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被王明揉搓了身上几处穴道,头疼腹胀之感立去,人也恢复精神。那只猴子蹲在任佐佑肩上,对仕风挤眉弄眼,三人一猴便这般随王明弯曲前行,任佐佑少不得直问要去哪里,奈何王明不说。王明带这些人拐入洛水河畔一处僻静所在,拨开水草后竟见一驾四轮马车,一匹高大膘肥的健马正自低头咬食水草,辔上缰绳被压在一块大石下。
任佐佑一见有马,喜得跳上马背,那马竟十分乖巧,“呲咧”叫唤一声,任他在鬃上背上抚摸,猴子也从任佐佑肩上跳到马头上,双手轻轻握住马耳,欢喜得呲牙咧嘴。王明掀开马车帘子,对仕风道:“进马车说话。”仕风牵着阿强低头进入马车,王明又对任佐佑道:“老乞丐,这马可对胃口?你骑着爱去哪便去哪,走慢些。”等王明坐入马车,任佐佑一声“驾”,轻轻在马背上拍打一下,那马便不快不慢上路。
王明坐在椅子上,马车窗外的风不住卷入,把帘布扬得老高,他看着窗外不住倒行的树木,目光悠远得有些迷离,叹道:“想不到你是费岭云之子……”仕风想不到连王明也识得他爹,奇道:“前辈你也认识我爹1王明把目光收回,转到仕风脸上,道:“女子便是心细,若不是雪狐告诉我你是费岭云之子,你们父子长得虽相像,我却看不出来……”仕风急到:“我爹怎么了?我娘从不跟我提我爹的事,你快告诉我1王明笑道:“你爹么?呵呵,跟你一样是个好人,性子也跟你有几分相似,我只见过他两面,第一次在神域总坛,第二次在狐居。想不到那时他年纪轻轻便能只身入神域,先不说他的胆量,神域总坛位处隐秘,若非引路人根本无法寻到,他却能从蛛丝马迹中寻来,还破了神域坛前迷阵,因此帮主很赏识他,他在神域待了三日,每日都和帮主在一起,帮主也把他引见给神域五贤和左右法王,那时我还是右法王,想不通他无门无派年纪轻轻能和帮主谈甚么……”
“后来我因一件事离开神域,我怕老朋友们来掳我回神域,只想把武艺练高,他们打不过我,便不会再来罗嗦,那时神域和狐居有些交情,我便想:‘既然已经叛离神域,不如连狐居也得罪了’便想去狐居禁地偷取他们的内功心法,我在禁地旁伏了两日,探知妙狐要到午后时分才来巡视,第三日大清早我便偷偷进入狐居禁地,狐居那些宝贝藏得虽紧,倒也难不住我,我拿了那几样东西一路狂奔,正想狐居不过如此,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原来中了他们的机关……”
“其实我那时不过是原地打转罢了,忽然听到身边有人说话:‘王右使?你怎么在这?’我却看不见说话的人,直到他帮我破了机关迷阵,才突然从我眼前出现,原来是你爹,他指着地上几块石头道:‘你踏入迷阵了。’他又见到我手上的东西,道:‘狐筋经?王右使,你怎么拿别人东西?’我被他撞破,便道:‘不错,我偷东西来了,你又来做甚么?’他脸一红,道:‘我只是来查件事,可不是来偷东西,你把东西放回去吧。’那些东西拿都拿了怎能再放回去?我突然点了他的穴道,笑道:‘我若放你走,怕你找狐居的人来追我,我若把你丢在这里,狐居的人又难免责怪你,咱们相识一场,不如随我走一趟吧。’把你爹背在肩上,离开狐居。”仕风心想:“想不到我和爹都被他掳过一次……”
“我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解了穴道让他自行离去,想不到他不肯走,对我说:‘我看你还是把这些东西还给狐居的好。’我不理他,他跟着我不放,我也不管他,爱跟便跟。隔了一会,他从怀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递给我,道:‘这本书和你换。’我看书名叫狼舞诀,便道:‘甚么破书能和狐筋经比?’他道:‘这是狼族部落的一位朋友送我,看起来也是高深武学,我不喜习武,你拿去吧,只求你把狐居的东西送还他们。’我接过书翻了几页,果然都是精妙武学,我见你爹这般道义,起了敬佩之心,一股豪气上来,便道:‘我答应你便是。’你爹欢喜地搓搓手道:‘狐居的事已经查好了,我不想再回去,你便自己把东西送回,多说些好话想来他们也不会怪你,还有一样东西,烦你交给贵帮帮主。’他从怀里拿出半截雕像,道:‘我还要去其他地方,劳烦右法王了。’他作个揖便离去,我虽已不是神域右法王,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帮主,却无法拒绝他,便想等神域的人来寻我,让他们转交便是。”
“我正要回狐居还东西,碰到我……我妻子,我从前对不起她,便想跟她好好赔礼补偿,她见我离开神域也原谅了我,我便带她到落霞谷住下,我们在落霞谷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把还东西的事也给忘了……住了一年后,我开始修习狼舞诀,这部书高深精妙,我花了十年才学完,只是不知这本书是不是暗藏魔性,愈学竟愈变得贪婪,性子也变了,狐居的东西也不想还,有时候还对我妻子恶声恶气,但我还是没动狐筋经和狐涎丸。学完狼舞诀后,我一直忍耐着不去翻狐筋经,直到几年前,我妻子说我再也不是从前的我,扔下我自己一人离去,我也不追她,她如今孤零零一人在哪里受苦,全是我的错……”王明说到这里,又把头偏向窗外,不让仕风看他眼里泪花。其时仕风也突然想到君岚,此刻她不知是不是也孤零零一人?
