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侯继勇 上海报道
推迟一天悬疑
《21世纪》：盛大最初议定的发行价为每股13美元，融资2亿美元，最后却以每股11美元发行上市，融资额为1.5亿美元，为什么临时降低发行价、调低融资额度？
陈天桥：降低发行价是从长远利益考虑，即盛大能在资本市场的长期关注下，真正进入到国际资本市场。如果按最初的每股13美元发行，也有把握发行。但我们担心，如果发行出去降到每股11美元或是更低的话，就会损害投资者的利益，损害盛大在纳斯达克的声誉，甚至损害整个“中国概念”的声誉。
如果从短期利益考虑，盛大先融2亿美元，至于上市后再跌，投资者亏了，那是投资者的事情，与盛大无关，但这不符合盛大上市的长远利益。另一方面，盛大现在也不缺钱，跟当年三大门户不一样，盛大上市前就有近8000万美元的现金储备(包括软银投入的4000万美元、2003年度的利润3000多万美元、2002年的利润1000多万美元)。
我们不是为了圈钱而上市，1.5亿美元或者2亿美元对现在的盛大而言只是一个数字。事实上，盛大上市当天就上涨8.8%。上市不到1个月，股价就涨了40%，为投资者带来了回报。在资本大环境不好的情况下，这样的成绩非常难得。
《21世纪》：上市之前你们有怎样的预期？
陈天桥：当时我们列了三个优先级，第一个是必须上市，必须借助国际资本，打造国际化的品牌；第二个是上市后要让投资者赚钱，让投资者知道，中国企业的股票是可以赚钱的；第三个优先级是钱拿得越多越好。
《21世纪》：但第三个目的还是打了折扣？
陈天桥：实际上，从13美元降到11美元，看似我们少融了一笔钱，但现在我每天都接到投资者打来电话，感谢盛大让他们赚了钱，表示想继续买盛大的股票。
因而，这次降价发行是非常成功的。严格说来，我们是因为长期利益而放弃了短期利益。
《21世纪》：盛大当时为什么推迟上市？
唐骏：盛大推迟上市主要是从投资者收益的角度出发，从资本市场大环境的角度考虑后，决定调低发行价，调低融资额。但临时变更需要美国证券监管机构的批准，得走各种程序，走完这些程序至少需要一天，盛大一天走完所有程序还算快。正是这样，原定于5月12号上市推迟到13号上市。
《21世纪》：盛大上市时有没有遭遇投资者对上市分红的质疑？
唐骏：基本上没有。盛大分红是去年的事，一个企业赢利之后分红是很自然的事，投资者对此并不奇怪。媒体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以前在纳斯达克上市的企业都是非赢利的企业。
中国概念的演进
《21世纪》：这一波上市的互联网企业，与1999年登陆纳斯达克的中华网及三大门户有哪些区别？
唐骏：盛大、携程、掌上灵通等最近登陆纳斯达克的企业，以及腾讯等登陆香港主板的企业，甚至正在排队的百度等，与1999年的企业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有清晰的赢利模式，且已经开始赢利。事实上，如果上一波中国概念的互联网至今还没有赚钱的话，也会被资本所抛弃。三大门户都是经过数轮融资之后才成功上市，上市之后三年才找到短信、收费电子邮件等赢利模式。
盛大除风险投资外，还有网游业务发展的资金积累，并且上市之际已经有扎实的赢利能力。这样，上市对两波互联网企业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以前是雪中送炭，是续命用的；而对盛大来说，是发展过程中的锦上添花。
两波互联网企业上市后的表现也不一样，盛大上市后市值接近10亿美元，超过三大门户和中华网；融资1.5亿美元，而三大门户上市融资均在5000万到8000万美元之间。
陈天桥：事实上，现在的互联网企业已经有了本质上的提高。以雅虎YST、Google、百度等搜索服务为例，他们靠点击量赢利，雅虎更看似回到自己的原点。以前他们没有赢利模式，但现在已经有了清晰的赢利模式，这是螺旋式的上升。
其次，随着社会分工的细化，现在的网络公司更专业。盛大专注于互动娱乐，掌上灵通专做短信，腾信专做即时通，这不仅是现在这批互联网企业的现状，更是互联网企业今后发展的趋势。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互联网企业与传统企业结合越来越坚密，在传统行业中的作用越来越重要。
《21世纪》：盛大上市之后，华尔街分析预计，将带来新一轮资本对中国互联网概念的追捧。
陈天桥：事实上，这个效应已经显现出来了。现在又可以看到飞机头等舱里坐着来往于硅谷的投资者了。但与以前不一样，以前很多投资者都是血本无归，而这次，更多的人会盆满钵满，因为他们投资的企业都是赚钱的企业。
