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忏悔

　　“对于初生的婴儿，他从头到脚都是崭新的，邪恶的力量根本都来不及侵蚀到他，您怎么就可以认定他是有罪的呢？就因为他长着黑色的头发，有着黑色的瞳孔吗？我想，主教大人您一定是误会了主神的意思，仁慈的主神是不会这么武断地决定一个人的命运的，他那仁慈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大地，带给了大地无限光明，所有生活在土地上的人们，都有资格

享受这光明，并将全身心回报给主神。”

　　“碧，你是在同情东方人吗？这可是非常危险的征兆，你的思想已经开始背离神的意志了。神说：‘我们的剑将指向东方，铲除那里的邪恶，给那里带来光明。’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我没有忘记。可是神并没有说要屠杀掉东大陆的所有生命。神说：‘我将指引你们光明，当你们推开门，光明就出现在你们的面前。’每个人都有洗心革面的机会，在神的面前，我们是那么的渺小，神会宽恕世人的罪行，指引我们通向光明的道路。”

　　“没错，是‘我们’，但是不包括东大陆上的那些罪人们……”

　　主教和碧的争论回荡在整个审判厅中，除了这两个声音之外，审判厅静得像是没有其他人存在一般。迦兰德始终沉默着，仿佛在等待着最终的判决。而雷诺尔冷冷地观望着碧和主教的争论，完全没有打算去参加这场争辩。

　　因为争论，碧的脸越发的红了，她的声音很大，可是听起来却仿佛越来越无助。而法雷加尔主教在整个过程中，神色始终都没有变化，声音也一直平稳有力，完全没有因为碧的挑战而产生一丝的怒气。

　　“神说……”碧还在挖掘所能想到的所有对自己有利的话语大声辩驳着。

　　“好了，碧。”主教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以下的话，是我做为一个长辈给予你的忠告。碧.冯伊兰.，我和你在中央神学院中的导师奥格登牧师早年是非常好的朋友，近年来，我们还在保持着通信，他曾和我提起过你，认为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之一，因此也对你抱有很高的期望。可是，假如他知道了你今天在这里说的这些话，一定会深深地失望的，你的思想已经误入歧途了，因为你还仅仅是在修行历练之中，因此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否则你会堕落的。快点觉悟吧，碧！”

　　最后的一个“碧”字，法雷加尔主教仿佛用上了音惑的力量，犹如一个炸雷般在审判厅内炸想，仿佛主教想籍此将碧炸醒一般。

　　“不，法雷加尔主教大人。我认为我没有误解神的意志……”

　　“做为这里的最高主教，你的长辈，我已经对此事做了决定，你不要再说下去了，这里没有你说话的权利。这件事我会写信给你的导师奥格登牧师的，等你回都城后，请听听你的导师的评价吧。”

　　“迦兰德.李，去执行你的任务吧，去结束那些东方人的生命。”主教转而向迦兰德吩咐道。

　　“是，大人，不过我不会对手无寸铁的人动手的，因此请您发给他们武器吧。”迦兰德俯首听命，碧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迦兰德，仿佛第一次见到他一样：“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豆大的泪珠争先恐后地从碧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迦兰德没有回答碧的问话，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碧觉得自己的胸腔像塞满了棉花一样，透不过气来，一下子就坐倒在地上，雷诺尔一个箭步来到了碧的身后，扶住了她。

　　“华兰德，你去安排一下细节。另外叫人带碧小姐下去休息一下。”主教起身离开了，跟着他，审判厅里的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只有位于罪人席上的三个人没有动。

　　华兰德来到碧的面前：“碧小姐，请你镇定一下。我马上派人送你去休息。”两个修女走上前来，左右搀扶住了碧，向外走去，雷诺尔也赶忙跟在了后面。

　　“处决安排在明天正午举行，地点就位于处决场。”在他们身后，又传来了华兰德对迦兰德的说话声。迦兰德微微欠了下身，也跟随着雷诺尔离开了。

　　教堂四层的一个小房间里。

　　碧斜倚在床上，雷诺尔坐在她的身边，而迦兰德.李站在离床脚不远的地方。

　　碧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的红潮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她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低着头。

