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神起征程抢位起风波
第二天清早,等待出发的人聚集在村里的草场上,西面摆着一方桌,上边放着香炉,桌子后面挂着一张布,上面画着一只似蛇似虎的怪兽,袅袅青烟从炉里升出,慢慢扩散到了晨曦中。
草场中间点着一堆大火,二十多人围着火站成一圈,阿火和连天并排着站在左首,各自端着一碗酒,只听连天道:“各位弟兄,此次出征虽说凶多吉少,但今日我等歃血为盟,不将邪魔赶出凡界誓不罢休!日后上了战场若有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者,一律视为叛徒,纵然逃至天边亦必诛杀之!”手里的酒碗举至头顶,道:“大伙都端起酒来,祭祖先神灵!”众人对着挂着的那幅画双膝跪地,将酒倾洒于地,又各自抽出身上佩剑,在额头划出条血口子,重斟上酒,血滴其中,一饮而尽。
古时云县均为巴人,以白虎为图腾,每遇祭祀必以人血祭神,《后汉书》中记载道:“廪君死,魂魄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巴人骁勇善战,骠悍威猛,周武王十一年(公元前1066年),武王伐纣,“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商)人前徒倒戈”,最终助周武王推翻了商朝。
末了,众人围着焰火群起而舞,大声唱道:“熊熊烈火,燃我身躯,炬中更生,净我身躯……”
祭祀完毕,连天令道:“出发!”一干人告别妻儿老小,挥泪踏上征程。
黄昏时分,赶到了云县,找到招募义士之所,连天等人被安排在县里的驿站里住宿。
第二日,连天正与阿火教习村丁,门外走进一人,布冠长衫,抱拳道:“各位可是从党村而来,请问哪位是主事?”连天忙抱拳道:“在下便是,不知尊驾是……”阿火在一边道:“这是我师兄连天。”那人道:“久仰,下官是云县主簿,现今为招募义士奔忙。今日相请连天兄赴县衙商议要事。”连天道:“有劳主簿相告,在下立即就去。”主簿道:“如此甚好,下官还须通报其他各村义士首领,先行告辞了。”
连天送走主簿,与众人商议了一番,带着阿火往县衙而去。虽为县衙,但其实已是破败不堪,但仍须通报后,二人才得进入,阿火不惯这规矩,不免心里不快。
进得正堂,此时已坐着七八个人,最上首坐着一身着官袍之人,瘦脸短须,见连天二人进来,起身相迎,道:“本官吴有为,忝为本县知县,亦是久闻连义士大名,今日能率众应召,实乃苍生之福。”连天忙道:“哪里哪里,知县大人实在是过誉了。”随后向周围诸人团团抱拳道:“在下党村连天,请各位多指教。”那些人或起身抱拳道句久仰,或鼻孔里哼出个嗯字,阿火看在眼里,心头有气,暗想:我等俱是共赴国难的义士,尔等却如此无礼,欺人太甚!连天看他脸上现出怒容,拉了拉他衣服暗示不可鲁莽,找了个下首的位子坐了下来。
不一时,又进来三四个各村的义士首领,或布衣或长衫,连天与阿火俱抱拳相迎。
待得人到齐了,吴知县整整官袍,起身道:“诸位乡里,如今国难当头,能有如此众多义士挺身而出,本官作为地方父母,着实万分高兴。有为因诸多公务,不能与诸位一道除妖斩魔,只能在此祝各位凯旋归来,本官恭候佳音。”众人纷纷起身抱拳道:“多谢吴大人。”
吴知县又道:“昨天得省城传报,益州诸旅,俱已集结于江州,不一日即会开拨到此,因此上命本官知会各位,届时可与大军汇合,随后顺江而下,直奔洛阳。”众人听得消息,大为兴奋:“奶奶的,这次非杀个痛快!”“嘿嘿,这次是咱们益州人露脸的时候了……”阿火想到不久即可与大军汇合,上阵杀敌已有时,不禁心摇神驰。
吴知县掳着短须笑眯眯的看着,待得众人安静下来,又道:“此次各位俱是代表云县百姓,依本官看来,行军打仗,不可无领军之人,自古道‘蛇无头不行,龙无首难飞’,虽然本州联军已有首领,但我等仍须选了个发号施令约束部本县之人来,不知诸位意下如何?”众人都道:“吴大人说得是,今后本县的须得听从此人号令,不然各顾各的岂不乱了方寸!”
吴知县见众人均已应允,便道:“如此甚好,本县建议选出之后,诸位须得立下军令状,日后听众号令,不可有违。”于是吩咐下人拿出笔和黄帛,放于堂上。又道:“不知各位可有合适人选,可举贤荐良。”
话音未落,已有一壮汉站起来道:“我推荐东镇的夷盛,夷大哥的为人谁不知道,都翘起拇指的赞。”马上有一人起身抱拳道:“不敢不敢,在下溥有虚名而已,平日不过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实难当此重任。”语虽谦虚,脸上却是得意洋洋的。吴知县掳着胡须含笑点头道:“夷壮士平日为善乡里,本官亦是知道一二的。”那壮汉又道:“夷大哥何必自谦,云县义军首领由你当,大伙都服你。”
忽听有人冷冷的道:“我第一个不服。”壮汉怒道:“是谁?”只见下首座椅站起一人来,灰衣短襟,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向吴知县抱拳道:“在下阳村李革,见过大人,”又转向众人道:“夷盛为人别人不知,难道我还不清楚,平日里小恩小惠拢络人心,其实背地里却与奸商勾结,鱼肉百姓!”夷盛怒道:“姓李的,我如何招惹你了,如此赖我!”李革冷冷的道:“你我俱是要上战场之人,今日不与你算旧帐。我推荐下庄的庄难大哥,老成持重,豪爽耿直,若要这姓夷的做首领,我立马带人回乡!”
