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异记(4)乱葬岗(上)
阿不仔细点了点头,心想:前路漫漫,此去真是凶多吉少,也许再没有性命回来,不能在娘亲漆下尽女儿之孝了。抬头见娘亲双鬓斑白,满面风霜,一脸凄苦之色,不由悲丛中来,又怕娘亲见到,急忙侧身一旁暗自悲戚。
馨兰看看阿不,略一沉吟,说道:“此去九寨山高路远,来往路程耽搁时久,那脏东西也许会在梦中寻你,尚要交谈问起承诺之事你要满口应承,权宜拖延。”馨兰怕阿不心生惧意,冷冷地道:“你也勿需担心,一来时间未到,那脏东西不会对你下手。二来我送你一物暂且防身。”说罢从怀里拿出一物交于阿不。
阿不见此物遍体黝黑,入手一沉,有些重量,不知何物。千一微微一惊,问馨兰道:“师傅你要把防身法宝送她?”馨兰冷冷说道:“不能白用,事后一并结算。”
馨兰又道:“你们走后,家里也要有些准备。”教阿不娘亲如何摆设屋内装饰,调整家宅风水,以此扶正驱邪。馨兰最后道:“天色要亮了,你们快快动身去集合侯建与富贵二人早去早回,家里一切暂且交付于我。”说罢催促二人上路。阿不点点头,含泪与娘亲作别。
侯建听说阿不在客厅等候喜出望外,迅速穿衣来见。了解阿不所有发生事情后,侯建半信半疑,心喜:真是天助我也!我侯建连活人都不怕,难道还会怕区区死人不成?这路上与阿不同行,言来语去也是增进感情的好机会,所以爽快答应,不过对千一言行却甚是留意,隐隐有些敌意。阿不见侯建答应满心欣喜,隐去与侯建生辰八字相生之事,催促侯建速速启程。侯建说道,我与父母打个招呼就走。
富贵家住渝洲渡北岸,一行三人出牛家庄,过栖云岭,穿夷岭,坐船不出二日来到渝洲渡北岸。阿不见自己家乡分外亲切,不由泪眼婆娑,所喜表哥时常穿梭成都与开封之间,时常来探望阿不和娘亲,说些渝洲渡风土人情,虽相隔多年到也不陌生。
阿不很快在渝洲渡客栈找到正在饮酒正酣的表哥富贵,富贵听明来意,手一抖酒水洒些出去,脸色苍白,起身就走,阿不低声相求,富贵沉吟良久,坚决摇头。侯建见状大怒,一把拎起富贵挥拳要打,富贵也不反抗,黯然道:“与其被那些脏东西吓死,到不如死在你手里安生。”侯建压抑怒火,再三思量,将富贵狠狠惯在地上。
富贵哆嗦从地上爬起,满脸通红,低声对阿不说道:“不是表哥绝情不顾手足不肯帮忙,只是表嫂有孕在身,自己若出了好歹,叫她娘俩往后如何生存?”阿不心中黯然,道:“我们去吧1阿不、侯建刚要起身离去,只听千一冷冷地对富贵道:“那东西是你引来见阿不,自然也要由你亲自送走,你若不去,就算拿到百灵羽也难破此劫,不仅阿不性命不保,我看你也是凶多吉少,是去是留,你比我更清楚1
富贵听罢冷汗不止,沉吟不语。侯建冷嘲道:“婆婆妈妈,算什么男人!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1富贵白他一眼,冷冷道:“匹夫之勇1又候良久,富贵叹口气,道:“好,我随你们去就是!不过你们要在此等我,我回家与娘子告别,说去开封有趟生意,去去速归,你们稍安毋躁,也不要再谈论此事,以免被人听到传到娘子耳朵,让她担心1
众人点点头,心想,不见他们夫妻离别也好,免得大家心也戚戚。侯建瞧也不起富贵,但碍着阿不情面,冷哼道:“我们等,但你不要言而无信,让我们空等一常”富贵不理侯建,对阿不道:“等我,我去去就回1
看着富贵远去身影,侯建摇摇头,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恐怕这一去难回了1阿不,愠道:“我表哥不是反复小人,你不要半路脱逃就好1侯建一见阿不生气,连忙赔笑说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是我存小人之心,误会表哥。”侯建见阿不脸色和缓,继续说道:“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半路丢下你,保证让你在十五日之内,平安赶回牛家庄。”
千一道:“你们一对不要打情骂悄,多吃些东西,出了渝洲渡便人烟稀少,处地荒凉,只有到成都才有客栈歇脚。”阿不闻言,压抑怒火不发,转身走到远处。侯建却眉开眼笑,拍拍千一肩膀,道:“一路上只有这句话最是受用。”
三人等了一个时辰,不见富贵归来。阿不站在渝洲渡客栈高处远远眺望。侯建却在阿不身边时而做鬼脸,时而说笑话,时而说牛家庄的奇闻逸事,讨阿不欢心。阿不不理睬,着急看着富贵的来路,千一伫立一旁观看侯建言行,浅笑盈盈。