　　“我不认为法雷加尔主教大人的话有错，他代表着主神的意志，我服从他就是服从主神，你没必要表现得这么激烈。”迦兰德的话里透着些不耐烦，应该是已经将这句话重复过很多遍了。

　　“那你就准备对那些无辜的老弱病残下手吗？”碧猛地抬起头，瞪着迦兰德嚷道。

　　“碧，他们也许是一群老弱病残的人，但这不代表他们是无辜的，我也请求主教发给他们武器了，因此他们不是被屠杀，而是在战斗中死去的。”

　　“在完全没有希望的战斗中吗？”碧更加愤怒，“他们的罪就是因为他们是东大陆的人吗？就因为他们黑色的头发和眼睛吗？别忘了，迦兰德.李，”碧故意将迦兰德的全名念了出来，“你也是黑色头发，黑色瞳孔的，可是你就受到了主神的眷顾，你可以，他们为什么不可以？”

　　“这是主神的决定，碧，主神选定我为他服务，我就要服从主神的意志，”迦兰德.李望着碧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这是神的决定，碧，我们没有权利去置疑。”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迦兰德，”碧的口气稍微放松了些，“他们可能是你的亲人，可能是你的兄弟姐妹，想到了这些，你还能下得了手吗？”

　　“是的。”迦兰德毫不犹豫的说，甚至连一秒钟都没有思考过，“我早就说过，我已经将我的一切都献给了战神哈玛，这一切就包括了我的亲情，我的朋友和我的生命，无论战神哈玛让我去做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完成的。”他说完这番话，突然低下了头，沉思了一会，又突然抬起头说道：“因此，不要和我做朋友，我已经发誓忠于战神哈玛了，因此我无法承诺给朋友无限的忠诚。”

　　迦兰德转身走出了屋子，碧用着无限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雷诺尔出奇地一直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

　　这一夜，和往常一样漆黑而安静，无数的星辰在夜空中闪烁着，像是在给睡梦中的人指引着方向。这一夜，很多人都失眠了。

　　雷诺尔一个人静静地走在教堂附近的一条小路上，确切地说是在移动着，因为此时他的腿脚并没有动，而他却一直平稳地在前进着。更仔细地观察就可以看到，他的双脚实际上离地面有几英寸的距离的，他漂浮在空气中。

　　漂浮术，可以使人在空气中随意移动的法术。一般来讲，只要踏入近神阶层的人，就可以运用这个法术了，但是只有法力高强的人才能够做到在空气中随意移动。据魔法历史上留下的最高记录是，一个法术大师可以漂浮到离地面五百米的地方，可以持续漂浮四十个小时以上。而一般的人，只能达到几米到几十米的空中，漂浮几分钟到几个小时而已。之所以差距这么大，是因为要达到漂浮术的更高境界，不仅需要几十倍的强大魔法力支持，还需要施法者具有超强的信心和耐力。

　　雷诺尔虽然还没有踏入近神阶，但是他已经可以施行几个对他来说算是越级的魔法了，其中之一就是漂浮术，虽然这个法术的施行成功率只有三分之一，只能在地面上半尺之内的地方漂浮，但是也足够骄傲的了。

　　白天发生的事情，虽然雷诺尔没有介入到其中，但是也不能不使他的心受到极大的触动，身旁的两个朋友的争执也使他一直耿耿于怀。他一个人偷偷地来到外面，想借助修炼法术来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这完全没有效果，他围着教堂的小路一圈一圈地漂移着，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完全忘记了时间。直到东方发白，他才注意到，这一整夜他一直在使用着漂移术。这个发现不仅使得雷诺尔欣喜若狂，要知道他原本只能坚持十几分钟使用漂移术。

　　“也许我在无意中找到了控制漂移术的秘诀。”雷诺尔刚想探究一下，突然觉得筋疲力尽，一下子跌到了地上。无论他再怎么念动咒语，他也无法再使自己漂移起来哪怕一英寸的距离。“为什么我一放松了精神，法力就源源不断地涌出一下就用完了呢？看来以后我得改进一下修炼的方法了。”无奈的雷诺尔只好按奈住心头的狂喜，回去教堂住暂住的房间休息了，要想把法力全部回复，不好好补觉是不行的。