唐骏：1999年，以三大门户为主角的中国概念股，经过了一些反复之后已经受到资本的认可。三大门户之所以再次受到资本的追捧，是因为广告、短信等赢利模式。新的中国概念股需要有一个标志性的企业，盛大可能会扮演这个角色，新的中国概念股还需要一个广告、短信之外的赢利模式，网络游戏则可能扮演这个角色。
《21世纪》：盛大上市会不会加速百度、空中网等中国概念股上市的步伐？
唐骏：据说中国还有6家企业正在纳斯达克列队上市，能否取得成功取决于很多因素。一方面是中国宏观经济调控的因素；另一方面，石油价格持续上涨、伊拉克局势前景未明，这些因素使得投资者非常谨慎。因此我认为，盛大上市是新一轮中国概念股上市的末班车，以后对中国概念股的追捧在短期内也许并不存在。
淡化家族色彩
《21世纪》：这次上市路演中，投资者问得最多的问题是什么？
唐骏：从香港、新加坡、欧洲到美国，投资者最关心的是盛大现在的商业模式、赢利能力以及可持续发展的问题。事实，国外媒体关注的也正是这些问题。而国内媒体比较关注盛大作为家族企业的模式，与韩国人的官司等。
《21世纪》：投资者质疑过盛大家族企业的模式吗？
陈天桥：投资者没有质疑，反而希望陈天桥作为公司的核心，推动盛大往前发展，推动这个产业往前发展。国内媒体之所以不断提家族企业，因为中国的家族企业以前失败的例子多，特别是中途分家、任人唯亲等问题让媒体对其充满质疑。
事实上，中国新一轮创业者与改革开放之初那帮创业者相比，文化层次等各方面都有了相当的提高。盛大是我自己的公司，我就应该让最优秀的人为我工作(比如唐总)，这样才能实现我个人的价值。
如果要任人唯亲，我还不如到其他大企业里去当职业经理人，让家里人都沾光，至于企业的死活，我无需去管，反正也是别人的企业。不论是我弟弟，还是我自己，如果将来不适合盛大的发展了，那么从股东的角度出发，就应该退出，让有能力的人进来。
《21世纪》：盛大上市前把唐骏请过来是不是淡化家族色彩？
陈天桥：我们从未特意为上市做什么事情。请唐总进来主要是从引进更好的管理人才，引进更好的管理经验角度出发，并不完全为了上市。
盛大目前的管理架构是董事长兼CEO，下设总裁(唐骏)，两个高级副总裁分别对唐总负责，其中陈大年(陈天桥之弟)负责内部运营，瞿海滨负责外部合作，两名高级副总裁下分设两名副总裁。我自己已经不负责任何具体的业务了。
在这个8人管理团队中，有四人属创业团队，有四人属空降，所以所谓的家族化色彩并不存在。而随着盛大继续发展，管理层中可能会空降更多的优秀管理者。
《21世纪》：传言你来盛大就是帮助盛大上市，你也说过对中国的国有企业很感兴趣，下一步你是否会离开盛大？
唐骏：我只是盛大管理团队中的一员，我会继续留在盛大，下一步的精力将集中于公司内部运营，比如技术研发，比如销售渠道。盛大的使命是让盛大成为中国最优秀的高科技企业之一，这个使命很漫长，甚至没有尽头，需要投入一生的精力去做。
我在微软时并未说对国有企业感兴趣，而是对中国人的企业感兴趣。盛大就是一个中国人的公司，而没有国有、民营之分。
陪陈天桥午餐
记者采访陈天桥是6月10日，当天，盛大以每股15.50美元的价格报收股价比上市之初上涨了40%。陈天桥的个人身价超过50亿元。
那天，陈天桥请笔者共进午餐，地点是盛大公司一楼的餐厅。
记者12点到，陈天桥说，先采访1个小时，现在楼下正挤，得排老长的队。到1点钟，他抬腕看表说：你饿了吧，咱们下楼，边吃边聊。
排在队伍中，记者有点在大学里挤食堂的感觉。陈天桥对排在他前面的笔者连连道歉：不好意思，这么晚才吃上饭，还让你排队。
饭菜很简单，几块鸡、一块鱼，外加一瓶市场上1元／瓶的酸奶，比本报北京新闻中心楼下的10元套餐还要简陋。
但陈天桥吃得很香很快也很干净，最先吃完的陈天桥一边游目四顾，一边有些自豪地说：我们这食堂还不错吧。
陈天桥不仅打饭排队，而且吃完饭还排队把餐具送往洗洁车。他秘书介绍，如果不是因为出差或是开会，陈天桥天天在食堂吃饭，跟大家一起排队。
陈天桥跟吃饭的员工都很熟，大家随意地打着招呼，甚至食堂的师傅还夸他，“今天来得比较准时，不算太晚。”大家脸上没有任何惊奇的表情，觉得亿万富豪陈天桥在这里吃饭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记者问，你是中国首富，有人会说吃这样的饭不觉得亏待自己吗？陈天桥更愕然，吃饭是为了满足营养的需求，在食堂就餐这已经足够了。富豪也是人，人对营养的需求是一样的。
据盛大员工介绍，陈天桥还住在创业前的三室一厅公寓里，与父母住在一起。与陈天桥比邻而居的是陈天桥的两个弟弟。记者开玩笑，你现在买房不用按揭了，为什么不住大些的房？陈天桥说：这样好，一家人住在一起，其乐融融。
此次采访经过办公室、食堂、酒吧等几个地方才完成。不论场景如何变换，陈天桥始终保持一份淡泊，也许正是这份淡泊，使陈天桥更加清醒。
侯继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