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风把狐皮和四相瓶交回,反倒落得轻松,道:“不必了,反正是你们的,只是没想到药丸都被我吃了……”雪狐点头笑道:“你做事不求报答,果然是好孩子。这一切都是机缘,若不是神域已经相中你,我还想让你入狐居呢,不过我今日认了个干女儿,又把狐居的物事寻回,一样开心,这四相瓶反正也空了,你留着,瓶上所绘狐狸其实暗含一套步法,你好生琢磨,算是我们狐居的一点谢意。好啦,我们事情办完,也该回狐居啦,小三,咱们走。”把四相瓶塞到仕风手中,和银狐慢步离去,银狐嘟囔道:“这般快便要回去,能不能再玩几日?”雪狐忽然回头笑道:“照顾好小柔哦,不然找你算帐。”仕风和小柔听得都涨红了脸。
二人这般耽搁许久,天也快黑了,小柔急道:“费公子快走,天要黑了……”她再也不敢夜里和仕风在山上独处,只想快些下山寻君岚。仕风见山上飞鸟野禽甚多,正想抓两只来裹腹,听她这般说,道:“好吧,咱们走。”他让小柔走在前面,自己跟着,以便随时能护她周全。下山路不平不陡,二人走得甚是轻快,小柔毕竟小姑娘心境,慢慢忘了仕风跟在后边,边走边看远水近树景象,心情渐好张嘴唱道:“东风吹碧草,年华换、行客老沧州。见梅吐旧英,柳摇新绿,恼人春色。还上枝头,寸心乱、北随云黯黯,东逐水悠悠。斜日半山,暝烟两岸。数声横笛,一叶扁舟。”仕风久久沉浸在歌声中,隔会才道:“我从前只听小青唱曲,想不到你不止筝弹得好,曲子也唱得好。”小柔听他赞美,才想起他跟在后边,全被他听到,不敢再唱,“嗯”了一声,二人已来到山脚。
这时天空只残留几片晚霞,映得洛水几道红光,小柔问道:“现下要去哪里找小姐?”仕风摸摸头,道:“我……我也只是猜想孙小姐会来洛水,咱们沿着河畔找找。”他最初被三个姑娘跟随,只想早些寻到君岚,好抽身报师仇,现下只小柔一人跟他,反倒希望迟些寻到君岚。河风刮得二人衣袂飘飘,小柔走在河边,头发全被吹散,一副弱不惊风的样子,仕风心生怜惜,和她换了位置,用身子帮她挡风。小柔对仕风感激一笑,也生出异样感觉来,只是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不停对自己道:“不能这样!不能这样1
天已全黑二人还是寻不到君岚,仕风暗道:“难道孙小姐没来洛水?”他猜想君岚会来洛水,也是隐约觉得君岚喜欢他,会在洛水等他到八月十二,若君岚不在洛水,便说明她并非对他有意,自己只是胡思乱想而已。没再遇到小柔前,若君岚真会在洛水等他,他心里也确实开心,只是现下他喜欢的是小柔,小柔是君岚的丫鬟,君岚若不喜欢他,自己便能放心和小柔在一起。小柔见他脸上表情变了又变,问道:“你怎么啦?”仕风看了小柔一眼,和小柔目光撞在一起,道:“没有……”
仕风不敢再想这些事,只是琢磨君岚若真来洛水,她现下会在哪里?她自然要到神域接人的河畔等,神域的人会在何处河畔接人呢?幸福、甜儿、浪剑、刀锋留下铁牌的时候也没跟自己说。铁牌?对了,铁牌上说不定会有甚么暗示。仕风停下来,从怀里掏出两枚铁牌,分一块给小柔,道:“小柔,你瞧瞧这铁牌上有甚么机关,能找出神域接引新弟子的地点么?”小柔接过来细细详查,仕风也把自己这块翻来覆去查看。
圆形的铁牌无甚特别之处,一面刻了个“东”,另一面滑溜溜的甚么也没。若非要说有甚么特别,便是旁边镂空的五个小洞,不知为甚么要在这厚厚的铁牌上磨出五个不均匀的小洞,难道是挂起来方便?光凭这五个小洞也看不出甚么。仕风自己看不明白,抬头看小柔,小柔也正锁紧眉头研究,看来也没结果,仕风道:“瞧不出么?”小柔摇头道:“我就是笨,瞧不出来。”仕风道:“我也瞧不出,也是蠢人。”小柔“嗤”得笑出来,赶紧捂住嘴,仕风本想说:“你还是笑起来好看。”怕小柔生气,没说出口。
仕风望着远近要么是水要么是草树,只附近有一个小亭,没一户人家可以借宿,道:“怎办?晚上要露宿这水边了,我去找些吃的。”他怕小柔害怕,又道:“你别怕,我生一堆火,晚上我打坐练气不睡觉,你放心睡吧。”小柔道:“我也不睡觉。”
