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学到游戏 聊聊反乌托邦作品带来的思考

2019-12-0615:26:21来源:新浪游戏

  也许并不只是想象。

  对于现代的文学作品来说,内容题材的选择是丰富而多样化的,有无数种题材可供创作者挑选。作为年轻的读者,很容易对科幻类的作品产生兴趣。许多科幻作品对人类的未来进行了乐观的想象,但也有一些作品的基调极为压抑,并不认为日益发展的科学技术必定能给人们带来光明的未来。

  反乌托邦作品就是其中一类,尽管阅读时可能会让人心生凉意,但是这也阻挡不了人们蜂拥而至,领略其中的魅力。从1920年开创反乌托邦文学的《我们》出版到今天,时间刚刚好是一百年。一百年间,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反乌托邦作品中的预言也越来越受到各方的重视,不再仅仅是小说中的臆想。

  在反乌托邦小说受到欢迎之后,影视和游戏等产业也理所应当地加入到了这一题材作品的创作之中,使其呈现出越发多样化的形式。

  于现实的起源

  要讨论反乌托邦,那就必须先从乌托邦开始谈起。乌托邦(utopia)一词源于希腊语,由“不”和“地方”两个词组成。乌托邦用于指代理想的、完美的社会,而词中的两个成分也清楚地表明了,这样理想的地方是不存在的。

  对于乌托邦,人们总有许多想象

  反乌托邦一词在英语中就有多种写法,包括“dystopia”、“cacotopia”和“anti-utopia”等。一般使用最多的是“dystopia”,由希腊语中的“不好的”和“地方”组成。英国哲学家、功利主义代表人物边沁在1817年最初使用了“cacotopia”一词,意为“最糟糕的政府所在的想象之地”,这可以视为最初的反乌托邦概念。

  边沁

  1868年,边沁在功利主义上的接班人约翰·斯图尔特·密尔在担任英国国会议员时使用了“dystopia”一词,他说到:“称它们为乌托邦式的或许太过褒扬,它们更应被称作反乌托邦式(dys-topians, or caco-topians)。通常称之为乌托邦的是太过美好而难以实现的事物,但它们则显得更倾向于太过糟糕而不可行”。

  可以看出,“dystopia”与现在我们谈到的“反乌托邦”在意义上并不相同。密尔只是试图通过比喻的方式抨击政府的政策,而非现在人们所普遍理解的“看似天堂,实为地狱”的概念。而这一含义上的改变,是通过20世纪前半段中的几部重要作品所达成的。

  在文学上的发展和含义上的转变

  1920 年出版的《我们》被许多人视作反乌托邦文学的始祖,作者叶甫盖尼·扎米亚京描绘了一个 500 年后的虚构社会,战争和技术彻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将自由抹去了。

  在集权国家“众一国”中,人们以数字和字母组成的代号相称,身穿同样的制服,遵循《作息条规时刻表》从事同样的工作,享受配给的性生活,并且生活在完全由透明材料建造而成的房屋中,自由意志成为了不幸的根源。

  某一版的《我们》封面

  这是一个没有隐私,也没有自由的社会。通过这样的统治方式,人们获得了“幸福”。

  主角代号就叫做“D-503”,小说的内容就是他所写下的自述。D-503几乎成为了一种主角类型的模版,他们一样原本对所处的世界深信不疑,在故事开始后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开始对自己乃至世界产生怀疑。

  《我们》出版之后,对文学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越来越多的反乌托邦作品在之后的时间里被创作出来。1932 年,英国作家阿道司·赫胥黎的小说《美丽新世界》出版了,它是反乌托邦小说的又一座高峰。

  《美丽新世界》

  和《我们》一样,《美丽新世界》的故事时间也设定在26世纪,不过那时的人们已经不再使用公元纪年法。在《美丽新世界》中,一种新形态的种姓制度出现了,人们在出生前就被分为5个种姓,人的职业和生活方式都在出生前就被种姓决定了。

  《美丽新世界》中的人们是“快乐”的,因为他们可以使用致幻剂来麻痹自己,同时性也是人们随意使用的享乐方式。即便生活在一个处处受控的世界之中,人们也不会感受到负面情绪,因为它们都被通过这种方式所消解了。致幻剂没有副作用,避孕也轻而易举。

  经由这两种社会控制手段,人们得以愚昧而安定地生活在世界上,这一没有自由的社会秩序也因此得到了维持。

  赫胥黎年轻时曾在伊顿公学担任教师,在他短暂一年的教师生涯里,曾有过一位名叫埃里克·布莱尔的学生,这位学生未来将会以笔名闻名世界,他就是乔治·奥威尔。

  乔治·奥威尔

  奥威尔是一名社会主义者,在 1936 年爆发的西班牙内战中,他作为国际纵队的一员与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POUM)并肩作战,见证了危急情况下左派政党之间仍在进行的互相倾轧。而西班牙内战与之后开始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也让他直面法西斯政权。在这样的的经历下,他于 1944 年和 1949 年出版两部经典作品:《动物庄园》和《一九八四》。

