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雅典日出

　　爱琴海盗建议我可以到他那里去喝一杯。

　　他把我带到海边，那里停靠着一条小船，也不能说是太小，总之比我之前的舢板要好一些，但是我的船改造后，它肯定就无法与我相提并论了。

　　“你是不是做贸易的？”

　　“不是。”他说，“为什么说我做贸易？”

　　“上次看见你抱着那么多香蕉，你是商人吧？”

　　“不是商人。我是无业游民。”

　　“那你靠什么吃饭？”

　　“你是做什么的？”他忽然反过来问我。

　　“我也是无业游民，我生在教堂里面，神甫偶然会让我去看一下他们种植的作物，总之教堂就是我的家。”

　　“那叫做打杂工。”

　　“不能算是打杂的，因为偶然有一些贵族的小姐，很喜欢我陪她们聊天。”

　　“呵呵，你？有意思，你有点娘娘腔。”

　　我用袖子擦擦脸，很严肃地请他不要嬉皮笑脸。

　　“我想我是个贵族，神甫也这样说。你得尊重我，你要清楚，假如某天证明了我是哪个公爵的女`````呃，儿子，你马上会对我肃然起敬，不过到那时候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职务，做我的勤杂兵之类，或者管家。”

　　他笑得差点摔到海里。 “你真有意思！” 他说，“刚才船厂老板偷偷和我说，应该建议你买一条石头凿的船，因为那才能到石头的坚固程度！”

　　他边说着，边笑着，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弯下腰去，又直起身来，脸色像茄子一样，明显有缺氧症状，他的笑完全可以形容为声音洪亮而且伴随着手舞足蹈，实在非常滑稽。到后来，他终于笑得没有力气了，因为根据我的估计他笑了有几分钟，一个人的肺活量到这个水平，实在是稀罕，我看他以前多半是做潜水员的。

　　“我不行了。”他说，“我，我的肠子快要断了，你想得还很远啊！”

　　“我只是随便展望一下未来，你的船这么小，你用它做什么？”

　　“我是个孤儿，这个船就是我的家。”

　　我对他的不幸出身深表同情，我向他许诺等我找到我的血统证明，一定给他一个更高的更合适的职务，至少是总督级别的，为这话他又笑了几分钟，我现在完全肯定他的职业，潜水员肯定不会有这样的肺活量，所以他以前一定是吹热气球的。

　　我们讨论了一会雅典的天气，傍晚时分，他拿出丰盛的食物来招待我，他那看似简陋的船舱里面，居然藏着葡萄酒和烤鹅！我们高谈阔论，感悟人生。但这个夜过得实在是太快了，一条鹅腿还没下肚，太阳已经从海平面上探出了头。他激动极了，用手肘一个劲儿地戳我：“看！快看！日出！”

　　“嘿你别这么用力！”我说，“我见过日出、日落、日食，什么都见过，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你肯定没有过那种激情澎湃的日子。你从小就在这个安详的城市生活，没有见过真正的风暴，没有见过海的力量，所以你理解不了太阳从海上面升起来，对一个生活在海上的男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又活了一天吧！”我说。

　　“不！不只是这个！是希望！”

　　他的脸上显出振奋的情态，跟我之前所看到的他判若两人，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无数次听水手们讲起他们的冒险故事，在我看来他们都很蠢，看来他也一样。所以我低下头去咬那只烤鹅，做好准备听他的长篇大论，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停住不再说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感觉到他好象是在看着我，这让我吃得很是不舒服。

　　“你看着我干什么？”

　　他不说话，还是看着我，好久才说：“你不懂海，你该到外面看看。”

　　他不说话，还是看着我，好久才说：“你不懂海，你该到外面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我说，“我看过海，还经常潜水，你以为海有什么好！当你开着一艘小破船，在那么大的海上漂泊，一点风浪都可能把你打到海里面喂鲨鱼！”

　　“但是海的尽头，有很多美丽的城市，岛屿，如果经历风浪的洗礼，能够见到这些，也是很幸福的！”

　　“先把那个小船修好再说吧，总之有了小船我可以出去钓鱼了。”

　　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微笑，然后很认真地喝他的葡萄酒。

　　海风吹过来，葡萄酒的甜美的气味在四周弥漫，日出的光芒那么耀眼，就好象你打开一个装满黄金的箱子，先是一缕光芒，然后逐渐扩大，直到把你全部包围。人们就遵循着自然的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现在阳光像一道召集令，宣布黑暗过去，光明始来，寂静又属于昨日，喧闹再度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