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赤月——玉质足音·刀宗师
第一次来帝都,十六岁,看什么都新鲜,恨不得多生出一双眼睛来。还没等看够,便被锁入了这升平坊,再也没机会出来了。升平坊就在禁宫的北侧,好大一片院落,小桥,流水,一片片绿柳成阴。
同来的十几个姐妹,都是源部的平民女孩,只因身材出众,面容佼好被选入禁宫,学琴学舞学音律,以娱帝王耳目。原本的家不要了,名字也不要了,换成新的,所有的姐妹名字都相似,叫上去像亲姐妹一样。我们这一队,大家都叫“月”,我是“赤月”,红色的月亮。在家乡,有红色月亮会带来天灾的传说,但在帝都,大家似乎并没不介意。
原本采桑的手,织网的手,刈麦的手拿起了管弦。第一次穿上曳地的轻纱长裙,第一支舞蹈是“桑间濮上”,动作柔软得如流水。我是学得最快的一个,因为我的腰最软,骨最柔,那些姐妹们都很羡慕。她们笑我像章鱼,我倒宁愿是这丝丝柔柳。
但,我也有不如他们的地方,那就是腰身有点太过丰腴了。也没办法,吃惯了家乡的粗茶淡饭,换成了宫廷中精美饮食,又怎能不胖?
“桑间濮上”合练了一遍又一遍,我在第二排左数第三的位置,是个比较靠边的位置。因为身材毕竟不那么完美,也因为动作的幅度常常不知不觉做得太大,用教坊少师的话说,就是“过了”,“过犹不及”,都是不太好的,要恰到好处才是好。
我好像懂了一点点,又好像不太懂。“桑间濮上”不就是把腰胯以各种方式扭动吗?步伐要这样颠倒,胯向一侧送出,腰向另一侧扭转,肩膀斜过来,头歪向一侧,眼神还要飘飘荡荡的,好像找不到方向……做得更加过火一点,不是更……更好吗?我找不出合适的词,也解释不清自己的念头。虽然觉得自己是对的,但还是要一板一眼地按照教坊少师的话去做。
那一次合练,有个穿紫袍的大官来看,总觉得他一直盯着我,我也让眼光在他脸上飘……
练完了,姐妹们抢着更衣沐浴,我磨磨蹭蹭在后面,听那大官对教坊少师说什么“媚眼如丝、柔若无骨……”一定是在说我!不禁得意起来,说到底,也许我的想法比较正确也说不定!
第一次,舞给大王看,我便被选中了,成为一名嫔妃。那夜,大王说我是云做的女人,人间无双的至柔……到底是大王,形容得如此美,如此好听。
做嫔妃,有些寂寞。偶尔也担心姐妹们是否因为少了个人而困扰,一时间能不能找到替代的人呢?还有教坊少师,之前说过要教我们奏舞、剑舞、盘鼓舞、踏鞠舞……可惜我都学不到了。
大王有二十几个嫔妃,三十多个王子公主,记住他们的名字长相也是一件很头痛的事情。还有滕后,她看人的眼神好冷。我知道大王常常来,她会不高兴,但我也没办法,不是我让大王来的,况且我也真的喜欢大王。
为什么?!不是我的错!
大王感染风寒,久咳难愈,我也很心痛,我也在认真侍奉,不要听司卜胡说!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要克死大王的鬼怪。
身柔,骨软,不是我的错!脚可以反踢到后脑也很正常,教坊中有好几个姐妹也能做……
大王……为什么?为什么你也不替我开脱?
滕后,求求你,我愿意离开大王,回到教坊,回到家乡,怎样都行!如果这样可以对大王好,可以让你满意,怎样都行……
刖,是月字旁边一把刀。
醒来时,脚已经不在了,痛得彻骨。
刀,还在,锋刃雪亮。突然间,眼前浮现了滕后的那张脸,想起了她那时说的话:“把刀留下,她要受不了,可以去死!”
去死……刀,很锋利,在颈上一划很容易,在腕上一划,血也会很快滴干。再也站不起来了,再也不能跳舞了。这样子的我,大王也不会喜欢,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我不想死啊……不想死啊……
没有脚,听说可以用杨枝接骨,就算永远站不起来也没关系,那些天生没有脚的人不也活的好好的,总之我不要死,我要活着。但……滕后会让我好好活着吗?
这是血玉,它做成的足,像真的一样。开始是纯白的,后来便渐渐连通了血脉,沁染了微微的血红色。好像长在腿上的一样,那么适合,那么自如。
刀,也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可以灵活使用它,如同使用第三只手臂。即使身体再柔弱,有刀做骨,便可以坚强。
也许,这才是我的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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