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见仕风呆呆出神,道:“费公子,你怎么了?”仕风回过神来,问道:“姐姐,此处去洛河要怎么走?”阿萝道:“咱们可以先到洛阳,北出城门,过太学村,往东南不远便是洛河,若从冰峪镇往西南方走,过了虎回头,再翻一座山也能到得。”仕风再问:“哪边快些?”阿萝道:“过虎回头快些,只是若碰到暴风雪,此谷雪急风恶,密林暗布,便危险万分,咱们带着小青小柔,还是不冒险的好,公子想去洛河?”仕风道:“嗯……孙小姐说不定在洛河……”那个“河”字几乎听不清,没说完脸先红了。
小青喜道:“真的?你怎么知道?那咱们走虎回头吧!我想早点见到小姐,今日天气这般好,虎回头不过一里地,咱们哪能倒霉撞到?”仕风怎敢说为甚么知道君岚在洛河,“咿唔”隐过,小柔也道:“阿萝姐姐,咱们过虎回头时走快些便是,我也好想小姐埃”阿萝犹豫一番,见小青小柔眼中满是哀求之意,虎回头之险她也只是耳闻,心想:“若做最坏打算真遇到暴风雪,凭我和费公子之力,要救小青小柔也不难……”道:“好……好吧……”
小青小柔欢喜地对拍一手,牵手往西南方跑去,阿萝跟在后面,对仕风摇头苦笑道:“这两个小妮子……”仕风也笑笑,和阿萝快步赶上二人,心里还在想:“她真的会在洛河等我么……”心里竟有几分期待。
四人出了冰峪镇,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虎回头,虎回头入口怪石嶙峋犹如一张虎嘴,张开血盆巨口,直欲把众人吞入腹中。小柔不敢看它,最先走入谷中,远远望去,和普通山谷没甚么两样,四周万物俱静悄然无声,小柔嘘了口气,心道:“谷里可没老虎吧?”阿萝心情更慰:“还好没遇上暴风雪。”
四人走了一会,望见一个出口,小青喜道:“嘻嘻,这般快便到出口,就快能见小姐啦……”边说边从出口跳出,她话说一半,忽然“咦”一声道:“怎的又回来了?”阿萝跟上来,看见他们站着的地方正是虎回头入口,从里看那张虎口更显狰狞。小青恼道:“定是方才走错方向?”回头走入谷中,阿萝觉得不妙,上去追小青,喊道:“小青,别走,快回来。”仕风和小柔跟在后面,走了好一会,不见二人踪影。
小柔急道:“快走,快走,要不追不上阿萝姐姐和小青姐姐啦1仕风初入中原,在河中小船上初遇小柔,心中便隐隐喜欢她,当初只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后来随师父到洛阳寻二师伯,在九曲第二次遇见她,更加深了这种念头,那夜睡梦中遇到为他弹琴的姑娘,事后想想,也是这位小柔。仕风以为再也遇不到她,没想到冥冥之中,老天竟安排和她同行,心里的欢喜不言而喻,此番跟阿萝小青走散,竟然能二人独处,心道:“难道这是缘分?”心里甜蜜反而不急着要寻阿萝小青了。
小柔在家中全靠小姐和阿萝做主,此刻身边只有仕风一人,虽然仕风面色和善,总归不相熟,走了许久寻不到小姐,竟急得哭出声来。仕风原本暗暗欢喜,见小柔突然哭了,吓了一跳,急得不知该做甚么,只是在旁边说:“你别哭……别哭……”他摸遍身上,也没摸出甚么能擦眼泪的东西。小柔意识到自己失态,掏出手绢擦去泪水,羞然笑道:“对不篆…我管不了自己泪水……”双目还噙着泪花,若梨花带雨,把仕风看得痴了。
仕风小柔急着寻人,没察觉到风声渐起,天空悄悄变了脸色,愈来愈多的乌云翻滚交织撕扯,四周渐渐暗下来,老天正慢慢酝酿暴风雪前的宁静。仕风手背忽然一冰,有片雪花融在手背上,他对这种雪天再熟悉不过,抬头见空中乌暗涌动,暴风雪只在眼前,若不找地方躲避,二人只能葬身在茫茫雪海之中,急道:“不妙了,你快随我来1心里发急,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拉住小柔小手往前飞奔,只是附近空旷,四处遍寻不着能遮蔽风雪的地方,突然两人脚底一空,一齐掉入一个暗坑,仕风紧紧抱住小柔,往下直堕,头上风声大做,雪花乱飘,把二人埋在坑中。