仕风本来便不大会说话,也不知该怎么劝她,只好先去拾杂草树枝生火,河边风大,二人走到亭后才生起篝火。仕风要到河里抓鱼,只是抓河里的鱼可不像他在石室里抓鱼那般简单,抓了半天都没有,心里可惜方才在山上怎不抓些野禽带下来?现下又不能扔下小柔一人再到山上。他两手空空回到小亭,面带歉意正要说话,小柔道:“我不饿,就算有吃的,我担心阿萝姐姐和小青姐姐也吃不下,不知暴风雪时她们能不能躲过……”仕风也担心她们二人,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要走虎回头……”小柔道:“你别自责,阿萝姐姐武艺高强,她们会平安无事的。”她嘴里说话,手里把玩铁牌,篝火透过铁牌,在地面阴影处留下五块亮斑,被仕风瞧见,仕风忙道:“小柔,你拿着铁牌别动。”
小柔停下动作,仕风捡起一根燃着的树枝,身子背对篝火在身前留下一块影子,把树枝放在铁牌上,铁牌生成的亮斑更加清晰。仕风移动树枝,有三个亮斑聚在一起,弯弯曲曲便如河道,光影流动便如河水,仕风站起身来看洛水河道,果然跟这三个亮斑所聚形状相同,心里一喜,再坐下看另外两个亮斑,其中一个亮斑中隐约有条黑黑的细杆,仕风心想:“莫非是撑船的竹篙?”细杆方向指向河道边一处位置,仕风道:“我知道在哪里啦1他抓起几根树枝当火把,对小柔道:“跟我来。”
小柔随他一路直行,来到河边,这里他们方才寻过,甚么也没有。仕风见有一蓬水草,长得高大繁茂,他拨开水草,一路往前走,好在水草湿润,不会被火把点着。小柔跟在后面,水草把二人盖得严严实实望不到天,她虽知仕风正人君子,也不禁有点害怕。
二人又走一会,仕风从水草中伸出手去,空空如也,知道到了尽头,他欢喜地使劲拨开,果然豁然开朗,一片空旷。他先跳出去,用火把照了四周,没发现猛禽恶兽,在外面等小柔出来。小柔也终于走出水草,问道:“这是哪里?”
仕风手上一热,原来火把燃尽,忙丢在地上,周围漆黑一片,仕风道:“我也不知道,咱们往前边走走。”二人借着微弱的光线往前走了一段,渐渐听到水声,仕风道:“到河边了。”小柔走在前面,忽然发现不远前竟有窗口透出烛光,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分外温暖祥和,喜道:“费公子你快看,那边有户人家1仕风也瞧见了,道:“好啊,想不到这河边也有人家,是打鱼人家么?”二人看到烛火,脚步也轻快了,不一会走到那座屋子前。
屋门没关,小柔探头进去,有个人背对着她趴在桌子上,小柔敲敲屋门,道:“小哥,打搅了。”那人想不到有人能寻到这里,转身来看,见是小柔,揉揉眼睛,忽然飞扑过来抱住小柔,边抱边笑起来,小柔大惊,“氨一声用力甩了他,跑到门外,躲在仕风后面,仕风拦住张开手臂拦住,怒喝道:“你做甚么1那人一见仕风,愣了一愣,忽然大声哭起来,边哭边道:“我等你好苦1仕风见他又笑又哭,暗道:“疯子1
小柔在他身后,越瞧那人越是眼熟,忽道:“小姐?”那人边擦眼泪边把头发放下,竟是个女子,只是穿了男子衣服才看不出。仕风见她果然是君岚,他虽隐约以为君岚会在洛水等他,真看到她了还是大吃一惊,而且君岚才十多日不见,竟消瘦了许多,难道都是为他?
小柔扑到君岚怀里,两人又抱头痛哭,君岚边哭边道:“好了,小柔乖,不哭。”她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流下,她在洛水之滨苦等十几日,每日以水为邻,以己为伴,早憋了满腔哀愁无处倾诉。她要等的便是仕风,此番又见亲人又见心上人,只觉身在梦中,不敢相信,她前几日不是梦见过一次仕风么?只怕再像那次,二人又消失不见,把小柔揉得紧紧。
小柔先止住泪水,用手绢帮君岚擦泪,笑道:“总算见到小姐了,把我们想得好苦,你下次出门再也不能不带我们去,你看,瘦这般多,老爷又要骂了。”扁扁嘴又想哭,君岚道:“不准哭,我也不哭了。”忽然笑起来:“你看,我爱女扮男装,老天爷责罚我,让我这些日子不穿男装都不行。”
仕风见她们又哭又笑,自己插不进嘴,正想说两句甚么,忽听君岚问道:“你们二人怎么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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