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灾难降临后生存?围绕这一命题,经济学家、社会学家们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其中最受大众关注的,当属怎样去应对经济崩溃之后的生活。与核弹、病毒和宗教的末日预言相比,可能发生的经济崩溃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威胁,美国社会对这一问题的担忧,在1973年爆发的石油危机中到达了顶点。经济学家Howard Ruff于1974年出版的常识书《饥荒与生存》(Famine And Survival),从衣食住行的角度阐述了度过生存绝境的方法,这本书也是当年的销量冠军。1975年美国作家Kurt Saxon自费发行过一份名叫《生存者》的小报,其中主要内容是翻印19世纪探险技能书籍中的一些段落,并且配上自己的短评,“生存狂”这个词的第一次出现,就是在这份街头读物上。
进入上世纪80年代以后,随着美苏两国关系的缓和、冷战的结束,以及上世纪90年代中期美国经济的强劲增长,都使得以往围绕“不被饿死”的生存主义活动,与户外探险、反对浪费和环保主义相结合,成为了一种积极向上的生活方式。不过,20世纪末的千年虫危机,曾经让一度沉寂的那些狭义概念上的生存狂们再度出现。在小报的炒作下,很多人认为存在银行里面的钱因此会由于Y2K发作而归零。从大的方面看,Y2K可能会给交通运输和全球金融、期货市场造成难以想像的灾难。在全世界计算机专家的不懈努力下,Y2K仅仅只在非洲一些欠发达地区发生,并没有演变为全球性的危机。不过确实有一些生存狂们小题大做,将1999年的最后一秒当成了世界末日,他们又像自己的前辈们那样,在自家的地窖中存储物资。《侠盗猎车手Ⅳ》中出现的虚拟网站Area53site.com的站长Marvin Trill就是这样一个家伙,他的最后一次更新是在1999年12月28日晚上11:38(对电影《THX 1138》的致敬)。Trill相信千年虫会导致一场全球灾难,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美俄核弹互射,他准备了大量的罐头食品,然后躲入了一个自己修建的地下堡垒之中……
即将过去的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对于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每一个人而言都是不平静的:911事件、伦敦地铁爆炸案、马德里311事件等等恐怖袭击,卡特丽娜飓风、印尼大海啸、汶川大地震等大规模自然灾害,以SARS、禽流感为代表的传染性疾病,席卷全球的金融风暴,甚至是2012年的末日预言,都使得人们的安全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在这一背景下,生存主义运动得到了蓬勃的发展,以往被主流公众视为异类的这一运动的参与者们,也第一次得到了认同和正面回应。美国联邦紧急管理局(FEMA)就曾经建议居民在自家汽车的后备箱中定期储备一定量的防腐饮食、备用衣物和铁铲。其实,生存狂中的死硬分子并不会对那群不知死活,只知道享乐的“可怜虫”对自己的认同感到欢欣鼓舞,他们又开始为“人类即将重回黑暗时代”而忧心忡忡,面对长期的衰退,存储再多的生存物资都没有太多的意义可言,必须建设一个能够自给自足的避风港湾,这就是他们最想实现的计划。是的,就像《辐射》中的101避难所一样。
生存狂的必备装备
《切尔诺贝利的阴影》玩家们,都知道想在极端条件下生存需要带上哪些工具。生存狂最基础,同时也是最重要的装备,就是他们的“跑路包”(Bug-Out Bag)。粗看起来,“跑路包”所装的和一般的户外探险者差不多:压缩食品、急救包、收音机、手电筒、绳索、记事本、地图、罗盘等工具。在生存狂眼中,装什么,怎样装,其中可是大有名堂:由于他们从来都不相信灾难发生后可以有政府的救援人员前来搭救,或者是自己在逃生过程中可以碰到救援点,包中所装的物资必须可以保证自己活着抵达自己在野外设立好的避难所。如何在“跑路包”中装入最可靠、最实用的物资,同时将总重量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避免让自己的求生工具变成自己逃脱险境过程中的累赘,对此每一只生存狂老鸟都有自己的解决方案。在他们眼中,那些生存游戏的主角们所携带的东西,放到自己身上多半会显得有些不靠谱。比如《地下铁2033》的主角Artyom背囊里面的防毒面具,对于生存狂而言就是一件多余的装备,因为它最多只能在有毒环境下使用2小时,换句话说,它根本就救不了命。至于Artyom佩戴的那只拉风的氚汽灯夜光石英表,在生存狂眼中也值得商榷:在核弹杀伤范围以外的很大一片区域,都会受到电磁脉冲的影响,石英表在这种环境下远远没有机械表可靠(当然后者在野外环境下也存在很多缺点),保险的方法就是往“跑路包”中再放上一只可以自动上弦的机械表。野外探险者的防风打火机,在他们眼中也等同于废物,因为一沾上水,就意味着求生者失去了生火能力。老鸟们会装几块镁金属,使用的时候先用刀子从镁条上削一些镁粉下来,然后摩擦引火棒就能打出火星点燃镁粉,Zippo打火机大小的金属块可以使用上千次。
不仅仅是看时间和生火这两件事情,在生存狂看来,复杂的永远没有简单的可靠,用电的没有不用电的可靠,自动的没有手动的可靠。如果让他们二选一,那么他们的定位工具中肯定会选用原始的地图和罗盘,而不是GPS。灾难来临后不要指望手机还能工作,此时最可靠的通讯工具是大功率、可以手摇发电的短波电台,甚至是一只收音机,也比Iphone4有用许多——只要打开收音机就能知道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如果连短波信号都没有,那说明地球上人类大部分都完蛋了,而这不正是生存狂们日夜为之准备的状态吗?