又等了良久,三人渐渐着急,却见富贵远远跑来,怀里抱着一轴画卷,三人急忙下楼来迎。富贵喘息一会,道:“大家久等了。”侯建撇撇嘴,道:“我以为你不回来1富贵把怀里画交给阿不,道:“这是钟馗画像也许能帮你防身。”侯建也忽记起件事,道:“我也给阿不带样东西,可惜忘记交给她。”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于阿不。
阿不微微一愣,接过来看。侯建解释道:“这是我娘日夜诵读的佛经,听说能驱鬼降魔,我带来送你。”阿不看着经书,呵呵大笑。千一与富贵诧异,上前一看无不莞尔,富贵笑的打跌,对侯建说道:“这明明是《诗经》,那里是什么佛经?”说罢又笑。侯建知道自己拿错,满面通红,摸了摸脑袋,说道:“我是忙中取错,不过我家确实有部佛经,那本叫什么‘菠萝桔子经’名字很长,我是记不住的,只是他们认识我,我却不晓得他们。”说罢自己也嘿嘿笑了起来。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千一笑着对阿不,说道:“这是侯建的一片心意,不管甚么经书你收就是。”阿不苦笑不得,最后全塞到富贵怀里,让富贵都带上。
从牛家庄到九寨路途遥远,好在四人年纪相仿,话题颇多,倒也不寂寞。经过一段时间相处,阿不发现四人中千一谨慎大胆,侯建行事莽撞张扬,富贵则精明胆小,性格各异。一路上,千一按照师傅吩咐,讲解人鬼间诸多禁忌之事,众人也都用心去记。侯建却满不在乎,说见到鬼自己一拳就能打它魂飞魄散。富贵听的仔细不明之处详细询问千一,并用纸笔记录。侯建嘲笑说,等你见到鬼,来不及翻看就叫他们索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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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四人行过花果山,到成都境内稍稍歇脚,继续赶路。出了成都境内,向右折去,穿剑门关,经鸣鹤岭,出玉瓦关,一直走下去就能到达九寨。
千一说,去九寨其实有两条路可走,另外一条是经青城山走黄龙,只是黄龙群匪聚集,没有到九寨山就会送命,何况青城山山势陡峭,道路崎岖蜿蜒,时日耽搁更久,就是拿到百灵羽也来不及返回牛家庄。
四人行至鸣鹤岭,千一让大家好生休息,再往前走一段路程,就是鸣鹤岭和玉瓦关交接的乱葬岗。富贵问千一,道:“为何我们要天黑过乱葬岗,这晴天白日更是安全。”
千一摇摇头,解释道:“到九寨定要夜半子时,不可早更不可晚。因为那百灵不是凡鸟,只有每月初五子时才出巢落羽,若早去惊动它们,这个月就休想拿到百灵羽。我们匆匆赶路就是要在初五之前赶到九寨,而乱葬岗到九寨有四个时辰路程,我们日落走乱葬岗,不节外生枝子时就能到达九寨。”
富贵点点头,突然对千一道:“人心其实比鬼更可怕,我们不去招惹鬼怪,它们也不会加害我们,而人却不同。”千一也点点头,道:“所以我们要走乱葬岗,大家不用担心,行端走正的人自然有神灵保佑。”侯建哈哈一笑,道:“我是不怕,可惜富贵是个奸商,不知坑害多少个善良百姓,他走乱葬岗心里恐慌的很1
富贵怒道:“你这村头恶霸,胡言乱语甚么1富贵和候建正要争吵,远远传来女人的声音,问道:“前面是人吗?”此言一出,全场震惊,余音未了,只见一盏灯笼,渐渐而近,在黄昏的余晖里,款款走来一女子,见二十出头,发髻高挽,容貌秀美。
千一抢到前面,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那女子微微一笑,说道:“奴家是鸣鹤岭客栈的女掌柜翠萍,现在天色将晚,不如去我那客栈歇息歇息。”候建一见年轻女子,心里生出兴奋,叫道:“正好我肚子叫的厉害,吃些酒水去1说罢就走,富贵一把抓住候建,低声道:“小心她是鬼1候建抖落富贵的手,道:“我才没有你胆小怕事,就算我死在她手里,我也心甘。”说罢跟着翠萍后面而去。
千一摇摇头怪候建行事过于莽撞,只好示意阿不和富贵一起跟随而去。富贵凑到千一耳边,悄悄问道:“她是人?是鬼?”千一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不是鬼,却也不象人1富贵心中诧异,暗想:她难道是狐狸精?远远地跟在最后面,生怕翠萍一不小心掉出尾巴来,恼羞成怒,回头杀了自己。