  《动物庄园》以现实为基础,以动物为主角,影射了革命成功后部分人窃取胜利果实,进而背叛革命的举动,是一本讽刺小说。而《一九八四》想象了一个极权政权已经稳固存在了的世界。如果说《动物庄园》中的“所有动物生来平等,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平等”的情况在现实中并不鲜见,那《一九八四》那句“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无知即力量”的口号,则彻底展现了一个恐怖统治下的世界。

  《一九八四》所描述的是一个强力压迫的世界,人们生活在思想警察的监控之中,说着瓦解思想的“新话”,历史记录不断被更改。通过“双重思想”,人们可以接受两种互相违背的观点,而只相信统治者“老大哥”是对的。人们是被逼迫,被训练来拥有这样的能力的。因为“老大哥在看着你”,所以“思想罪不会带来死亡,思想罪本身就是死亡”。

  《一九八四》电影版剧照

  毫无疑问《一九八四》是最具影响力的反乌托邦小说,其中的名词和概念已经广泛地被人们所接受和使用,“老大哥”也已经成为了一个超越作品本身的概念。文学评论界和学界普遍认同《我们》《美丽新世界》和《一九八四》在预言未来上的价值,并且对其中的内容展开了更深层次的研究和思考。

  1985 年,美国作家尼尔·波兹曼出版了媒介环境学着作《娱乐至死》,他以《美丽新世界》和《一九八四》中对未来的预言展开讨论。他在序言中写道,“奥威尔害怕的是真理被隐瞒,赫胥黎担心的是真理被淹没在无聊繁琐的世事中;奥威尔害怕的是我们的文化成为受制文化,赫胥黎担心的是我们的文化成为充满感官刺激、欲望和无规则游戏的庸俗文化”。

  波兹曼认为《美丽新世界》中的一些描写将成为现实,而在社交、娱乐媒体无孔不入的今天,他的观点显得越发令人担忧。

  反乌托邦文学在东方的通俗化与传播

  当反乌托邦文学从欧洲发展起来,它也在世界各处收获了读者和创作者。在 ACG 亚文化发达的日本,反乌托邦作品依托动画和漫画产业,以一种更为通俗的方式进行传播。

  《来自新世界》是日本作家贵志佑介撰写的科幻/奇幻小说,不同于传统的反乌托邦小说,《来自新世界》发生在一个人类文明衰退的世界。科学与技术依然存在,但人们的生活已经回到了以村庄为单位的时代。作品中出场的人类全都拥有超能力,超能力带来的不是便捷,而是毁灭和不幸。

  《来自新世界》动画视觉图

  为此,越来越多的管控手段出现,社会规则也变得越发残酷。主角们所在的村庄表面上提供了一种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在其背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作品中同样出现了思想控制、族群分化等要素,但借助于其独特的表现方式,阅读经验丰富的读者也能从《来自新世界》的故事中受到强烈的冲击。

  2012 年,《来自新世界》被改编为电视动画,于深夜档播出,由 A-1 Pictures 负责制作。受限于经费和受众群体等因素,动画版的制作水平并不高,但在原作剧情的加持下,仍然成为了一部非常值得一看的作品。

  1990 年,木城ゆきと(译名有木城幸人和木城雪户两种)的漫画《铳梦》开始连载了,这是一部有着明显赛博朋克风格的漫画。《铳梦》的前期剧情是王道的,作品中大量的战斗篇幅则充满了面向普通读者的娱乐要素。而当世界的全貌逐渐开始揭露时,人们才发现这本漫画的真正价值。

  《铳梦》

  《铳梦》描绘的是一个二元的世界,生活在破落地区的人们向往着天空中城市的生活,但当想象中的城市出现在读者面前,人们心中所剩下的只有幻灭。天空城市的居民们看似衣食无忧,生活安定,但却失去了自由。

  2005 年,身为《铳梦》粉丝的导演詹姆斯·卡梅隆买下了它的电影改编权。2019 年,改编电影《阿丽塔:战斗天使》上映。好莱坞的改编让《铳梦》的故事以华丽的形式出现在大银幕上,不过商业化的导向也让原作的精神有所减弱。

  《阿丽塔:战斗天使》

  游戏中的反乌托邦

  对于普罗大众而言,氛围相对压抑的反乌托邦题材在电子游戏领域中作品并不多见,但对于涉猎广泛的玩家们而言,这样的游戏却也并不陌生。

  2007 年发售的初代《生化奇兵》是上世代FPS中的一部重要作品,相比于较为普通的玩法要素,它的剧情和设定吸引了无数玩家投入其中。《生化奇兵》的故事发生在一作名为“销魂城”的海底都市,它源自一个乌托邦的设想,却在建成后不久就成为了一个反乌托邦的典型。

  《生化奇兵》

  给予人类超能力的亚当物质或许是销魂城动乱和毁灭的起因,但一切终究来源于人类本身。当销魂城以伟人和凡人区分居民,又以不同的方式对待二者,它的反乌托邦本质就已经显现。销魂城内上演着人们已经熟悉的戏码,舆论控制、被压迫群体的反抗、乃至内战的发生都并不令人意外。