座上站起一个灰发老人,阔脸长须,声如洪钟,笑道:“李兄弟抬爱了,小老儿早已老朽,此次若不是国家有难,恐怕还在家里让儿孙供着啊。”夷盛瞧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老先生还是回家养老的好,洛阳那边现在可没人侍候你。”李革大怒,正要发作,庄难一摆手,道:“李兄弟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咱们是手底下讨活的人,怎能跟整日耍嘴皮子的人相比。”夷盛怒道:“庄老头你说的谁?来来来,咱们比划比划,谁赢了就听谁的。”
庄难其实是个火脾气,早就按捺不住了,对众人抱拳道:“诸位,你们可都听清了的,不是小老儿倚老卖老。”吴知县皱着眉头道:“这又是何苦啊!”庄难提起衣襟站到庭院里,道:“姓夷的,来吧,看看我这老骨头可好对付。”
夷盛道了一声:“好!”跳到院子里,也不搭话,上来冲着庄难面门就是一拳。庄难晃身避过,呼地一掌,直取夷盛胁下。夷盛回掌护身,两掌相碰,只听“啵”的一声,两个人影各自闪开,刚落地,又缠在了一起。
这二人争斗,其他人俱都站在旁边观看。阿火见二人掌法,一个雄浑有力,大开大阖,一个招式多变,防不胜防,俱都比自己高明,不由一阵惭愧,暗想:我苦练十年,原以为以现在的功夫定能做出番事业,没想到比乡里的一个武师都不如。
这时场中二人已渐渐分出了高下,夷盛招式虽然精妙,但庄难以拙胜巧,不变应万变,内力浑厚,慢慢逼得夷盛招式变得滞涩,一步步的向后退却。只见庄难右掌飞出,直推夷盛胸膛,势道虽缓,却蕴含着浑厚的内力,夷盛见势欲躲,但见庄难左掌已近,无奈只好双掌硬抵,顿时感到一股雄浑的内力如山推来,喉咙一甜,逆血涌出,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啷呛呛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委顿不起。
李革喊道:“庄大哥好功夫!”庄难微微一笑,走去扶起夷盛,抱拳道:“承让了。”又向吴知县抱拳道:“小老儿虽胜了这场,不过这首领之职却万难敢当。”忽听阿火“啊”的一声,一件物事射向身后,“啷”,手臂顿时一阵剧痛。庄难负痛而退,转眼一看,原来夷盛恼羞成怒,抽出随身短刀,正欲刺死庄难,不料人丛里飞出暗器,打偏了刀头,只伤了庄难手臂。
李革向连天抱拳道:“多谢连兄相救!”原来正是连天用甩手箭打歪了短刀。连天微笑道:“李兄不必客气,还是看庄大哥的伤要紧。”李革扶着庄难进正堂,撕开衣袖敷上创伤药,那边夷盛也被人扶进来,喂了伤药。
吴知县连连跺脚道:“点到为止即可,这又是何苦啊!”夷盛气神已定,道:“吴大人,今日若非有人作梗,胜负尚难预料,依我看这事明日再做决定不迟。”李革怒道:“背后伤人的奸贼还有脸做首领,说过的话当放屁么!”夷盛道:“比武之前,可有说过不能生死相搏?”李革怒极,又驳不了他,呸的一声往地上吐口浓痰。夷盛不理睬,对连天道:“今日之事,在下会记住的。”连天微微一笑,道:“悉听尊便。”夷盛朝众人抱拳道:“兄弟先行告退,明日再见。”早有相好之人,把他搀扶了出去。
吴知县转身对连天道:“今日多亏连义士相救,不然就酿成大祸了。”庄难亦抱拳道:“连天兄弟相救之恩,老朽不胜感激,日后若有用得着老朽的地方,请尽管开口,老朽定铭记今日之恩,鼎力相助!”连天忙抱拳道:“微薄之举,不足挂齿,两位言重了。”
吴知县拈须沉吟道:“今日看来无法确定首领之位了,如此只好明日再议,不知各位意下如何?”众人见势如此,只好点头称是,于是各自告辞离去。
连天和阿火回到驿站里,向大伙说明了此事,阿火愤愤不平,道:“为位子争得如此你死我活,我看全都是些乌合之众,怎能抵挡住魔军!”连天脸微微一沉,似有不快,道:“人若非如此,又岂会招来妖魔之祸,你只须管住自己就行了,休管他人如何。”阿火见他脸色不愉,不敢多嘴,道:“师哥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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