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中心认为,上网成瘾的孩子身体都比较弱,因此希望通过体能训练让他们强健体魄。
李伟在中心的4个月,发现字写得比以前好。他说,校长赵卫东一般会在下午来教他们练毛笔字。李伟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学毛笔字。“但学校说,这是为了让他们静心。”
采访中,很多学员觉得中心设置的课程无聊、没意义,有些甚至让人昏昏欲睡。他们也无法领会校长设置课目的意图。但很多学员都喜欢中心的心理老师。
中心有两个心理辅导老师。早期是由淮安市第二人民医院的一名心理咨询师担任,现在很少来上课。
如今的心理老师叫许玥。她会和孩子们讲弗洛伊德、博弈论,还会做些小游戏。
有时,孩子们在她的课上,表露很强的出去的欲望。许玥说,比如学员会问别人,“你真的喜欢这里吗?”如果对方说喜欢,还会继续问。直到对方说不想回答为止。
“回答喜欢的孩子脸上的表情其实说明他并不喜欢这里。”许玥说,孩子问这样的问题是一种发泄,想从别人那得到对比。
但如今,许玥已向中心请了长假,也很少来上课了。
“不拘一格”的创造性教育
中心副校长曾假扮黑社会在半夜恐吓“桀骜不驯”的学员,希望他们因此产生畏服心理
淮安市网瘾戒治中心的课程都是赵卫东设置的。他是中心的创办人。对于中心课程的设置和惩戒措施的质疑,他有自己的看法。
赵卫东认为,网瘾是个长期养成的坏习惯,需要通过兴趣转移和一些必要的强制性手段让孩子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赵说,他曾是淮安淮阴区三树小学教师。因得知邻居小孩染网瘾而犯罪,让他深受触动。 2008年,他召集几个朋友创办这所学校。
“来这里的不单单是网瘾少年,还有一些逃学、厌学等问题学生,每人每月交费3000元,表现好了即可回家。”赵卫东说,他希望能打开这些学生的心结。
在赵卫东的“教学团队”中,除了英语老师和心理老师,更多的是教官。共有5名,都是退伍军人,主要负责体能训练。他们均通过人才市场招聘而来,年龄最小的为23岁。
据中心介绍,他们原本希望招收结婚有孩子的教官,“因为他们会更加懂得关爱孩子。但招不到。”
相比于那些拘泥于形式的传统教育者,该中心负责人更注重教育的个性、创造性。他说,“教育实际上也是一种与人交际的艺术。”
在某种程度上,中心副校长蒋坤得到赵卫东的认可。
蒋坤原任教于“徐向洋教育训练工作室” ———淮安市的另一所特殊教育机构。他向记者讲述了他与学员沟通的特殊方式。
“当时在工作室,遇到一个学生,混黑社会的,要拿刀捅自己的母亲。他对我也是爱答不理,经常斜着眼看人。”蒋坤说,于是一天晚上,他叫上自己的兄弟,假装黑社会的人,把这学生从寝室里拉出来,掐他的脖子,说要做了他。
开始孩子还不屑,后来窒息的感觉让他害怕,并跪了下来。
“这时,我赶紧蹲在他旁边。告诉他,要跪是给他的父母,不是我。”蒋坤说,他要让该学员知道社会上还有比他更狠的人,做人要低调,谦虚。然后叫人去打来水给他擦脸,“最后这个孩子被我感染了,态度发生了很大变化。”
在赵卫东的网瘾戒治中心,则有这样的创造性教育:每个新生进来,会挂上一个重10斤的米袋。中心称之为“孕妇袋”,意欲让学员体验怀胎的感觉。
心理老师许玥认为,这种形式做一次就够了,但让一些老学员经常做,便流于形式了。
网瘾背后:父母之责
该中心很多学员与父母关系不好;专家认为,一些家长求助特殊教育实为逃避责任的表现
许玥在和这些学员接触后,认为他们都不是“坏孩子”,他们都很善良、聪明。
“不过中心有些领导认为,我没看到孩子黑暗的一面。”许玥说,他们一来就被当做问题学生对待。