天色渐渐暗了,有雾,无风,整个鸣鹤岭在夜色中白茫茫的一片,翠萍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左绕右转,脚步轻盈,体态婀娜,富贵越发看得翠萍是只狐狸精,心中越发恐惧,不由慢下脚步,阿不回头拉他的手,示意快走,发觉富贵手心冰凉一片。
片刻之间,众人来到一座客栈前,见客栈门窗破旧,漆色班驳,一串破灯笼无风徐徐自动,在雾色中若隐若现,阴气沉沉。翠萍上前推开客栈大门,门上“簌簌”落下尘灰,翠萍笑道:“孤山野岭风沙大,众位客官不要嫌弃寒舍简陋,请进1兀自来到一张桌前,用嘴吹了吹桌上浮尘,又用袖掸了掸长凳,招手让他们来坐。
众人环顾四周,店内昏暗,空无一人,几张破旧桌椅在夜色里越发诡秘。翠萍提着灯笼找到烛台,点燃蜡烛,笑道:“客官休要站着,都快请坐1千一蹙眉,惊讶问道:“女掌柜一人经营此客栈?”翠萍点头,笑道:“这里人烟稀少,生意萧条,奴家自己勉强糊口,再多一人岂不要饿死奴家1言语间,眼波流转媚气十足。
候建快步上前,叫道:“大家不坐,我坐1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翠萍来到近前,媚笑道:“客官生的魁梧,想必是孔武有力,不如到内堂帮奴家做些事情。他们三个暂且在此歇息,如何?”对侯建深深施了一个万福。
众人示意侯建拒绝翠萍,候建假装不见,起身跟着翠萍走进内堂,顷刻间,只听里面“砰砰”声响,大家大惊急忙起身去内堂,不料候建却笑盈盈走了出来,找凳子坐下。
阿不急忙问道:“什么事?”候建笑笑,道:“让我抬具棺材1此言一出,举座震惊。翠萍也笑盈盈走了出来,对候建道:“方才多谢客官,不是客官想吃些甚么?店有肉包子、素包子、馒头。”候建问道:“有酒水?”翠萍摇摇头,候建朗声道:“拿肉包子来1翠萍应声走进内堂。”千一、阿不、富贵围着候建坐下,阿不问:“怎么回事?”候建得意道:“内堂有具棺材挡路让我移开。”富贵低声道:“真是莫名其妙的女人做莫名其妙的事,好好的内堂放具棺材!我们快快离开这里,以免节外生枝既生危险又耽搁行程。”
翠萍端着热气腾腾包子出来,放在桌上转身笑盈盈而去。候建迫不及待拿起就要吃,忽见阿不对自己轻轻摇头,欣喜心道:原来阿不还是关心我的。但饥渴难耐,便吃了小口,刚要吞咽,包子里面却露出鲜艳肉色,不由大惊,吐到地上,急唤来翠萍。翠萍闻言诧异,说道:“我昨日就放在锅里蒸了,怎会这样?”候建怏怏道:“我吃用好了。”翠萍笑道:“奴家给客官换素包子吧1只见她上前熟练将包子里肉仔细剔尽,端到候建面前。
众人无不惊讶,千一问道:“如果要用馒头?”翠萍笑道:“那最是好做。”用手抓起包子抖尽菜蔬,递给千一,笑道:“这是你要的馒头1众人哗然。千一接过,冷冷道:“多谢女掌柜,我们结帐1翠萍媚笑道:“客官好急啊,奴家还有好东西没有拿出来和大家享用,这样匆匆?”
候建见翠萍行事诡秘,忙叫道:“女掌柜快快结帐,我们要赶路1翠萍痴痴笑道:“这位客官更要不急走,奴家尚没有答谢你。”候建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千一冷冷道:“勿需多言,我们走1翠萍冷冷道:“既然四位客官要自寻死路,奴家也不留客了。”
众人闻之变色,千一厉声道:“女掌柜何出此言?”翠萍冷冷道:“我眼睛不瞎耳朵不聋,每年此时就有一群人到九寨寻百灵羽,可惜没有一个人生还,我想你们目的和他们一样吧1突然,翠萍笑道:“我忘记了,是有一个人曾经回来过。不过,来客栈吃的却是元宝蜡烛1
富贵惊呼:“你连鬼也招待?”翠萍“咯咯”笑起来,说道:“这位小哥说话真是好生风趣。我一介凡夫俗子,不生天眼,怎分的清是人是鬼?只要给银子,无论是人是鬼,是妖是魔,到本店来就是奴家的客人,客人既付了银子,奴家就要好生招待1
富贵摇摇头,叹气道:“她既不是鬼,也不是妖,原来是个见钱不要命的疯婆子1翠萍继续说道:“客官们执意要走,奴家也不留了,付我三两银子,快快上路去吧1富贵惊呼,道:“一盘包子要三两银子?”翠萍又笑了笑,道:“这位小哥又在开玩笑,明明是三盘偏要说是一盘!何况你们那些银子与其留给那些孤魂野鬼,到不如送于奴家,每年此时奴家也会为四位客官上柱清香1
千一不想纠缠,示意侯建抛给她三两银子,带头出了客栈。那翠萍在身后笑道:“多谢客官的银子,要常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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