“我妻子走后,再也没人管我,我落得自在,到去年,再也不顾当年答应过你爹,拿出其中一张狐筋经来学,呵呵,想不到我学的竟是下册,虽然越学越不对劲,可那时候脑子虽是自己的,身子却不听控制,那狐筋经虽只短短一、两百字,要领悟却比狼舞诀还难,我生了好胜之心,一字一字琢磨,可每到几处位置,神智便会混乱不清,虽也能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做过些甚么,清醒之后往往不知身处何处,我才有些担心。”
“到了今年,我手上有半截雕像的事不知怎么被人知道,有天我又神智不清,直到清醒一些,才发现屋里屋外到处是血,还躺了七、八具死尸,那些尸体个个双目暴出,身体干瘪,竟是被人咬住喉颈吸干了血致死,这时旁边树木动了一下,我循声望去,有个人‘扑通’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求我不要吃他,我以前也见过他,是谷前山村乡民,我才明白,原来那些人竟是我咬死……我学了狼诀又学狐经,果然也变得不人不兽,连人也吃……我怕那乡民出去乱说,便割了他半截舌头,威吓他若敢说出去,我便到他家吃他……”仕风这才恍然为何那时庄大胆怕得如此厉害,原来是看到王明咬人吸血的恐怖场景。
“我回屋查看后,半截雕像、狐涎丸、一张狐皮全不见了,看来是被那些人抢走,狼舞诀和另一张狐皮在我身上,才留了下来。我知道自己神智不清是因学了狐筋经才开始,便离开落霞谷去灵山寺偷无为心经,结果大意被守经僧人发觉,逃出来时顺便挟你作人质,呵呵,后来的事你也知晓,你福大命大,崖底我再发作时你能逃脱我的毒手。等我清醒过来在水里洗了眼睛,已到处见不着你,后来看到崖壁上有一间石室,我跳上石室,石室内那条石道深不见底,我不敢贸然进去,在石室里睡了一天,第二日醒来,忽然石道里一阵风吹出,有张麻布从石道里飘出来落在地上,我一看,竟是无为心经。”
“接下来几日我便照着经书修习,把岔入各个经脉的真气导回丹田,内伤因此治好,神智也清爽了,那张麻布是你送回来的么?”仕风把那几日发生的事告诉王明,道:“那麻布是一阵风吹上去的。”王明叹道:“我这种人也得老天眷顾么?”仕风见他说的神伤,也有些黯然,他双臂毁去多半也因为自己,黯然里又生些愧疚。
“从崖底离开不久,我碰到雪狐,她把你的事情全告诉我,我当年答应你爹的事没做到,那时又对你下毒手,我对不住你们费家两代,便想找些事补偿……”仕风截住他,道:“前辈,过去的事不用再提,若不是你带我下崖,我也无法学到无为心经,如今说不定命也不在了。”王风道:“吉人自有天相,若没有我,你也有其他治愈内伤的方法。”
“我四处寻你,那时血烟已把献宝大会的榜文贴得到处都是,我见榜文上竟有半截雕像画像,吃了一惊,按说这雕像应该在你手上,怎么血烟倒拿出来卖?又听江湖上沸沸扬扬传说这半截雕像能打开一处宝藏,我心下起疑,这其中一定有甚么阴谋,今日一早便登船暗中察看,果然这一切都是血烟在搞鬼。”仕风问道:“前辈,你说血烟教主在搞鬼?我瞧乐教主不是这种人吧?”王明道:“嘿嘿,你年纪轻轻,自然容易受骗,不过这乐鼎也只大你几岁,想不到竟有如此心机,比他爹还厉害……若我猜得不错,你的雕像已被他骗走了吧?”仕风思前想后,还是不信乐鼎会骗他,道:“这雕像本来也是血烟的,他要便拿去吧。”王明奇道:“谁跟你说这雕像是血烟的东西?”
仕风把乐鼎讲的血烟老教主和慈悲老人比武的事说给王明听,王明听到一半便摇头道:“他说的是假话,那件事我也知道。”
作者:布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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