在许玥看来,很多孩子不见得有网瘾。学习不好,可能是因为现有的教育体制,让他们没机会接触自己感兴趣的知识,从而反感学习。
“而且家长也有很大责任。”许玥说。
在淮安网瘾戒治中心,许多学员和父母关系不好。有些来自单亲家庭。陈宏(化名),出逃事件中的一名学员,5岁时,父母离异。最近才和母亲相认。
另一名学员章文(化名),和父母情感疏离。被送到中心后,父母来看他,章文不愿和他们交流,为此被教官用戒尺重责。
出逃“组织者”之一的李伟,则常跟父母撒谎。李伟母亲说,“我们管不住他,所以才把他送到这里。”
李伟是江苏南通人,父亲开厂生产渔网,常在外谈生意。母亲负责后勤,看厂子,给工人做饭。工人请假,她还要亲自上阵做渔网。
两人均没时间照管李伟。
两年前,李伟以班级第七名的成绩升入一所县级重点高中。父母嫌学校住宿条件不好,便给他在校外租了房子。
此后,李伟开始结交外面混的朋友。“跟着他们在外面玩游戏,上网,甚至打架。”
班主任没课的周四下午,李伟总会逃课。
“老师后来找我谈话,但很凶。说我给班级添乱。”当时李伟对老师除了害怕,就是讨厌。
李伟父亲打他、骂他、教育他,什么方法都用过。
李伟开始变得和家人不说话,“体会不到亲情了”,很多话更愿意和外面混的“兄弟”说。
南京市心理危机干预中心主任张纯长期关注此类特殊学校。他说,“很多时候,家长把这些学校当成救命稻草,这是逃避责任的表现。有的孩子只是青春期自然表现,根本不需要送到这些特殊学校。”
戒治网瘾,谁来监管?
目前网瘾戒治机构一般挂靠教育局、文化局等各种部门;因缺乏监管而出现暴力体罚等乱象
淮安网瘾戒治中心14名学员出逃后,该中心的教育资质被社会质疑。
淮安市教育局相关负责人说,他们从2007年就停止对此类特殊学校进行登记注册。而该中心成立于2008年,所以他们不对其有管理责任。
记者了解到,淮安网瘾戒治中心目前是由淮安市青浦区文化局主管的民办非企业单位。
“我们知道该中心发生学员出逃。”文化局一相关负责人说,中心是个私人学校,挂靠在文化局名下,就像网吧、KTV一样。文化局主要负责年检。
他还告诉记者,目前文化局没接到投诉,也没发现学校有什么问题。
北京军区总医院成瘾医学中心主任陶然接受采访时表示,目前我国的网瘾治疗机构,鱼龙混杂,且各自找机构挂靠,有的在医院,有的在学校,还有的是在工商注册的咨询培训机构。所以管理很难。
心理学家张纯认为,因为缺少监管,所以网瘾戒治会出现很多乱象,比如用行走、电击等体罚办法来治疗。这都是没有依据的,既违反教育法又违反青少年保护法。
在采访中,专家、学者都谈到对网瘾界定的问题。
2009年,中南大学精神卫生研究所制定过网瘾标准,初步认定每周上网40小时以上即可认为是网瘾。
但随后,卫生部在2009年11月《未成年人健康上网指导(征求意见稿)》则认为,“对于网络成瘾问题仍然存在较大争议,不宜过早下定论”。
中心副校长蒋坤说,他们在收治学员时,主要是由家长介绍情况,然后看造成了什么影响,也没什么其他标准。
陈宏逃回家后,没几天又被送回了中心。
他说,自己对这里有恐惧感,但他之所以有勇气回来,是因为和家人商量好了,一个月后就能出去。“就当锻炼我的意志力吧。”
李伟比陈宏幸运。他被送回中心后不久,在6月16日,终于被母亲接回家。因为他跟母亲说,“我觉得不需要到这个学校来。我很想家,不想跟家人分开那么久。我想读书。”
李伟母亲对其仍有疑虑。她说,“如果他回来表现不好,就再把他送回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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