  销魂城

  系列第三部作品《生化奇兵 无限》则将乌托邦设置在了空中,玩家在游戏中见识到了金碧辉煌的浮空城“哥伦比亚”。舞台的虽然发生了变化,但系列的基调却没有变。看似祥和美好的浮空城在玩家进入后不久就显露出了狰狞的本来面目。

  惊人的浮空城市哥伦比亚

  在神权统治的哥伦比亚,人们的观念被扭曲,一方面将美国的国父们当作偶像崇拜,又深信着与美国精神相违背的理念。被制造成华盛顿形象的机动爱国者是强大的武器,而它所带来的是暴力压迫。

  依靠优秀的剧情设置和出色的艺术设定,《生化奇兵》系列在电子游戏的历史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然而3A级别的反乌托邦作品毕竟是少数,拥有更为细分的玩家群体的中小规模作品更适合这一题材的发挥,这在文字冒险类游戏领域则显得更加突出。

  近几年颇受欢迎的独立游戏《监视者》受到了很多反乌托邦作品的启发,玩家要作为一名秘密警察,监视房间内的住户,同时玩家本身也并不安全。在一个正常道德观念已经不存在的社会中,玩家受到了巨大的考验。统治者为了维护统治无所不用其极,而主角被挤在中间如履薄冰,在有必要时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良知。

  《监视者》从《一九八四》中获取了很多灵感

  对人性的拷问使得玩家在《监视者》中获得了更加深刻与尖锐的反乌托邦认知,在那样的世界里,“活下去”可能都会成为一个奢求。

  近期推出的国产游戏《妄想破绽》,也是以反乌托邦为主题的。作为一个文字冒险游戏,精致的角色立绘和优秀日本声优的配音,可能会让不知情的玩家误以为这是一个常见的美少女恋爱游戏,而实际上这款作品有着更大的叙事目标。

  《妄想破绽》

  《妄想破绽》将故事的舞台设定在虚构的未来,世界被分为新区和旧区,新区内的民众通过批准后可以使用“分子重构技术”,生活水平得到了大幅提升。相比之下,在瑞恩梅克生物科技公司撤出之后,旧区就沦为了危险的三不管地带,当新区的居民享受着免费的社会服务时,旧区却连最基本的治安都无法保证。

  新区居民的生活资源和公共服务,都是由大公司瑞恩梅克所提供的,实现这一切的分子重构技术,正是由瑞恩梅克所研究和发明出来的。当无忧无虑的生活成为习惯,新区居民已经无法想象以前的人们需要努力工作才能确保自己的生存,他们也对瑞恩梅克产生了依赖。同时,进入新区生活需要接受财产检测,新区与旧区之间产生了严重的隔离,两地的居民必然无法对另一方产生正确的认识,隔阂就此被制造出来。这是存在于《妄想破绽》中的表面矛盾之一。

  作为新区的秩序维护者,名为“修正局”的组织拥有权限更高的分子重构技术。既然分子重构技术可以使得一些无机物转化为有机物,那么修正局及其背后的瑞恩梅克所能够做到的事情,就非常耐人寻味了。此外,进入新区的居民都会获得一个瑞恩梅克公司颁发的专属识别码,新区生活的衣食住行都要用到识别码,这意味着瑞恩梅克只需调用居民的识别码使用记录,就可以完成对目标的监视。或许它没有《一九八四》中的电幕那样恐怖,但它却是新区居民永远离不开的东西。

  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为了维护统治,修正局听从瑞恩梅克的指示,承担了执法机关的职责,排除影响新区安定的因素,游戏中的黑客 404 即被视为其中之一。另一方面,404 对一些需要帮助的新区居民施以援手,这一行为本身在消解人们对于分子重构技术近乎无所不能的印象,也在削弱瑞恩梅克的统治权威。显然,作为乌托邦的新区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美好,否则也不会有人需要阴影中的黑客。这是游戏中暗藏的矛盾,也为玩家扮演的 404 揭开隐藏在新区光鲜外表下的黑暗埋下了伏笔。玩家将会逐渐发现,修正局并不是瑞恩梅克所拥有的唯一武力,他们正在染指禁忌的技术,并且一旦情况失控,他们有能力做出更可怕的选择。

  一个掌握了改变世界的技术的大企业,建立起了一个全新的社会制度,这是一个反乌托邦作品的完美舞台。《妄想破绽》现阶段尚未揭开故事全貌,游戏的“重构篇章”将在日后以免费更新的方式发布,但已经让我们对未来的剧情发展产生了期待。

  结语

  反乌托邦作品大多设定在一个科幻的世界,但技术的进步从来不是故事的核心要素。并不是某一项发明使人类生活在“反乌托邦”中,而是人类自己使用技术做到了这一点。在阅读和欣赏反乌托邦作品时,如果仅仅关注于书中那诡异的未来世界,而忽视了作者对于未来的警示,是令人遗憾的。

  归根结底,反乌托邦作品到底也只是幻想中的产物,但如何阻止可怕的幻想成为现实,则是读者、观众和玩家所要思考的真正重点。

  来源:vg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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