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师因二师弟入了仕途,心底里有些瞧不起他,二人久没往来,这次若不是要问他那件事,也不会来寻他。他带仕风问了几个路人,才寻到枪棒队大院所在,见门口蹲了两座石狮,张牙舞爪,另有一番气势,心里一阵反感,也不敲门,推门便进。
院里只有一名值守卫兵,见二人进来,态度倒好,问道:“两位来此做甚?”武师问道:“修罗杖张天宇可在?”卫兵道:“我们张教头率众兄弟到城西五里铺操练去了,早上出的门。”武师又问:“几时回来?”卫兵道:“张教头体恤兄弟,按平时早已回来,今日不知何故,一直不见他们。两位在此稍等。”武师拉了仕风出门,丢下一句:“我自去寻他。”
二人直奔西门,城西名为“九曲幽谷”,先是一片水路,弯弯曲曲,四通八达,再往西深处有条山谷,人称龙池谷,此谷春天桃李芬芳,夏日荷花满塘,秋季野菊万朵,冬日腊梅飘香。谷深处,有一深潭,潭中有泉,清水终年淙淙沿谷流下,滋润满谷花木旺盛。相传前世有樵夫偶见泉中游有五色鱼,红、白、黄、青、黑,五彩缤纷,充溢灵气,只后世凡夫俗子从没见过。
二人在码头租座小船,仕风见又要坐船,忍不住反胃,双腿发软。武师一跃上了小船,船儿轻微晃了晃,武师脸上一红,叫道:“风儿,快上船。”仕风跳了上去,一阵摇晃。船夫见二人都坐好了,大声喊道:“船起咯1
仕风坐了一会,这次水流较缓,晚风又吹得舒服,不如上次那般难受,转过一条水道,望见一片水草,触景生情,想起去瓦当时在船上听到的小曲,嘴里轻轻哼唱,不想勾起船夫兴致,只听船夫大声唱道:“日落山兮大风起,大风起兮扯白帆,扯白帆兮扬我船,扬我船兮上青天,上青天兮寻王母,寻王母兮赐长生。”歌声嘹亮,惊起一滩水鸟。船夫“哈哈”大笑声中,船儿越行越快。
又转过几个弯道,仕风听见前方传来似曾听过的声音,那人说道:“你们让路,我们先来的1另有一男子道:“兄弟们辛苦一天,正要回去歇息,你们让路1
武师要去的五里铺也要走这条路,等船靠近的时候,见那条水道仿若瓶颈,两头宽阔中间狭窄,只容一船通过。瓶颈这边是一艘船,对面是四、五艘船。等武师的船驶近他们,恰好把要过去的那艘船堵在中间,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那艘船上有四人,仕风眼尖,一下便认出其中三人,不是当初在船上弹唱的三位姑娘是谁?三人依旧分着青白红三色服饰,仕风犹记穿红衣服的姑娘叫“阿萝”。没见过的那人是个年轻公子,书生打扮,身穿长衫,手握折扇,头戴纶巾,说不出的潇洒。
青衣女子见又来一船,笑嘻嘻跟对面那些船道:“你看,现下我们想退也退不回去,你们退吧。”对面有人道:“没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姑娘,我们这许多船,如何退得?”
青衣女子听他这么说,心里恼火,正要骂人,阿萝拉住她,道:“小青,别生气,咱们再想办法。”转过头凑近书生低低说几句话,仕风见他们二人在众人面前如此亲热,只觉脸上发热。阿萝跟书生说完话,转头摊了摊手,大声道:“没法子啦,我家公子叫你们让路。”对面船上骂声一片,都说怎么碰见如此不讲理之人!
武师终于看清对面有艘船上站的一人,依稀是二师弟模样,大声喊道:“二师弟1那人转过头,喜道:“大师哥1眼力甚好,一眼便识得。两人虽然互相望见,不能凑近说话,武师一阵心急。仕风灵机一动,悄声对武师道:“师父,不如让二师伯跟他们换船?”武师一时明白不过来,前面船中的书生却听到了,以扇击掌,大声道:“好主意。”瞄了仕风几眼。仕风想不到他能听到,又脸红半天。
书生示意阿萝说话,阿萝点点头,大声吩咐各船船夫把船驶得靠在一起,连成一片,把换船的主意说给对面的人听,对面那些人急着回家吃饭,纷纷说好。
船连起后,书生带着三名女子先行,众人见他们轻轻几跃便到最后一艘船中,都赞“好轻功”,书生叫原先船上的人快走,有个不识趣的说道:“好香1
书生脸色一红,也不见他出脚,那人“扑通”掉入水中,小青笑道:“小心啦,船滑1那人游到另一艘船边,有兄弟把他拉上船,小声骂他:“知道那三位姑娘美貌,你也看着点路啊1那人趴在船边,以为真是自己脚滑。
张教头却知是书生武艺高强,但他不想惹事,也不去管那兵卫,径自来到武师船中,见武师两鬓含霜,老了许多,一阵心酸,拉住武师双手,道:“大师哥,许久不见了,你身体好么?”武师本来不喜他贪恋功名,见他对自己情浓,也有些感动,拍了拍张教头手背,道:“老咯1
那四人有了船,不再理会众人,自己驶了船便去,仕风痴痴看了许久,听张教头喊道:“开船吧。”船晃了一下,他站不稳,坐倒在船里。张教头看到他,问武师:“这位公子是?”武师道:“他是小师妹的孩子,叫仕风。”张教头见他果然生得有几分像小师妹,白白净净,脸上带少许羞涩。
仕风过来跪倒拜下,道:“仕风见过二师伯。”张教头摸摸他的头,连声说:“乖,乖1他陡然见到大师哥和小师妹的孩儿,想起许多往事,轻轻叹了口气,对武师道:“一晃十多年便过去了。”
仕风不想打扰他们叙旧,自己坐到船尾,看水浪向两旁散开,不时有水花洒上来,溅了满脸,他往后挪了挪,把手伸到水里,轻轻划动,水清凉透骨,他又伸入一手,掬了满满一捧水在手中,看水中自己的影子,影子模糊晃动,水一下子漏干,影子便不见了。他心下惆怅,不知是甚么缘故。
天完全黑的时候船终于靠岸,三人在一帮兵卫簇拥中来到城门口,城门已经下钥,兵卫大声喊守城的来开门,不一时门便开了,有队兵卫迎出来,向张教头问好。张教头点头道:“兄弟们辛苦了1一点架子也没有。
众人来到枪棒队大院门口,那名白天值守的兵卫听见声音,迎了出来,喜道:“张教头,你可回来了1张教头道:“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今日没甚么事吧?”兵卫道:“有人来找您。”张教头指着武师,道:“我知道了,便是他吧,他是我大师兄。”兵卫道:“嗯,他是来找过,不过另有一人,已在厅中等候一个多时辰。”张教头道:“今日甚么人也不见了,你叫他明日再来。”兵卫道:“他说有急事要见教头1
张教头正要再推却,武师道:“咱们的事稍迟再谈也行,你且见他,说不定他真有急事。”张教头道:“好吧1一手牵武师的手,一手牵仕风的手,进入院中。三人来到大厅,见那人背对着他们,看墙壁上的画,等他转过身的时候,武师和张教头一齐喊道:“四师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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