至于生存狂们会选用那些武器,其实大量的“杀僵尸”题材游戏已经给出了答案。在《求生之路》和《生化危机5》之前的系列作品中,用着最顺手的往往就是那些口径夸张的中古武器。Max Brooks在他的僵尸生存手册《打鬼战士》中介绍M1卡宾枪和大弯刀才是在僵尸末日中的绝配生存工具,这不无道理:军方制式小口径步枪强调精度和射入人体后的停止作用,可惜僵尸并不吃这套(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僵尸片中很少看到军队的身影,没准他们第一个被僵尸们吃下肚了)。此外,小口径自动武器的弹药消耗量,也是一只“跑路包”所无法提供的。其实,僵尸只是生存狂们考虑的敌人中的一种,在遭遇野兽、变异生物,乃至外星人的时候,他们要的并不是火力全开式的火爆对射,而是“一枪放倒一个”的功效,这也是为什么大口径枪械会成为他们最爱的原因。
在狠抓硬件建设的同时,生存主义者们还会苦练内功:想在恶劣环境下长时间生存,首先需要强壮的体魄,为此他们会抓住一切时间来加强自己身体的强壮度和敏捷性。其次,他们要学习大量与活命有关的知识,除了对急救、地理、建筑、军事这些方面的技能要相当精通以外,还要会学会缝纫、烹饪、建造房屋等等用于长期野外生存的真功夫。所以,生存狂的主体与动作电影和游戏中那些挥舞着霰弹枪的偏执狂大相径庭,他们根本就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相反其中的大多数都拥有良好的教育程度和经济条件。
理想与现实
狭义的生存狂们不但不惧怕灾难,相反甚至是希望灾难降临到这个世界,从而让自己的生命意志得以发扬光大。对于他们来说,死不是问题,在死之前做过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不过真的让他们来迎来了“梦寐以求”的时刻,恐怕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也很难像《辐射Ⅲ》的主角从101避难所走出的那一刻一样,满怀激情的踏上自己的死路。
即将在今年第四季度推出的由Ubisoft制作的生存游戏《我还活着》(I am alive),将会把我们带入至一场10.3级超级地震发生之后的芝加哥——准确的说是芝加哥的废墟之中。玩家所扮演的“平头男”主角,是一名普通的上班族,与其他人的唯一不同,就在于他是一个生存主义者,除了公文包,他还要带上自己的EDC(Everyday Carry,生存狂每天都要携带的一个应急用品背包)。他在地震中幸存了下来,但是通过收音机得知通向城市的交通全部瘫痪,救援人员要到7天后才能到达,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将周围能够找到的幸存者们组织起来,发挥集体的力量挨过难关。而那些或精神崩溃,或被求生欲望支配大脑而陷入狂暴的幸存者,其危险性不亚于一枚枚定时炸弹。为了活到最后,你必须寻找生存物资,在保护同伴的同时,也要牺牲掉其中的一些人。为了活命,必要的时候要带来自己的小团队偷窃、伏击,甚至是杀死其他的幸存者。极端的苦难让世界回复到了暴力的丛林法则之中,这才是真正的劫后世界的狰狞面目,它与生存狂所期待的那种颇有浪漫主义色彩的生活方式相去甚远。
电影《阿凡达》中的纳威人在地球人眼中是一个原始族群,它们要通过猎杀动物来生存,但纳维人始终致力于维持着潘多拉星球的平衡。信仰让它们敬重神灵、敬重生命,感谢圣灵赐予它们的现有一切,感恩地看待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其实,我们的祖先在向大自然索取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然而,现代人所生活的物质高度发达的时代,让人们失去了这一切心灵上的体验,使得我们与大自然之间的精神链接被人为切断了。工业化让我们所享用的一切物质都丧失了它应有的价值,所以我们既无法理解祖先们丰收时的喜悦与感恩,也不会理解2277年《辐射Ⅲ》的世界中,两个幸存者的派系可以为了小小的一瓶水而大打出手。
如果说上述这一切都是工业社会所给人类灵魂带来的悲剧,那么生存主义所体现的,则是对自我生命最大限度的掌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生存主义是一种信仰,是一切生灵都无法或缺的一部分。只有在生存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我们才能真切的感受到生命和事物的真正价值。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生存狂的真谛不是杞人忧天,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居安思危。生存狂的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以及生存狂与我们每一个追求上进的人的距离,其实都没有想像中的那样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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