　　“咚咚！咚咚咚！！”雷诺尔觉得自己好像刚刚睡着，就被巨大的敲门声惊醒了。一股刺目的阳光透过房间小小的窗户照在了他的脸上。

　　“谁呀，进来！”雷诺尔含糊不清地嚷到，拽住被子想蒙住脑袋，继续回忆一下刚刚做的美梦。

　　“你怎么还赖在床上！迦兰德已经去了处决场了！”一个有点原本甜甜的现在有点沙哑的声音说道。那个声音的主人一下子把雷诺尔的被子掀开了，“快点起来，也许还能阻止。”

　　雷诺尔拥着被子坐起身来，感觉自己的法力已经恢复了一多半了。他望了望碧那红肿的眼睛，暗暗摇了摇头：“你怎么看着跟个小怨妇似的，瞧你头发乱的，快去好好梳下头发，别出来吓人。”雷诺尔故意用一种轻松的口气讲话，果然，碧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我明明刚整理过头发呀！”碧急忙跑出去照镜子。

　　雷诺尔心里偷笑着急忙起身，一道闪电从门外劈到了雷诺尔刚刚起身的地方，把被子都烧焦了一块，“你竟敢欺骗我，哼，让你好看！”碧又回来了，虽然一副愤怒的表情，但是感觉上比刚才好了不少。

　　“你弄坏了教会的东西，小心罚你去面壁！”雷诺尔顺手抓起了放在枕边的法杖，就从刚要进屋的碧的身旁擦肩而过，跃出了屋外。

　　“哎，你不要跑，跑也跑不掉，哼！”碧在雷诺尔身后跺着脚喊道，“不要闹了，快点去决斗场！”碧忽然想起了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急忙也向楼下跑去。

　　凤凰镇的决斗场就位于领主府北面的一大片空地上，场地专门压实过，以保证不会起灰尘，场地的四周有人工加固的一人多高的围栏，围栏的外侧有一个双层的观众台，座位不多，都是为贵族准备的，观众台的两侧有给普通民众看的站席。在观众台的对面有一排屋子，那是决斗之前需要用到的准备室和兽栏，当然也可以用做囚室。

　　因为凤凰镇是个小城镇，所以能使用到决斗场的机会不多，凤凰镇的城主对决斗场不太看重，疏于维护和管理，因此这个决斗场的规模一直就不很大，而且看上去还有些简陋。

　　不过，今天的决斗场比往日都有生气的多，从来没有那么多人聚集到这里过。站席上站满了人，观众席上也几乎已经坐满了，只剩余了几个中间的显著的位置，看样子应该是给教廷的主教和领主预备的。在观众席和站席的外侧，还有数不清的人在往这里汇集，将整个决斗场包围在中间，邻近的树上和高地全都站满了人，仿佛整个凤凰镇的人都来到了这里。

　　碧和雷诺尔赶到的时候，士兵已经将决斗场全部包围了。士兵们将通往决斗场地的道路清理出来，将人群分隔到离那条路安全的距离。另一拨士兵则将观众席包围起来，以防止有人袭击观众席上的贵族们。

　　主教和领主正在来这里的路上，迦兰德已经去了决斗场的准备室，而那群东大陆的罪民应该正关押在决斗场的囚室中。

　　碧和雷诺尔顺着士兵刚刚清理出来的道路往决斗场走去，现在场地中什么都没有，碧想去见迦兰德，可是被看守的士兵阻止了，“现在不准任何人和他接触。”碧威胁地举起了法杖，被雷诺尔抓住了手腕，“不要这样，碧。他会从这里出来的，我们就在这等他吧。”

　　“迦兰德，你在里面吗？你快出来！”碧突然大喊了起来，“这件事你不能做，迦兰德你听到了吗？”

　　“……”准备室里毫无动静，迦兰德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出来见他们。

　　“你会后悔的，迦兰德，你这么做丧尽天良……”碧声嘶力竭地冲着迦兰德怒吼着。

编辑：猫猫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