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风抬头望向身后,竟是在凤凰山西北侧山脚下。他前几日在山顶时还不觉得凤凰山巍峨耸立,此番只见一望无际的山脉把他站着的雪山踩在脚下,才明白甚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从北方吹来的寒风被凤凰山阻在这一带,不住盘旋,加上阳光大部分时间不能直射到这里,才令这里气温比其他地方不知低了多少,夏日也飞雪连天。
仕风双脚陷入雪地足有三、四尺,他见雪坡平整,直通到那片房子,用匕首割了两块树皮,从长衫撕下两条布条,把树皮包在脚下,砍两截树枝,想从雪山顶滑下去。他在大雪山时,他娘教他这种在雪地上滑行的方法,便热此不疲,隔了数月,乍然再玩起,才觉得又回到童年时光。
雪坡不陡,仕风提起丹田之气猛撑一杆,他虽已能随意控制真气流动,对自己真气有多少却估计不来,这般一撑,双脚竟离开地面往上跃了半丈,把他吓了一跳,在空中胡乱踢足,摔倒在雪地里。仕风从雪地爬起,把身上脸上白雪抖擦干净,收起真气,只用常力滑行,迎面刺骨寒风扑来,他只着薄衫,竟丝毫不觉冻人。
雪坡也不长,不一会滑到山脚,这片房子竟是一座大院,院墙高筑,把方圆数里的地方围将起来,院内灯火通明,映得几处冒出院子的飞檐更显错落辉煌,冰条倒挂在飞檐之下,闪闪发亮。仕风见院门打满镏钉,上挂一块大牌匾,“银翼山庄”四个大字写得浑厚遒劲,屋檐下挂着八盏灯笼,每盏上都有个“孙”字,把门口照得明如白昼。他自惭形秽,解开脚下树皮,和树枝丢在一旁,正不知要不要拍那沉重铜环,隔着院墙听里面有个女子欢喜的声音:“快走!小姐回来啦1又听另一个女子道:“小青姐姐,等等我1院门“呀”得开了,一位青衣女子从门里跳出来,在仕风身后乱找甚么,她后面是位白衣女子,看见仕风,喜道:“小姐呢?”
仕风一见是她,心里“砰砰”乱跳,讪讪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怎么……是你们?”小青绕了一圈,没看到其他人,闷闷走回仕风面前,问道:“我家公子呢?不是他把你带到这里?”仕风面对小青才自然些,道:“你家公子么?是小姐吧,前几日还在一起,后来走散了……”小青连珠泡发问:“小姐告诉你了?怎么走散?你怎么不好好照顾她?”愈问愈怒,白衣女子拉住小青一手,道:“小青姐姐,你别生气。”小青转头道:“小柔,你就是乖巧,小姐甚么身份,他竟不好好爱护,小姐也是,不让咱们跟她同行,这会她一定在哪里吃苦……都是阿萝姐姐不让……”说完便要锁门回去,小柔拉住她衣袖,问道:“那他怎么办?”小青关上一扇门,边关另一扇边道:“你管他做甚么?”仕风尴尬万分,低头转身离去,小柔有些不忍,不知如何是好。
“小青,你怎么可以这般怠慢客人?费公子,请别走。”仕风听有人这么说,停下来转身看,是那位叫阿萝的女子,阿萝在小青额上轻轻敲了一下,笑谓仕风:“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见怪,天气这般冷,你要到哪里去?晚上便住在这里,我们还有事求你。”说完道个万福,仕风慌忙摆手作揖,连说:“不敢,不敢。”
小青撇撇嘴,问道:“你是不敢住这里,还是不敢我们求你?”仕风胡乱搓着双手,不知再说甚么。小柔拉拉小青袖子,小青不去理她,自往院内走去。阿萝笑道:“请随我来。”仕风只好跟上,小柔关上院门,脚踩莲步,跟在后面。
仕风见只这一个前院,便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水面倒占去全园一半,聚时浩淼旷荡,分时迂回曲折,左侧池中假山数座,有座小桥从假山中穿过,小桥一头隐在另一座假山中,遥望雪山苍茫,与湖水碧波相映成趣;右侧岗屿错落,花木遍植,有的葱郁有的艳丽,有些明明是温暖季节才开放的花朵,却也争相竞放。曲岸湾头,水流曲折来去无尽,若隐若现有深壑藏幽之感。正前方有两座小亭,相隔不远,一座古朴精妙,一座自然闲趣,都似精雕细琢过。置身如此庭院,让人全然忘却世间俗事。
阿萝笑道:“咱们这里叫‘云盘雪谷’,若天气暖些,雪山上融些雪水下来,才叫好看呢。”带着仕风穿过那两座小亭,一座“芙蓉”一座“兰雪”,见小青斜倚在兰雪亭栏杆上,不住把手中鱼食投入水中,水中聚来一群鱼儿,便是仕风在石室里聊作三餐的鱼,仕风问道:“你们也养这种鱼吃么?味道是挺好。”小柔跟在后面听见,“氨得一声道:“雪鱼这般美丽,你竟煮来吃?”满脸不信,阿萝“噗哧”一声笑出来,小青骂道:“呆子1把手中鱼食全洒入水中。
