起玉佩,道:“那好,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可有些舍不得,你要好好待她。”费仕风握住乐茹慧一手,痴痴看她,道:“这个自然。”乐茹慧甩了手,嗔道:“你们好好喝酒,说我做甚么。”
酒足饭饱后,乐鼎把费仕风安排在二楼一个房间,便是当初费仕风潜入血烟时藏身的地方,乐茹慧另有住处,这夜便不来找他。翌日,天刚蒙蒙亮,费仕风听到有人敲门,开门时乐茹慧从臂下钻入,笑道:“这般早便起床?”乐茹慧在桌上给他倒杯茶,也笑道:“你自己懒,还说我早,一会便要跟我哥去狼族部落,快去梳洗。”费仕风由她带去梳洗,他以为院里一定站满要跟去的血烟教众,想不到院里只有乐鼎和三亲侯四人,神水侯卜世志和快意侯施僵背后各有一个包袱,轻羽侯残风背的是柄长剑,费仕风认得是月剑。乐鼎笑道:“早起凉快些,吃过早饭咱们便上路。”
费仕风和他们匆匆吃过早饭,血烟弟子牵来六匹千里好马,乐鼎把其中最膘肥一只指给乐茹慧,道:“你们二人共乘一骑。”费仕风脸上一红,知道乐茹慧已告诉乐鼎他不会骑马,他见乐鼎脸上没有丝毫不满神色,才稍心安,只不明白乐鼎既然知道他和乐茹慧共骑,怎么还要六匹?乐茹慧已经翻身上马,费仕风坐到她身后,和他一起握住缰绳,乐茹慧转头道:“你可别摔下马来。”费仕风闻她发香体香,心里一荡,笑道:“真香,我现下便要摔啦。”乐茹慧羞红了脸,用手肘撞他,骂道:“你这坏蛋。”
施僵骑一匹马带一匹马跑在最前带路,费仕风和乐茹慧跟在最后,六匹马掀起滚滚尘土,一路无阻出城,消失在城外蒙蒙的雾气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