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之全蚀
1
狐不归人生的目标也日见清晰了。为自己的父母复仇,算是一方面,让罗婆婆和水盈弦过得好,是另一方面。
锁一缕檀香,入故纸荒经----江湖传闻的锁檀琴谱,一本武学典著。行琴者,莫不梦想得到。狐不归也不例外。
据说得到锁檀琴谱唯一的线索是灵吉菩萨。
狐不归告家数日,行至小须弥山。灵吉菩萨先是惊讶于这个男孩的美。末了告诉他,“那锁檀琴谱给人间带来太多纷争,我已将其深锁。你若想获得它,要先领悟人间九宗情,方可悟透世间人性,届时我自会给你。”
2
狐不归回到长安,却发现家中一片狼籍。罗婆婆也被打伤。
原来,水盈弦在长安茶室演奏时,被当宠太监花总管看中。花总管意欲将水盈弦纳入宫中,取悦高官,水盈弦坚决不从,花总管竟强行将她抓进皇府。而水盈弦的父亲也在冲突中突发重疾,不幸去世。
狐不归大怒。半夜黑衣潜入皇府试图相救,却被堵杀。
他中了箭伤。躲进一家官府。无意间闯入贵妇郭夫人的内闺。他箭伤渗血,几乎晕厥。郭夫人初一见他,本想大呼来人,这时狐不归褪下面纱----莫叫!
郭夫人一下怔了----面前那少年面色苍白,却有无限的清丽绝美释放出来。
郭夫人沉溺于对他的欢喜,出手救了他。
3
红颜薄命----如果套用在男人身上,怕是更凛冽几分。狐不归这个甚至比大多数女人还美的男狐妖,狐性未褪,其人生不可能庸常地顺流而下。 出身卑微不是激发内心澎湃的飓风----而是,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美,并从郭夫人的眼中揣摩到了这种美的价值与用途。心有不甘,必有挣扎。挣扎向来就是不堪入目的,带着扭曲的表情和压抑的喘息。于他而言,却是突然开了窍。
这世间,有人在墙角边以赤裸的肉身相暖,迫切地吸吮着对方的体液,仿佛在汲取生命的甘泉。醉生梦死是一桩多少好的事,梦里任生平。狐不归却是如此清醒明白,一路陷落----出污泥而不染是可能的,入污泥呢?
他当然不爱郭夫人。可他为了拯救自己所爱的人,就必须和她在一起。
他借助郭夫人的力量结识长安的名流权贵。他甚至进了皇府做客,得知水盈弦就被押在李府后院。
可他知道自己的力量还不够。他要寻找更好的机会。
一天,武才人来郭夫人家做客。
武才人是当时最深皇帝恩宠的女子。
狐不归被邀约出场。
他只恒常低头,抬头间,眼中有黑色的水仙花。
他的美,无论放在哪里,都仿佛在向四周放射,又反弹回来,围绕着他。红尘三千,都是春色,统统恼人眠不得。他是诱惑,亦是受诱者。只是一段抚琴轻歌,却已是流光溢彩。武才人看得目眩神迷。
狐不归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4
不久,水盈弦被花总管放了出来。
两人重逢,抱头痛哭。
水盈弦坚决不从花总管,已自毁面容。
回到家中,发现罗婆婆的眼睛瞎了。原来是郭夫人赐酒所致。
妇人之妒,竟能堆积至此。
狐不归心中的幼芽终于长大,长成一棵茂盛得几乎畸形的大树。
“水盈弦,你等我两年。我定会为你复仇,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定会娶你为妻。”
狐不归走出门。夕阳笼罩着整个长安。远处宫墙金碧辉煌,与身边残砖破瓦,赫然相恃。
人的不幸与梦想,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尘世里,太过乏味雷同到不堪提起。见多了,心自然就硬了,泪水不过像泼一盆水在太阳底下,片刻蒸干,不留痕迹。
狐不归脑海中最后一丝坚守就此坍塌了。
5
是夜。月之全蚀。而他的出现,似乎照亮了整个黯淡的场景。烛光摇曳,金箔明艳,却也不敌他的明媚。
推窗即见澄蓝色的夜,扬手似可摘下星辰。隐隐传过来,是这繁华大城的喧嚣之声,车如水,马如龙。狐不归立于窗前,寂静地面对着这都城夜色,这苍凉的华丽。他一件件,穿起衣服,如茧一缕缕吐着丝,缠绕着自己。
身后的女人迷惘地小声问:“不归,怎么现在就走?”“哧”一下系紧腰索,是抽紧最后一段丝,封锁了整个茧。也不答话,只是轻轻推门而去。裸身与否,他都是人与狐的杂陈,孤零零地在尘世里游走。
他走上属于他的道路。不知是歧路,还是归途。然,他知道自己已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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