阿萝指着小青和小柔,笑道:“她叫小青,‘青梅竹马’的‘青’,她叫小柔,‘温柔体贴’的‘柔’,我叫阿萝,草头下面一个‘绫罗绸缎’的‘罗’。”小柔羞红了脸,万福道:“阿萝姐姐又乱说话,甚么‘温柔体贴’呀,我叫白芷柔,你也叫我小柔吧。”小青道:“我是‘青红皂白’的‘青’,也不是‘青梅竹马’的‘青’,小柔,咱们别理他。”拉着小柔先往大厅去了。阿萝见仕风涨红了脸,笑道:“你别理她,她从小便这般不饶人。”仕风“嗯”了一声,道:“我叫费仕风……”待也要像阿萝那般解释,阿萝道:“我们早知道啦。”脸上似笑非笑,便不再说话。
仕风随阿萝走入大厅,大厅摆设和前院相比实在寻常,和其他议事大厅没甚么两样,两列长长的太师椅是孙流平时和各商会老板议事用的,其实厅里真正值钱的是挂在墙壁上的书画,仕风瞧不出而已。大厅一人也没有,阿萝把仕风让到座上,道:“你还没吃饭吧?先喝杯茶。”倒了杯茶递给仕风,仕风道声“多谢姐姐1双手接过喝下,只觉沁香宜人,等茶水吞入腹中,口里还留有浓浓的茶香。不一时两个下人端了张桌子从侧厅上来,放在仕风面前,桌上摆几盘精致小菜,一壶酒。小柔跟在后面,把搭在手臂上的皮袍递给仕风,道:“天冷,你穿上吧。”仕风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谢道:“不……不用……我不冷。”手还是接过皮袍,放在椅子上。阿萝见他额上果然有细汗冒出,暗暗称奇。
阿萝再把仕风让到座上,倒杯酒给他,又夹些菜到他碗中,仕风只好执筷小心吃喝,菜色可口酒味醇香是不消说了,只是旁边站了两位女子,仕风吃起来不大痛快,阿萝笑道:“我们去去就来,你在这把酒菜全吃完吧。”和小柔带了两个下人离去。
仕风怕自己若不吃完饭菜,她们定会以为他嫌她们做的饭菜难吃,虽然肚子不饿,也只好把酒菜吃个精光,好在酒菜确实美味,也不算难为了他。等他吃完喝饱,阿萝带着小青小柔进来,让下人把桌子抬走,阿萝道:“费公子,吃饱了么?”仕风点头道:“吃饱了,很好吃。”阿萝又道:“我们有个冒昧之请,不知该不该说?”仕风道忙道:“请说,请说1阿萝指指小青小柔,道:“我们三人想明日随公子上路,找我家小姐,行么?”仕风一愣,自己怎能带三个年轻女子四处走动?被人看见可如何是好?何况还有师仇未报,如何能与她们同行?他不知如何拒绝,只是不愿意的神情全写在脸上。
小青道:“我们为甚么要和你同行?还不是你把小姐弄丢!你若肯最好,若是不肯,咱们也会跟在后边。”她们派人搜寻君岚未果,认定君岚必定也满豫州寻找仕风,跟着仕风,自然能碰到君岚。仕风听小青话里“还不是你把小姐弄丢”,还能再说甚么?反正不肯她们也要跟在后面,到时反而难看,说话讲理又不是她的对手,脸上表情松动了些,阿萝看见,喜道:“那就这么说好了。”说完便给仕风安排卧房,让下人领着仕风去洗澡睡觉,还给仕风准备了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仕风软榻香卧,和石室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知舒服多少倍,直到第二天日晒三杆才醒来,阿萝任他好睡,也不来叫他。
等仕风穿上刚好合身的衣服,洗漱完毕来到大厅,三位女子早已准备好包袱坐着聊天等他。小青看见他,皱皱眉头道:“你就这般不愿意带我们出去?躲在房里不出来?”仕风一进大厅便听不到好话,苦笑道:“你们卧房太舒服,我睡忘记了……”阿萝拍拍小青的手,对仕风说:“费公子请先吃饭,吃过饭咱们再走。”阿萝早跟府中管家交待清楚,等仕风把饭吃完,四人径直出了院门。
院门口,阿萝问道:“公子想先去哪里?”仕风道:“先去洛阳找你家小姐吧。”翁天炜既然相信武师不是他杀的,他便能去洛阳找张天宇帮忙寻人,他只想早些找到君岚,这三人也不会再跟着自己。阿萝喜道:“如此最好,翻过南边那座雪山,便到冰峪镇,再过冰峪镇,便是洛阳。”
(呵呵,借用了秋色迷人的书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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