雪坑松软,两人都没有跌伤,小柔比仕风矮半个头,被他抱在怀中,闻到仕风温热胸膛散发出的一股男子之气,又羞又急,黑暗中把仕风推开。仕风直到被小柔推开,才意识到刚才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心脏“砰砰”乱跳,羞红了脸。两人都没有说话,隔了半天,突然一齐道:“你……”又都停下来,听着对方急促的呼吸,不敢再说。这个暗坑不大不小能容两三人,两人怕再触到对方,不敢乱动。他们头上狂风暴雪,坑里却一片宁静。
仕风从怀里摸出火折晃亮,小柔低着头,昏黄的光芒照在她头上,看不清她的神色。小柔见仕风单薄的影子投在地面上,摇摆不定,心中又想到仕风刚才把她抱住,连耳朵也红了。两人还是不说话,火焰摇了摇,慢慢暗下来,“啪”得灭了,两人都是一惊,小柔问:“怎么了?”仕风感到胸口气闷,暗道不好,他不想让小柔着急,尽量放松语气道:“别说话,坑里空气不多了。”小柔果然半天没说话,忽然幽幽道:“咱们会死在这里么?”仕风听她说“咱们”,心里甜蜜,安慰道:“不会,不会,我把头上埋的雪打个洞,咱们出去。”他虽这样说,身子还是不动,心里反而隐隐为能和小柔一起葬身雪坑开心。小柔道:“这里这么高,你怎么上去?现下外面狂风暴雪,咱们出去也是死。”
仕风忽然伸手握住小柔一只小手,小柔一惊,甩了仕风的手,颤声道:“你做甚么?别这样。”仕风不知鼓了多大的勇气才敢伸手牵她,被她直截了当拒绝,一股血气涌上,脸红脑胀,忙缩回手,心里埋怨自己莽撞,懊恼不该这般侵犯小柔,她以后一定不会再理自己。小柔也不知自己怎么这么做,小心问道:“你生气了?”仕风听小柔还肯跟她说话,心里好过一些,道:“没有。”
坑里空气越来越稀薄,两人也越来越气闷,仕风从坑壁抓把白雪下来,想想又丢掉,道:“你从坑壁抓些白雪,雪里还留些空气,觉得气闷了便吸吸,还能多活一阵。”小柔道:“左右都要死,也不用强求。”
等仕风眼睛适应了坑里的光线,望见前不远有块地方发出幽幽的光芒,他伸手去摸,触手冰凉光滑,是道冰壁,仕风想起石室里的冰墙,心里燃起一道希望,把内力聚在双手,如出石室般融化冰壁,这道冰壁比石室冰墙稍保冰壁越融越薄,仕风把冰壁打破,见是一条直直的通道,喜道:“小柔,这里有路1小柔没有内力,这时气闷得快晕过去了,听到仕风说话,“嗯”了一声,歪倒在地。仕风又喊两声,再没到她的声音,心里发急,过去背起她,顺着通道往前走。
通道仅容一人通过,仕风背着小柔,只好跪在地上爬行,想不到这通道竟绵延近百丈,爬了好久没到尽头。仕风自己也觉得气闷,好在内力深厚,运起吐呐之功,消耗空气少些。再爬几十丈,仕风忽然摸到一样软软物事,细摸之下竟是具尸体,吓得往后跌去,把小柔摔倒在地上。他担心小柔安危,重新背起她,对着尸体默念几遍“阿弥陀佛”超度,从尸体身上爬过,头“砰”地撞在什么东西上,仕风以为是尸体作怪,喊道:“不是我杀你!不是我杀你!别拉住我1他往前摸去,哪有什么鬼怪,是通道到了尽头,仕风颓然坐倒,道:“哪有甚么逃路,果然是要死的。”他伸手到小柔鼻下,呼吸之气越来越微弱,惊道:“小柔!快醒醒1小柔甚么也听不到,仕风心想:“我死不要紧,可不能让你死1奋力挖掘通道,想不到才挖一会,强烈的光线和冰凉的空气一齐从外面涌入,仕风喜道:“哈哈,得救了!得救了1他回头看那具尸体,竟是瓦当镇的老武师,他从前有过几面之缘,怎么竟死在这里?瞧情形似乎也是和他一样:暴风雪中跌入雪坑,继而被大雪埋住,奋力挖出一条通道,想不到快到头时再也坚持不下。仕风替他惋惜不已,把小柔和老武师都拖出通道,自己和小柔的性命多半也是他救得,一定要把他好生安葬。
等仕风把二人都拖出洞外,迎面一座高山,再回头看,竟已出了虎回头!可谓得来全不费功夫。仕风找快干净地方,把小柔安置好,回去安葬老武师尸体,他这才瞧清老武师手里紧紧攥着一部书,仕风好奇,用力打开老武师手指,拿起书看,书皮写着“大慈悲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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